“你中五百万干嘛这个表情?不合格。”
“五百万不多啊。”
“但你现在是穷鬼。”
“……好吧,”他苦笑,“不好意思,忘了。”
唐进余:0A0!
艾卿看着他那努力表现的星星眼。和他气质一点不符合的亮晶晶眼神。一时间憋笑憋得内伤。
却仍不忘提醒:“记得配音啊。”
于是。
唐进余试探性的:“……哇?”
她终是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就这样边走边说,很快出了医院,并肩走在马路一侧。
他唇角原就扬得浅浅的弧度,却在她未注意时,渐渐便淡了。
只眼神落低,静静看着她笑:看她那有些促狭,又有些小机灵的笑容。一张雪团子般喜人的圆脸因此而生机满满,冷风给颊边添了一抹红。或许是有些冷,她边哈哈笑,张口吃进去一嘴冷风,脸又不自禁往红色的围脖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又抬起来,朝着他,眨巴眨巴两下。
“干嘛发呆?”
她问他:“还有,我正想问,刚我就走开那么一下下,又看到你一个人站病房门口,好像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出什么事啊?公司的事吗?”
“也不算吧。”
他其实早料到这一问不可避免。也知道刚刚她是察觉到他不开心,故意逗他笑。
于是也没打算再隐瞒——只不过,是挑了几件事里最不严重的那件告诉她,说:“是有人打电话来要买号。”
“……你真要把那个号转手卖出去?”
“没有,我们没谈拢。”
他这会儿倒撒谎天衣无缝了。
不忘给自己圆上:“他嫌太贵,不愿意给那么多。我没从他手上赚到钱,所以才有点愁。”
“就这样?”
艾卿瞄了眼他表情。
仍是嘀嘀咕咕,有些怀疑。但看他始终面不改色,满脸都是真诚。也不由心想是不是自己预设太多。
借此机会,索性又告诉了唐进余那天游戏里发生的事——其中最主要的,当然是兜兜转转快两年,那把负如来终究还是回到了她手里。
“你要是想卖号,不如卖我的算了。”
她最后总结说:“你以前给我塞满一仓库的宝石啊装备什么的,我都用不上,再加上还有一把负如来。那把剑是你所有装备里最贵的吧?我查过,现在市价真的炒到有小一百万了,吓死人,感觉跟那什么,炒/币一样的。就,我这个号反正也挺休闲的,值钱的东西我都没份参与,不如给你。多一点是一点?”
“一点都不用。”
他却只是无奈:“艾卿,我还没有穷到要你砸锅卖铁的地步。”
“这明明叫雪中送炭。”
她说罢。
似乎是极慎重地想了想。期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沉默着向前走。冷风迎面而来,吹得她藏在围脖底下的脸都发抖,街边路灯光线晕黄,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时而踩着前面路人的影子,时而回头或侧头,去看他们俩像是依偎在一起的影子。
许久,忽然又扯了扯唐进余的袖子,示意他停下来。
随即仰起头,很认真、很严肃地问他:“你觉得你有几成把握?”
“把握?”
“全身而退的把握啊,”艾卿道,“我如果没猜错,你那个——嗯,你爸那个,私生子,真的有可能要分掉一部分家产吧?但你这边反而是一直在拿自己的钱往里填。如果,我的意思是,就是最差的那种打算。那你很有可能之后还得边收拾烂摊子,边处理遗产那些事。你真的能应付过来吗?”
