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为他着想的,一个是自私自利的,却都是同时利用了他。
回忆完这一段不算愉快的回忆,帝王的疑心又让永宣帝往旁的地方更想了想:薛意如进宫之前,都是呆在京城之外的,但却也知道“皇帝曾帮娴修媛挑选郡君封号的”劳什子传言,可见这传闻,已经传到京城之外了。
如此一看,娴修媛莫不是在为自己将来登上皇后之位做舆论准备?
瞧瞧,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当真是天生的一对帝后。
愈发专断的永宣帝想到这一点,心中是厌恶到了极致:他没有给出的东西,旁人是不配肖想的,更遑论是用贴金这样下作的手段。
这样一看,娴安这个封号,瞬间就叫永宣帝不想再看到这两个字。
既然一个“安”字不能让娴修媛安分,那就需要一个更重的字眼来敲打。
“是朕亲自帮娴修媛选的封号么?朕倒是不记得了。”永宣帝虽是笑着的,眼中却是隐隐有阴郁之色:“不过明昭容说得极对,贤妃和娴妃的确是叫人容易听岔,还会冲撞了柔贤贤妃。”
说到这,永宣帝却是话头一转,绝口不提此事。
贞婕妤和薛意如都敏感地意识到了永宣帝心情变差这个事实,陪着永宣帝聊了两个话题之后,就忙不迭地寻了借口离开。
在二人离开之前,永宣帝忽然对贞婕妤说道:“你最近若是无事,就常来永熙宫陪着明昭容说说话,顺便帮着明昭容管一管她手中殿中省的事情。”
贞婕妤颇为讶异地应了下来,蒋乔却是目光一闪:看来永宣帝终于意识到了,后宫接连没了三个主位,让娴修媛手中的权柄掌握地太多了。
这后宫之中,应当多要一点主位了。
等贞婕妤和薛意如走后,永宣帝想起建章宫还有事情要处理,也就未曾多留,不厌烦地嘱咐了蒋乔好几句话,才准备坐上龙辇回去。
“马上就是八月中旬了,是娴姐姐的生辰,只是臣妾身子过于笨重,恐怕不能亲自去向娴姐姐道贺了,还请皇上到时候替臣妾说一声,好不好呀?”蒋乔弯了弯眉眼,晃了晃永宣帝的袖子撒娇道。
“朕知道了,只是爱妃你身怀龙裔,娴修媛应当早早就和你说不用参加才对,而不是等你去说。”永宣帝轻轻皱了皱眉头,随后就感觉自己龙爪中被放了东西。永宣帝低头一看,是个只锈了一张笑脸、极为简单的荷包。
“这是臣妾从前绣来玩的,只是为着看得就开心。”蒋乔双眸深情地望着永宣帝:“臣妾今日将这个荷包送给皇上,也希望皇上能天天欢喜,笑口常开。”
永宣帝垂眸望着这个荷包,摩挲了两下,随后对着蒋乔露出一个笑容:“朕收下了,只盼爱妃也是如此。爱妃总是站着累,快回去歇息吧。”
蒋乔固执地摇了摇头,坚持目送永宣帝离开。直到永宣帝的龙辇消失在拐角处,蒋乔才迫不及待地回到美人塌上继续躺着。
“奴婢看皇上的样子,娘娘希望的事情,有很大可能成功。”茗夏帮着蒋乔脱了绣花鞋,按摩起腿脚来:“奴婢提前恭贺娘娘。”
回应茗夏的,是蒋乔极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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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四,是娴修媛的生辰。
因着永宣帝的特别嘱咐,殿中省实际上是按照正二品妃位的规格来准备的。
这就昭示了,目前执掌后宫大部分权柄的娴修媛,极有可能在生辰宴会上风风光光地封妃。
于是乎,几乎所有的后宫妃嫔都来为娴修媛庆贺生辰,送上厚礼。更有那等攀附娴修媛的低位妃嫔,私下里已经开始唤娴修媛为“娴妃娘娘”了。
自从顺王谋反之后,后宫也算是久违地热闹了一下。
但这热闹之中却没有蒋乔的身影,是茗夏代替蒋乔送来的生辰贺礼。
茗夏仪态端庄地为蒋乔不能到场做了道歉,娴修媛也娴淑得体地表示了理解,派人将茗夏给送到了门口。
但实际心里,娴修媛是对蒋乔颇为不满的:只光看永宣帝亲自来为蒋乔说这件事清,就叫娴修媛心生忌惮——永宣帝何时管过妃嫔之间的小事情?在永宣帝心里,蒋乔和她腹中的皇嗣,究竟重要到了什么地步?
