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见柳萌。到后来知道她是写‘抢亲’策划的那个‘大名人’,”唐进余说,“又想想周邵一个根本对游戏行业不感兴趣的人,当初为什么花大价钱投资《剑侠》——虽然也不算证据。不过,联想一下,好像也有点道理吧。”
“但柳萌……跟我差不多大啊?”
“老牛吃嫩草吧。”
虽然这个老牛看起来不太老。
原来如此。
艾卿已经联想到一连串不太妙的剧情,瞬间一脸惨不忍闻的表情。
在原地站了半天。忽然,却又奇思妙想地冒出一句:“那今天小……周筠杰,”她说,“岂不是要敬柳萌的茶?”
*
艾卿原本对这场婚礼兴致缺缺,带伤也要到这来凑热闹,实属是因为给她的请柬、署名署的是谢宝儿在前,意味着她是女方请的“娘家朋友”。
被知会了这一层意思,她心说怎么也要卖宝儿一个面子。所以最后才挪后了回家的行程,中途插队、回了一趟北京。
——如今这场婚礼却多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的兴致逐渐窜了上来。
只无奈,宝儿的请柬送给她、周筠杰的请柬送给唐进余。两方不知是不是没商量好,竟把她和唐进余的座位安排得有百八十米远。
她坐女方朋友一桌,唐进余却被安排在应酬更多的主桌附近。猛一看,几乎是隔银河相望的距离。她不愿给宝儿添麻烦,也不好多说什么。
结果就是又一次的旧事重演。
她身边,这回座位排的还是李媛和李一舟。
谢宝儿名义上的好姐妹,和好姐妹名义上的好弟弟——好在聂向晚不在,被安排在主桌。不过,这都坐了半天,她始终也没看见聂向晚出现。
也不知是不是被安排做了伴娘?
“艾老师。”
李媛看她半天不说话,一直东张西望。突然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开口问她:“听说你受伤了?伤养好了吗?很久都没看见你了。”
语毕。
旁边低头玩手机的李一舟,忽抬头瞄了她一眼。
这孩子书念了仨学期,回回碰上她的大课,两人平时也算低头不见抬头见——今年期末考试,平日里净睡大觉的小李,最后竟也考了个九十几的高分。艾卿因此对这混世魔王印象不错,但私下里为了避嫌,实在也是少有沟通。
因此,只和他对视一瞬,便又错开眼神。
转而和李媛生疏地寒暄了几句,站起身,原本还想看看能不能避开“老同事”,找找别的位置。
最后一无所获,也还是只能又坐回到李一舟旁边。因走了半天,伤口开始隐隐作痛,她也懒得说话,就低头刷刷手机、等待开场。
期间先是百无聊赖地刷了几分钟微博。
忽然间,她又想起昨晚收到游戏卖号平台的举报投诉还没处理,是以鬼鬼祟祟地环顾一周——很好,李媛端着酒杯去隔壁桌敬酒去了,没人盯着,她放松下来,大大方方点开了账号页面。
正按部就班回复着平台申诉意见。
旁边的李一舟,突然不咸不淡地递过来一句:“你要卖号?”
“……啊?”
“你玩《剑侠》?”
艾卿脸上一红。
心说你小子刚不也玩手机玩得头都不抬,我没看你,你竟然偷瞄我屏幕。
不由轻咳两声,又小声解释:“呃,是以前小时候玩的号,最近突然想起来,反正也玩得少……”
话音未落。
忽听得四周音乐声响起,四周灯光骤然全黑,周围惊呼声不断。
最后,却是陡然一束聚光灯打在角落,众人的视线因此望向那不知不觉站定彼端的歌手。
话筒架后,身材高挑的少年横抱吉他,左手扶麦亮相。
一头狼尾金发,右眉剃开三段、如闪电疤痕,他贴近话筒。
只开口第一句,嗓音独特的金属质感,已称得上“艳惊四座”。
【逆境大战,咬着唇昂然接受。
幸福誓约,为何无勇气承受?