“……老实说,”唐进余被她这么一问,脸色瞬间有些凝重。斟酌片刻,最后却还是坦白了,“会很麻烦。”
“嗯。”
“但是,我也还是那句话,”他而后低声道,“阿卿,这件事,其实是我必须去做、也只有我能做的事。不仅是为了我家人,你知道,唐氏名下的产业,一年有多少人领着这份工资养家,又有多少人买着股票当救命稻草、甚至有些老人家买来当棺材本——我家里人,从民国时候就起家,后来又吃到了改革开放的第一波红利。在上海这几十年,靠着我爷爷还有我爸的名声,过去真的走得很稳当。那些散户,他们是真的信任唐家人,所以才会愿意把股票全攥着在手里的。”
“这么多年,我没想过要沾家里人的光,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多上进、多有事业心的人,甚至我其实对天莱以外的事业都不太关心,玩物丧志嘛。但是,十年了,我和天莱那一批同事,真的都是当朋友、当兄弟来相处的。我用什么心对他们,我对我爸手底下那些忠心耿耿的老将,也是一样的心情。他也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是在做生意这件事上,他真的用了心了。我不想他还有上一辈人、上上一辈人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也不想那些跟着他干了那么多年的老战友、老同事,临了了,连养个老都不安宁。有些事是我必须去面对的。”
“……嗯。”
“阿卿。”
他嗓子发干。
有些无措的,又有些紧张。见她听到这也是点头而已,没有多余的话,不由又伸出手,小心捂住她的。
热度在掌心传递。
他的手心却冒出薄薄一层汗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
“等等、等等。”
她见状,却立刻笑着摆手,“你想到哪了。没什么喜不喜欢讨不讨厌的。我自己私下里的情绪和你的事业,那是两码事吧。”
“阿卿?”
“不过你说的那些,我大概也都了解了……也许。反正,那你就放手好好去干吧。唐进余,你要相信你自己的能力,天莱不是在你手里弄得很红火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根本用不着怀疑自己。在搞事业这一块,你比谈恋爱在行多了。”
唐进余:“……?”
这是在夸他还是暗损。
四目相对。
艾卿说到这,突然却像是松了口气。
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随即一副“哥俩好”的姿态拍了拍他肩膀,转眼,又从随身斜挎的小包里翻了翻,翻半天,翻出一张银行卡来。
“我只是想跟你求证一下你的想法,再决定要不要跟你提这个。现在一看,还行,你没有真的垂头丧气,废墟里还开着花呢。所以可以说吧?呃,应该可以。”
她自问自答。
说话间,见他视线此刻怔怔盯着那银行卡不放,轻咳两声,在他面前甩了两下。
不过,不等他吭声,后脚又塞回去包里了。
“不是给你用的。”
她说:“你那两个亿跟我是一个量级吗?里头就四十来万出头。我的积蓄、积蓄。都是从工资啊、课题组劳务啊、开讲座给的钱之类的,从里头抠抠巴巴攒下来的。”
“我是在很认真的想,那天我问完阿静,等她发地址来的那段时间,我就一直在想了。我到底要不要来,来了能干什么,意味着什么。过去那几年我一直都很抗拒面对这些,现在难道突然转性了?我一晚上没睡都在想。虽然,最后也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来,但是我觉得那一刻,我心里很清楚的一点就是,我是真的希望你好的。我希望你好好地生活,没灾没病的,至于什么家庭的事,吵架的事,这些都在生存之后再考虑——我是发自心底的,怕你过不了这一关。心理上过不去。我当时在飞机上睁着眼睡不着,其实就在问我自己,除了你,我还会对别的人有这种感觉吗?……应该不会了吧。”
艾卿说:“我都快三十了。我这辈子,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关于感情那部分,好像都用在跟你纠缠上了。与其纠结未来怎么过,会不会好,我想,不如去正视你的改变吧。你和以前不同,你……成熟了很多,唐进余,这不是坏事。我想更多了解现在的你,而不是再纠结在过去我们经历了什么,会不会重演之类的。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至少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十几岁,轻而易举就被伤到,然后哭着说对不起,然后放弃的小孩了。”
她微微踮起脚尖。
如虔诚亲吻的姿态,却只是伸手,又轻轻环抱住他的肩膀。
笑着,也靠在他耳边轻声说。
“在同龄人里,我还算有钱,也有退路。所以别觉得是你救济我——根本是我救济你嘛。如果万一你真的破产了,就住北京吧,反正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是租了一个小房子,然后几个人窝在一起干活。我也有一个租来的小房子,可以借给你。”
“你可以在那个小房子里‘东山再起’,我们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先说好,我的钱是‘创业资金’,不可以随便动的。如果有个万一,这就是我们的老婆本了。不是我小气,是因为你花钱大手大脚的,在这一点上,还是听我的更好。”
“……”
“是吧?”