娴修媛将不满放在了心里,自然有特意讨好娴修媛、又看不惯蒋乔的妃嫔跳出来,以此拜高踩低,指着蒋乔就是一通阴阳怪气,什么“恃宠生娇”、“目无他人”的话都说出来了。
贞婕妤尚可以稳住情绪,薛意如的暴脾气确实一下子被点着了,当下就要起来反驳。却被贞婕妤用眼神拦住。
顺着贞婕妤眼神指示的方向看去,薛意如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永宣帝。
正在滔滔不绝说蒋乔坏话的王良媛一顿,就哆嗦地对上了永宣帝的眼神。
永宣帝的眼神中并没有怒火,只是十分平静地盯着王良媛看。
众位妃嫔山呼万岁,王良媛满头大汗地跟着行了礼,就看到永宣帝金灿灿的龙袍无情地从自己的手边滑过。
明明永宣帝没做什么,众人却都有了一个预感:入宫多年,好不容易小有恩宠的王良媛,马上就要失宠了。
“皇上来了?”娴修媛在永宣帝的搀扶下微笑起身,一转身就露出身后多宝阁上,那个被特意展示出来的青凤玉如意。
永宣帝的目光在玉如意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就转了开来。娴修媛却是抓住了这几秒的停顿,含笑和永宣帝回忆起了一同被赐下同一对玉如意之一的往事。
永宣帝享用着杯中的美酒,随意地随着娴修媛的话语点了点头:其实若是早知道孝安太后将另一个给了娴修媛,那他很大概率不会选金龙玉如意的。
几杯美酒下肚,永宣帝却莫名想念起蒋乔和永熙宫来:永熙宫是安静的,是有浅淡花香的,是让人眷恋的。里面有整个后宫之中,对他最深情,最真心,最明艳的女子。
不像这里,虽是衣香鬓影,繁华热闹,但待久了却是让人厌烦的。
好容易捱到宴会的后半截,永宣帝直接打断了丝竹之声,让何长喜宣读娴修媛的晋封圣旨。
“臣妾在接旨之前,想感谢皇上当年,为臣妾选了‘娴安’这样好听又好寓意的封号。”娴修媛的笑容极为精心,对着永宣帝端庄道了谢,才跪下接旨。
每当何长喜念出一个字,娴修媛的笑容就愈发精致。
“特晋为正二品妃,改封号为慎,钦此。”何长喜尖细的声音落下了尾音。
娴修媛,不,是慎妃的笑容凝固住了。
她脑海中还回荡着自己方才说的话——“臣妾感谢皇上为臣妾选了‘娴安’这样好听又好寓意的封号。”
为什么要改见证了他们感情的封号呢?
为什么偏偏是谨慎小心的“慎”字呢?
恍惚之中,慎妃听见一声轻微的破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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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慎妃马上就快进入执念入魔的状态了
其实慎妃在她母亲的贴金洗脑的教育之下,真的很相信永宣帝和自己的青梅竹马之情,但对永宣帝来说却是一种极为不喜的束缚和算计。原先只针对慎妃母亲,现在这种不喜已经转移到慎妃自己身上了
这一章算是慎妃幻想破碎
5号的更新依然有,大概是普通的日三,努力让阿乔有小团子
第一百二十章 ·
“爱妃怎么不接旨?”永宣帝安然坐在上首, 含笑的眼眸扫过了跪在地上的一众妃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最前头的慎妃身上,口吻极为温和:“难道爱妃, 是对朕的圣旨有什么不满么?”
闻言, 慎妃浑身沸腾疑惑的血液瞬间就被一层寒霜笼住。她收起心中的不满与伤心,快速地在面上作出惊喜满意的笑容, 才身姿优雅地从地上起身, 接过圣旨:“臣妾多谢皇上厚爱。臣妾并不是对皇上的圣旨不满,只是一时惊喜过度,才没来得及谢恩。”
永宣帝微微欠身, 将龙爪递给慎妃扶了一下,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原来如此——朕还颇为担心, 爱妃会不喜欢这个封号呢。”
底下的妃嫔纷纷起身, 都因为方才王良媛那个小插曲不敢说话, 只在底下已经晋为正六品小仪的沈氏却是笑着接了口:“皇上多虑了,这个‘慎’字和慎妃娘娘所在的含章殿一块儿, 可不就是淑慎含章的意思么?皇上这样夸赞慎妃娘娘,可是让嫔妾等人都羡慕地不行了。”
此次沈小仪的父亲也有一些功绩在身上,沈小仪本人又颇受恩宠,因此得了永宣帝一个笑脸:“你若是羡慕,等下回有机会,朕给你赐一个封号就是了。”
沈小仪朝着永宣帝一笑,随后就底下面庞品尝了一口杯中的酒, 平静地感受着四周刺来的目光。
若是未曾经历过失宠的沈小仪, 是会在心里又惊又喜、顺带看不起对自己进行眼神攻击的妃嫔——没有本事抓住皇上的心, 就只能白白看着旁人得宠。但是失过宠爱、见识到永宣帝薄情寡义的沈小仪,只在心里留下淡淡的嘲讽:等到下回有机会的时候, 皇上还会记得我这个人么?旁人如此嫉妒,不过是没有深刻体会过皇上的薄情罢了。更何况,纵然皇上给她赐了封号,要是禧嫔和怜贵嫔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封号,那她也是不要的。
有了沈小仪之前的那句话,慎妃原本在口中话语微微一顿,转了好几个弯才问出来:“皇上对臣妾的赞许和期待,臣妾是欣喜不已的。但是说是论情份,‘娴安’这个封号陪着臣妾最久,也是皇上当年为臣妾挑的,还从其中选择了‘娴’字给臣妾作妃嫔的封号,所以臣妾对皇上忽然给臣妾换封号有些惊讶。”
话一出口,慎妃的心中略略闪过一抹后悔的心情,却仍是含笑望着永宣帝。慎妃自己心里清清楚楚,面对已经有所专断的永宣帝,最好的应对法子就是对从前的封号绝口不提,只表现出对如今封号的喜欢就可以了。
但是慎妃莫名地有一些不甘心和难以解开的疑惑:皇上这样轻易地更改了她的封号,是不是意味着,从前母亲和自己说得那些话,都是假的?她一直以为皇上对她的看重情意,实际上没有那么真实?