钻戒这样重,任务空前绝后,护送它犹如长途竞赛,只怕被你甩开了手——*】
奇怪。
这明明是一首很典型的“杨氏情歌”,原曲更是女声腔调,却经他的演绎而唱出别样滋味。
艾卿被他引去注意,看得有些晃神。忽听见隔壁桌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这少年正是近年声名鹊起的唱作歌手——隶属于大宇娱乐旗下的一线流量,谢南星。
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她意动一瞬,正要顺手查查人家百度百科,手却被匆匆路过身边的人一撞,手机“当啷”一下、瞬间掉在地上。她急忙伸手去够。
旁边却有人先她一步,上前将手机捡起。
李一舟半弯下腰。
眼神不经意扫过她屏幕,面上神情不定。有一瞬的惊愕。
转过头,却又仍是若无其事地将手机还给她。因此还被李媛冷着脸拍了下。
他没理。
而艾卿浑然不觉他的僵硬,说了声“谢谢”,随即也接过他递来的手机。
台上,谢南星右手紧攥话筒,赫然暴出几条用力过猛的青筋,却还是继续在唱。
【若情感需要这执拗,落场后只许尽力去跑。
咬着唇边,穿起婚纱上路——】
最后的扫弦过后,他左手指向舞台正对的宴会厅大门。打在他身上的聚光灯随即熄灭。
取而代之,是红毯之上,顶灯一排接着一排“点亮”,如电影中主角出场,总伴随着光与暗的交错。大门从外被拉开的同时,一直不曾现身的周筠杰,也缓缓从侧门进入内场,然而所有人的目光,此刻概都聚焦于那扇轰然打开的大门。
包括艾卿。
大门后,如大幕缓缓拉开,故事的主角亮相。
谢忠眼含热泪,挽着一身白纱的谢宝儿。
而她容貌如旧妍丽。
哪怕今日星光熠熠,佳人无数,谢家的掌上明珠,她依然有傲视于众的底气,微微昂头,露出雪白而修长的天鹅颈——三年前,在苏富比拍卖会被周筠杰以一亿港币拍下的、名为“樱海之泪”的粉钻,此刻被镶嵌在她颈上那条夺人注目的珍珠项链上。晶莹浑圆的珍珠,众星捧月。一如她此生的顺遂境遇。
【余生请你指教。】
最后一句歌声亦在此时缓缓落地。
艾卿望着她,那一刻,是由衷地为她开心。甚至莫名热泪横流,想起那些铜炉暖酒的北京冬夜。
她看着谢宝儿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她并不知道的是。
此时此刻,周筠杰亦在望着“那个她”。
那个她,而今坐在席中,看向新娘,双手紧拢、抵在唇边。
祝福和温柔的心事都写在脸上。
她就坐在那里,背对着他,仿佛一种命运无声的告别。正如她永远也不知道,他默然而沉寂地看向她。
永远地。
如明月光的。
第59章 阴差阳错和宿命如……
与此同时。
酒店十四层。
原本人已走光、空落落的新郎休息室, 突然却来了一对不速之客。
门被人用力从外推开。
紧接着,房间里走进一男一女。女的在前,男的在后, 双方几乎不间断地吵吵嚷嚷, 争执不休。
气氛是肉眼可见的剑拔弩张。
“别拉我!”
“……”
“周邵!我让你别拽着我——你以为你是谁!松手!”
聂向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许是四下无人, 终于不用再拿腔作调, 再加上连续几天有意识的控药行为,她这会儿明显已无法控制自己情绪。
周邵前脚刚阖上门, 她坐上沙发。眼见得对方要走近,却突然脸色一变,霍地暴起。三两下间,便将面前茶几上一应物品拂开在地。
化妆品、烟灰缸、甚至许多零零散散的私人物件——包括一杯还剩下大半没喝的白开水,顷刻间伴着“噼里啪啦”的动静添作一地狼藉。
而周邵站在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
背抵着门,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你该吃点药了。”
看到最后。亦不过随便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玻璃碎片, 又淡淡抛下一句:“精神有问题,不是什么小毛病, 你情况现在看起来比两年前更严重。”
“我的事要你管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他眉心微拧。
不过话虽如此, 他似乎也无意跟她争执这些无关痛痒的私事。
语毕, 只又向她摊开五指,上下动了动,道:“东西拿来。”
“……我说了没有!”
“我也说了,别让我说第二遍,把录音的原文件交出来。”
“你说清楚啊。什么录音?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和小周的电话录音。”
他平生最讨厌的事, 就是把一件事翻来覆去,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至刨根问底。此刻见对方装傻上瘾,声音亦彻底冷下来, 质问道:“还装?”
“我……”
“聂向晚,给我发匿名邮件的不是你?”