“……”
“唐进余。”
“啊?……啊。好、好。”
唐进余其实全程都是傻在原地的。
整个人僵得好像个冰雕塑杵在那。似乎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愣了半天,又闷声闷气开口:“或者,”他文不对题,只是没头没尾来了一句,“以后,留给我女儿当嫁妆吧。”
“谁女儿?怎么也都是我女儿吧?怎么就你女儿了?”
“我女儿就是你女儿。”
“那可不一定——”
“一定会的。”
“万一不一定怎么办?”
“就是一定会的。”
他只会说这句话了。
太紧张,所以说话都带抖。
冷的还是吓的啊?
她忽然又笑起来。
但,不是幻觉。这一刻,她的确又变回许多年前,那个在雪夜里红扑扑脸颊,那个问他,唐进余,你真的会娶我吗,那个满心都是欢喜的女孩。酸涩而泛着清甜的心情像满溢的泉水。是汩汩往外冒的。书里写的无以言表,原来是这种感觉。
是,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
她看你的眼神,就是洁白的。
“别动。”
她是以捧住他的脸。毫不犹豫地、又带着些恶作剧意味的,忽轻轻印上一个吻。
是孩子气的,“啵”的一声。
虽然口红是太淡了,没印上去。
不过黏黏糊糊的劲儿倒是有了。
很满意。
“唐进余。”
她于是老神在在的说:“这就是盖章了啊——记住,抵赖是要罚款的。”
罚到你倾家荡产那种。
“……”
他仍是没说话,低着头。
艾卿正准备撒手,回归平时那副正经人姿态——免得被过路人,一个接一个递来眼神问候。
不料腰上却倏然一紧。
没等反应过来,他已飞快凑到她脸旁,轻轻吻了一下。
艾卿:“……”
唐进余:“……”
“盖章要——”他小声说,“甲方和乙方。才算生效。”
又来了。
搁这科普来了是吧唐进余?
下一秒。
艾卿摸着脸,他干站着。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再说话。
他耳根却已红透了。
第50章 不平衡的代价。……
【唐进余, 如果你不想天莱也废在你手里的话。】
【那就最好认真的,听听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
第一通电话结束后。
半晌。
第二通电话,几乎是紧随其后拨出。
【聂小姐, 我是周筠杰。关于唐进余, 我有一个很新鲜的——提议, 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
【在我看来, 这是一次很合理的利益置换。如果你愿意接受,那当然很好, 皆大欢喜。但如果你不愿意接受,出于我个人的考虑,希望你也可以保守住秘密,不要告诉我小叔。这是我们两个人私下的交易。】
【总之,唐守业的消息我已经提供给你。具体要怎么做,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最好也不要太久吧。抓紧时间,麻烦你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
是夜。
上海的冬天是寒意刺骨, 北京的冬天却是冰火两重天。
室内温暖如春。
周筠杰只穿了件单衣,坐在书桌前。挂断了电话, 便又百无聊赖地托着下巴, 静静看着窗外落雪。
一转眼, 又到下雪的季节了啊。
他心里飘忽地升起这念头。
心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往年的这个时候,或许他、艾卿、谢宝儿,此刻应该还围着热腾腾的铜炉火锅在外头聚会。
他们谈天说地,从娱乐圈八卦扯到北京房价, 最后甚至不约而同地聊起某个路口看见的花白流浪猫。无论怎么看,有着这样的缘分——他们似都称得上是成长经历、职业工作不同,却都意外投缘的朋友了。
谢宝儿最爱劝酒。艾卿每次都中招。
只有他总想着能够吃完饭送她回家, 所以每每以茶代酒,永远是整场聚会最清醒的那一个。
而她人菜瘾大,没喝几杯就会醉。微醺间,又总会举起酒杯和他相碰,然后酡红着脸,轻声细语地问他小周啊,最近很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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