于是趁着这样一个永宣帝无法忽然发怒的场景,慎妃冒着险问一问永宣帝。
永宣帝深深地望着慎妃,一双极容易让人沉溺桃花眼却只有平静淡漠的神色:“爱妃若是想问朕为什么给你换封号,那就直接问就可以了。朕换封号,是因为爱妃一旦晋位为妃位,那么娴妃就和贤妃撞了名号,不大吉利,所以换了。”
柔妃早早就被慎妃排除出了竞争队伍,故而如今被永宣帝提起,才叫慎妃想起柔妃被追封为贤妃这件事情。
这样一说,皇上却是为自己着想了慎妃这样想着,不由低下了面庞,面色微红。
“若是说起‘娴安’这个封号,朕都已经忘了不少,只记得朕当时选这个封号的时候,重点并非是那个‘娴’字。”永宣帝将目光从慎妃的脸上移开,状似随意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慎妃面上的绯红之色微变,转而染上了几分青白之色。
娴安,娴安,重点既然不是‘娴’,那就只能是后头那个‘安’字了。
慎妃又联想起自己如今的封号,心头是一阵不可置信和带着些许恐惧的震荡:安分守己、谨慎小心再想想这两个月之内,那些暗中投靠了含章殿,却以各种理由被打发出去的宫人们
几乎只两个月之内,慎妃在殿中省好容易拉拢的人,一下子就都没了。可偏生周德福不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起来,只硬气地说是自己职责所在。慎妃现在想了一想,恐怕是永宣帝的命令才对。
永宣帝伸出手,在慎妃的衣袖上点了两下,使得慎妃仰起面直视自己,才含笑说道:“爱妃从前没有明白朕的心意,那么从今往后,爱妃可就是知道了。”
慎妃缩了一下被点到的衣袖,下意识地应了下来,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永宣帝撇过眼去的淡然眼神。
原来,自己从前的认知都是错误的,皇上他慎妃狠狠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手,感受到坚硬华美的护甲在掌中产生的刺痛:不,决不是这样!皇上从前对她绝对都是真心实意的,只是如今受了他人的蛊惑与挑唆,才对自己这般冷落与警告的!
在美梦破碎的骤然恐惧之下,慎妃选择了用自欺欺人的方式来继续麻痹自己,浑然忘了自己从前做了怎样的恶事,在永宣帝心里留下了那么多消磨好感疑影。
明昭容!慎妃在心中恶狠狠地、反复念叨着蒋乔的名字,却也同时想起方才永宣帝对着自己的警告。
慎妃要保全自己,就只能暂时什么也不做,甚至还要主动保护着蒋乔,让她顺利产下皇嗣。
底下陆续有妃嫔起来送贺礼、说祝贺词。
慎妃面上舒展出了笑容,心中却是紧紧皱了起来——若是蒋乔诞下了健康的皇子,她怎么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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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妃的生辰宴会还没结束,锦瑟就完成了蒋乔吩咐下去的命令,带着小寿子传出来的消息回到了永熙宫。
在锦瑟和茗夏像模像样地表演完永宣帝和慎妃之间的对话之后,蒋乔就下了定论:“慎妃估计是不会再打本宫的主意了,但是绝不会甘心本宫顺顺利利诞下皇嗣的。”
锦瑟眉眼中有了几分不在意:“她不甘心有什么用?娘娘这儿有皇上的人层层看护着,奴婢就不信慎妃的人还能比皇上的人厉害了?而且,中书大人不是刚刚送了两个稳重的稳婆过来,保准能让娘娘无忧生产。”
锦瑟口中的“中书大人”,就是刚刚从洪县赶到京城、新上任的中书舍人蒋柯。
蒋柯在去年年末拒绝了永宣帝的提拔,只说要处理完洪县的事情再晋升官职,其中也是存了几分为蒋乔寻找靠谱的稳婆的心思。
原本宫中规矩,为防着有小人在妃嫔生产的时候下黑手,后宫中凡是有家世的女子,都会让家族送进来一个稳婆,以防万一。而这稳婆嘛,一般距离京城越远,和京城中关系越少,就越是靠谱。
所以蒋柯物色了许久,才送过来两个稳婆,一个姓孟,一个姓马,还附上了信件说“我虽不如母亲那样细心体贴,但是妹妹应该有的、我应该为妹妹准备好的,妹妹一定都会有的”,叫蒋乔看到信件的当场就流下了泪,锦瑟和茗夏劝了好久才止住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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