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穗可不知道,娴修媛这些事情虽然面上做的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但因着锦瑟的缘故,小寿子就直接将给娴修媛埋了一点嫌疑。
一点,不足以永宣帝算账,但能留下疙瘩的嫌疑。
娴修媛闻言,侧首看了一眼身侧书架的正中央——上头正高高放着孝安太后当年赐下的青凤玉如意。
“你说得对。”娴修媛散去了眼中的担忧:“再过几天,就是本月的十五了,且看着皇上来不来本宫这儿吧,本宫就能知道皇上的态度了。”自从娴修媛掌了后宫大权之后,就享有了从前端妃掌权时的特权——每逢初一十五,永宣帝掉落在自己宫殿里留宿的几率大大增加。
“彩云人呢,又跑去慈安宫给许太后通消息了么?”娴修媛的面上闪过了诡异的笑容:“不过,依着许太后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已经无暇顾及旁的事情了。”
白穗也是诡异一笑:“还是要多谢彩云,咱们才能知道那么一点慈安宫的漏洞,将那些许太后所送的香灌蜡烛还回去。”
“没有了香气,连许太后自己也认不出来了。”娴修媛垂眸,随即就露出了欣喜又有些痴狂的眼神:“但是事情这样顺利,必然是皇上在暗中帮了本宫一把——皇上是知道我为他做的这一切的,知道我为了他,不惜铤而走险,对着许太后下了手!”
说这话时,娴修媛浑然将自己当作了一名为永宣帝付出一切的痴心妻子,完全不记得自己急切报复许太后的私心。
“娘娘说得不错,皇上一定会记住娘娘的好的。”白穗点了点头,然后对娴修媛缓缓道:“所以娘娘可以不用那么在意明昭容,那不过是皇上”
娴修媛重新拾起了笔,含笑练起了字,口中却是干脆地打断了白穗的话:“不过是皇上的什么?白穗,你也知道,明昭容身怀六甲,被皇上护得周周全全,只等平安生下皇嗣,等着晋封了。而前朝之中,他的哥哥做了皇上最信任的中书舍人。本宫的哥哥虽然因为有功,也得到了一个不错的官职,但却不慎在战场上受了伤,只能等明年再任职——只着半年,就足够他哥哥被皇上偏信了。”
“祖父的身子快要不好了,父亲又是个不争气的。在朝堂上,本宫只能靠着祖父和明昭容勉强打个平手,但在后宫上,本宫就只有权柄这一方面获胜。”娴修媛的笑容重新恢复到了温柔贤淑:“本宫进宫的目标从来就只有一个,就是做皇上的妻子——所以白穗,不论是皇后之位,还是太子,不论如何,都只能是本宫的。”
母亲的话是对的,她从小就被孝安太后指定了皇后之位——那个位置,天生就该是她的。娴修媛在自己的心里默默说道。
正说着,彩云就端着茶走了进来:“娘娘要不要喝一口茶?”
白穗收了到舌尖的话语,不动神色地往旁边让了让。
娴修媛接过了茶盏,就听见彩云状似无意的声音:“奴婢今天得知了一个消息,好像是有关娘娘的喜事呢!”
“什么消息,说来给本宫听听?”娴修媛随口问道。
“今日何长喜公公去了殿中省,说是叫殿中省去准备从一品四妃的金册宝印、仪仗礼服呢。”彩云眉眼弯弯:“再过个一个月,就是娘娘的生辰了,皇上又曾经允诺娘娘,说是要好好给娘娘办一办生辰,那不就是要晋封娘娘为四妃的意思么?”
娴修媛忽地一顿,眼中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彩云:“你说的可是真的?”