前段时间唐家出事,“四面围剿”。
人人都想从那块肥肉上分一杯羹,他原本也算反应得快、得偿所愿,甚至顺利在对方手下抢到了一座新楼盘。原本该算是此事件受益最大的人之一。不枉费他布了多年的局,一朝大仇得报,称得上痛快酣畅。
然而,开心事却持续没多久。
自此之后,事情的发展竟不断出乎意料,无论是艾卿突然受伤、引爆头条,还是王蕴雪中途“变心”,要出走国外。一桩一件的,起初他只当这是人家命数的触底反弹,类似古人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道理罢了,也没当回事。
直到前段时间,他的私人邮箱突然收到一则匿名邮件。
邮件附件是一段录音,有明显的剪辑处理。
音频全程亦只有周筠杰一个人在“自说自话”。把他们周家和王蕴雪之间的交易和盘托出不说,甚至在引导和他通话的人善用舆论,在唐守业去世的第一时间把握头条机会,以此达到互惠互利的目的。期间,明确表示了周家会协助对方,并抛出了他手下的传媒资源作为橄榄枝。
——这大抵也是为什么,唐守业当初去世第一天、就会有这么多媒体记者闻风而动,对相关人士展开围追堵截。
毕竟,周筠杰负责周氏的公关宣传工作,短短两年内,背靠大山,在国内已锻炼出一套得天独厚的“话语权”。更别说岳凭舟专程为协助他而回国,岳家背后,又是几十年来横跨亚欧的华裔传媒大鳄。
“你利用小周‘假传圣旨’,骗过了岳凭舟。实际上就是你们俩暗度陈仓,”他说,“你还嫌手段不够恶心,又偷偷录音——还敢发给我威胁?聂向晚,你以为这些事,我和岳凭舟对个口供,会联想不到你?”
“……”
周邵冷笑:“老实告诉你,今天岳凭舟没来,就是在处理你的事。不想让大喜的日子闹得不开心。当然,如果你今天乖乖把录音交出来,看在谢家的份上,我可以拦住他。当做这件事没发生。”
“我要是不交呢?”
“不交,”他说,“那也很简单。这件事就交给‘专业人士’去办。你尽管把录音发出来,岳凭舟手下那些人,我看看——这个点,他们应该也把你这几十年来的猛料黑料刨干净了。你发出来,就等着看是你的黑料重,还是录音传播得快吧。”
“……”
“大家两败俱伤。看谁命比较长了。”
话落。
聂向晚的脸上一瞬褪去血色。
事实上。
周邵说话的语气甚至不算咄咄逼人——他一贯是个极冷静,甚至冷酷的人。哪怕下一秒就要逼你入绝境,语气依旧云淡风轻。
二十年来执掌周氏,从什么都不懂的新瓜蛋子,到炙手可热的大银行家,资本圈的名流新贵。这个男人几乎可怕的自制力和掌控欲,都写在了举手投足间。充满着无声而冷寂的压迫感。
聂向晚不出声,额头上却冒汗。手指紧攥着手指,两手交握。
分不清是如旧发病的前兆,还是真正被眼前的人吓到。嘴角向下,像是欲哭的模样,肩膀抽动片刻,却突然又通红着眼抬起头来,忿忿不平地逼视对方。
“不行!”
她说:“不行,不可以让你们置身事外……凭什么!凭什么!”
“当初……明明就是你告诉我要从身边人下手,是你让我去找方圆偷策划案的!”
“如果不是你的主意,我根本不愿意和那个臭男人有一丁点关系!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想吐……!是你说只要、只要跟你合作,天莱出了事,唐进余就不得不回上海,结果呢?他宁可跑到香港去。我一次次找他,他也装看不见。那些记者竟然写我是绯闻女友……倒贴的绯闻女友!凭什么只有我做他的绯闻女友?我明明是他的未婚妻!都怪你的馊主意!你凭什么撇干净?”
“……”
周邵:“你们从来都没有订过婚吧。”
他眉头微蹙。
似乎想到什么不太好的回忆,脸上的表情称不上愉快,反而有些许微愠。
“何况一开始,我也只说了各取所需。事实结果就是,他确实离开了北京,也和你那个情敌分开两地。香港离北京,难道不是比上海离北京更远吗?是你自己没有把握机会而已。聂向晚,我是跟你合作,但从没说过要当你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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