彩云点了点头:“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问一问殿中省总管就知道了。”
娴修媛面上的笑容有了一丝勉强,只对彩云道:“本宫知道了,你无事就下去吧。”
白穗直觉有些不妙,等彩云走后,就对娴修媛说道:“娘娘,说不定皇上就是彩云说的那个意思”
“凡是妃嫔生辰,若是无特殊功劳,皆晋封一级。”娴修媛轻声重复了几条宫规:“而要封四妃这样的重大典礼,是要提前半年准备的,绝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前才吩咐殿中省准备。”
“白穗,你觉得,皇上这个四妃之位,是要给谁呢?”娴修媛的目光极为寒冷,一字一顿地问着白穗。
白穗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道:明昭容还有三个月左右生产,再过个三个月养养身子,大概半年的时间是正好的
还没等白穗想完,就听见了娴修媛叫自己下去的声音,
白穗下意识地应了,等走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才恍然醒悟到一件事情;她家娘娘,好像变得有些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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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永宣帝将被活捉回来的施贵太妃扔进先帝的陵寝之中,再将顺王关在从前的顺王府里头,就开始清算在顺王谋反中做闷头乌龟的人。
其中以许丞相和许太后所在的许氏一族尤为严重:当初拒绝救援锦州的有许家人,兵器库做工粗糙的直接负责人有许家人,被御史上折子参了贪污受贿的还是有许家人——哦,这回是许丞相自己。
就在许丞相拼命往宫里头送信的时候,许太后却愈发得精神不济起来。
娴修媛请示了永宣帝,随后命令慈安宫的宫人好生照顾许太后,无事没有不要出去,否则处以杖责。随后,娴修媛又派人拦住了许丞相的信件——许太后因着前朝和自身虚弱,已经将半年多没有管过后宫,足以让娴修媛换掉大半许太后在慈安宫之外的人手。
在这方面,娴修媛甚至比许太后更加干净利落。
永宣帝在前朝忙着,蒋乔的耳朵也没有闲着,传来的都是今日哪家被问罪,明日哪家被抄家。
这一日里头,蒋乔在落日的余晖之下,在金黄色的里衣上落下了最后一针。
“终于绣好了。茗夏,锦瑟,你们来瞧一瞧怎么样?”蒋乔举起绣好的里衣,自己先满意地点了点头。
“娘娘的女工长进了许多。”茗夏一脸真诚地说道:“这一件里衣绣得极为精致,皇上见了必然会喜欢。”
锦瑟也走了过来,有些憋笑着说道:“娘娘的确进步了许多——若是娘娘没有从过年时绣到现在,那可就是一件完美的作品了。”
蒋乔哼了锦瑟一声:“本宫可不管,慢慢绣才绣得好呢。”
“娘娘说得对,是奴婢说错了。”锦瑟赶紧笑着道歉,随后忙不迭地去传膳了。
等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消失在宫墙之上,永熙宫的宫人们开始点上了蜡烛。
今日蒋乔好似吃多了,有些难受加烦闷地在榻上翻看着话本子,却连往日里最爱看的狗血话本子都看不下去了。
还是茗夏一眼看出了蒋乔的烦闷,连忙端上蒋乔爱吃的梅子,说道:“娘娘若是不舒服,就赶紧用一些梅子吧。娘娘也别看话本子了,今日的蜡烛好像比往日暗一些,娘娘可别看坏了眼睛。”
蒋乔捻起了一颗梅子,皱眉道:“这蜡烛是比昨天的暗一些,当真是奇怪。”
茗夏眉心一动:“娘娘,这是今日殿中省新送过来的蜡烛——但是奴婢检查过了,没有什么特别的香气,里头也没有藏着什么东西。”
“将蜡烛全都灭了,再将窗户散开透气。”蒋乔冷静道:“等过一会儿,就知道是不是这蜡烛有莫名的问题了。”
茗夏依言做了。
莫约静了一炷香之后,室内独属于蜡烛燃烧的气味散尽了,蒋乔就感觉那股子不适感散去了不少。
“去叫孙太医吧。”蒋乔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难受得咳嗽了两声:“今日殿中省所有送过来的新东西,都要给孙太医检查一下。”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因着蒋乔召得急, 孙太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永熙宫。
小成子的腿脚快,即刻就从永宁宫给借了寻常的蜡烛过来。
孙太医对着有异常的蜡烛又闻又嗅,最后将蜡烛切了一小块给化开了, 闻见了味道, 才敢对着蒋乔回道:“回娘娘,这蜡烛里头的确有一些对龙胎不大妙的脏东西。”
“可是麝香一类的?”蒋乔皱眉问道:“可是本宫并未闻见什么香气, 只是觉得格外难受。”
“娘娘, 这里头的确是没什么香气。”孙太医缓缓道:“有时候要让女子不慎小产,没必要就是麝香这等香气明显的东西——有那等专门害孕妇的药粉,自然是无色无味的。但只要一遇到水, 就会有那么几分味道了。”
听见此话,蒋乔的心中冷冷哼笑一声:怪道选择掺在了蜡烛里, 原来是为着不碰到水。
“既然有这种药粉, 那怎么本宫从来未曾听过, 也没有得到孙太医的提醒?”蒋乔挑了挑眉,口吻平淡地问着孙太医。
孙太医面色一凝, 看了看紧闭的大门,才轻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这种药粉是极为难得的,但基本上只在那世家豪门里头才能看见,在皇宫里是瞧不见的。”
“一来,这药粉因着殿中省把关,不能轻易进入皇宫之中, 而麝香等寒凉之物, 因为有着药用价值, 在后宫之中也不是不能得到。”孙太医仔细地解释着,自己还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二来, 这外头不像皇宫里,还有个慎刑司能问拷打出真相,自然就是肆无忌惮了。”
蒋乔微微有些了然:在这后宫一年多中,蒋乔对于慎刑司有了极为深刻的认知——除了死人,慎刑司能从任何人嘴里头闻出真相。
“茗夏,将今日殿中省所有送过来的东西,都交给孙太医检查一番。”蒋乔朝着茗夏吩咐了一句,又转头对着孙太医客气道:“劳烦孙太医了。”
孙太医拱手道:“娘娘客气了,这些都是微臣应该做的。”
看着茗夏带着孙太医下去检查东西,蒋乔又对锦瑟说道:“你快些去建章宫,将皇上悄悄地请过来——若是皇上追问你为了什么事情,你只管做出慌张的样子,告诉皇上本宫想要亲口告诉他。”
等待锦瑟走后,蒋乔又屏退了旁的宫人,开始独自酝酿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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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宣帝收到锦瑟的消息时,正巧刚刚改完最后一本奏折,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踏进永熙宫的正殿之中,永宣帝就看见了朝自己微笑的蒋乔。
蒋乔面上仍旧是明艳甜美的笑容,眼中却是比平日里要水润一些,眼周也都是红红的,泛着叫人怜惜的粉红色。显而易见,蒋乔方才哭了一场。
永宣帝微微皱起了眉头,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蒋乔的面前,附身抚了抚蒋乔还有几分湿意的面庞,轻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叫爱妃这般模样?”
“皇上,臣妾好怕。”蒋乔眨了眨眼,瞬间就有泪意上涌。她微微侧过头去,好让永宣帝能清晰地看见从眼中滑落的晶莹泪珠和不断颤抖的眼睫。等了足够永宣帝看清的时间之后,蒋乔就将自己靠进了永宣帝的怀里,紧紧地攥着永宣帝的衣裳,一副极为惶恐无助的模样。
“爱妃不怕,朕在这儿呢。”永宣帝眼中闪过心疼之色,不由得伸出龙爪轻拍着蒋乔的肩膀,不断地安抚着蒋乔,等到蒋乔颤动的肩膀平静下来,永宣帝才将头转向锦瑟:“你代替你主子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锦瑟赶紧行了一礼,将蜡烛的诡异之处给细细讲了一遍。
正说着,孙太医就检查完了所有的殿中省送来的新东西,一脚踏进了正殿,正对上永宣帝颇为阴沉的眼神。
“微臣见过皇上。”孙太医当下就是抖了三抖,也不用永宣帝询问,将蜡烛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汇报了方才的检查结果:“方才微臣去仔细检查了那些东西,还发觉了送来的丝线上也有些不大对劲。”
“明昭容受了惊吓,可是要紧?”永宣帝的看了眼埋在自己怀里的蒋乔,勉强抑制住自己的面色,向孙太医问道。
孙太医连忙行礼回道:“回皇上,所幸娘娘发现得早,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永宣帝对着孙太医挥了挥手:“你从前是三次给明昭容请一次平安脉,从今天开始就一天一次吧。每次殿中省送来新东西的时候,都记得要给孙太医看一看。”这最后一句话,吩咐的是茗夏与锦瑟两位大宫女。
孙太医下去之后,永宣帝动作轻柔地扶着蒋乔的肩膀,将蒋乔从自己怀中扶起:“爱妃有孕了,怎么还记挂着给朕绣荷包?从今往后,为着安全起见,就不用再绣了。”
那人在蜡烛和丝线中作了手脚蜡烛是每日必用的东西,被下了手脚也是正常的,但丝线亦是如此,只能说明蒋乔平日里也是常用丝线的。
思及此,永宣帝的心中就是深深的感动与那么一点点的歉疚:若非蒋乔痴心于自己,就不会念着给自己绣荷包,被人抓住了下手的地方。
蒋乔闻言,眼中又有几滴泪珠滚落,一仰面就是哭得红扑扑的面庞:“其实,臣妾不是绣荷包不过皇上既然说不绣了,那臣妾就不绣了。”
言罢,蒋乔就拽了拽永宣帝的袖子:“皇上,您那么厉害您能将背后之人找出来么?”一边说着,蒋乔就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永宣帝,面上的神色可怜可爱极了。
今日何长喜带来的是小寿子,此时像是发现了什么,不高不低地惊呼出声:“皇上,娘娘这掺了脏东西的蜡烛,似乎用的是香灌蜡烛的作法。”指这一句,就让永宣帝心中有了隐隐约约的疑影。
香灌蜡烛。是含章殿最常用的东西。而许太后的慈安宫里头,也有娴修媛送进去的香灌蜡烛——只是不香,能让人整夜噩梦,精神不济罢了。
许太后永宣帝因着种种原因,不但没管,反而帮了一把。
没成想,几个月之后,这相似的手法出现在了自己最为在意的永熙宫之中。
永宣帝思及此,不由垂下了眼帘,遮住眼中一抹算得上是阴冷可怖的神色:此事若真是娴修媛所为,拿这娴修媛,倒是愈发胆大妄为了。
如今刚刚平定施家与顺王的谋逆,娴修媛的祖父兄均是有战功,其祖父是三朝元老,其兄是永宣帝准备重用的新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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