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让人无名之火从脚底板往上窜的对话。
――简直实在忍不住要用火烧了啊啊啊啊啊啊!!!!
刚刚千里迢迢赶过来的邪见,火冒三丈、气势汹汹的在地面上顿了顿人头杖,一团小火星立刻从老人头的嘴里冒出来――
“唔噗噗噗噗噗――杀、杀生丸……杀生丸大、大人――!!!!!”
被一脚踩进泥地里的绿皮肤小妖怪,四肢朝天的挣扎着,浑似一只被人按住背壳中央、可怜巴巴没法翻身的小乌龟。
……因为皮肤颜色的缘故,实在不好意思直白的吐槽相似之处究竟有几个。总之心领神会就好了,嘛。
悄悄的撇过来一眼,阿芙拉忍住笑意,坐在新燃烧起来的篝火边,用细细的干木柴捅着金橘色的火星。
小姑娘很有自知之明的没去揽生火的活。在加载了模拟人生世界冒险和休闲生活,这两个资料片与物品包之后,无师自通的野外生存技能先不去提,光是写作“笨拙”读作“幸运E”的性格特征,就让她心有余悸的远离了事故发生区。
……不过总觉得三日月先生在整理睡觉用的干草的时候,有哪里遗憾和不甘心的地方,是错觉吗?
好在今天天色不错,露宿完全不会有什么问题。身周是夏季刚刚好的温度,柔软的风亲吻着脸颊,发顶是已经彻底暗下的夜色。天幕里一轮圆月,无论是哪一个时空,都公正的洒下同一抹明辉。
环抱着双膝的少女,安详的仰望着月色。
颜色相近的银瞳倒映出如水的明波,比满月还要清冽。
散发着荧光的光翼轻轻翕动,仿佛给这片草坪也点亮了萤火。
――如此恬静。
只是不远不近的看着,都能让心灵安宁下来。
小狐丸抱起了双臂,眺望着女孩的背影,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来。
这笑意不同于之前的温和与宠溺,却褪去了所有饱饮了鲜血和怨愤的戾气,安定浅淡的不像话。
是尚未在黑暗里沉睡年年岁岁之前,属于三条派的、“小狐丸”的微笑。
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自己身边,先他一步被少女唤醒的、三日月宗近脸上的表情。
……一定无奈又蠢笨的像他一样吧。
想要把性命与信念再一次托付给什么人。
想要再赌一次。
把一切的一切,交托给这个郑重让他们再选一次、不是作为刀剑而是作为“什么人”生存的,天真的少女。
哎呀哎呀。
说着再赌最后一次来着。
……可这种释然感,又是什么呢?
不远处,一直怯生生窝在大妖怪身边的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终于还是小步跑着蹭了过来。
刚刚从冥道夺回性命的玲,学着阿芙拉,用同样的姿势、抱着膝盖坐在了草坪上。
她盯着天空看了一会儿,小小的脑袋一歪:
“月亮上,有什么呢?”
女孩小声的问。
看起来还有点儿放不开,但嗓音里的亲昵怎么也掩不住。
阿芙拉就笑着低下了头,一边揉了揉玲稍有些凌乱的头发,一边从随身清单里掏了瓶牛奶出来。
她插上吸管,教玲怎么把牛奶吸出来,一边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月亮上,有自己思念的人哦。”
阿芙拉微微笑着。
“父母啦,亲人啦,朋友啦,全部都在月亮上呢。”她用指腹擦了擦眼角,然后伸开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把嘴角往两边一拉――就是个完美的微笑,“那里有很美很美的宫殿,他们住在几十米那样高的楼房里,街道上奔驰着飞快的轿车,虽然空气可能不这样好,――总之,一定是在努力的露出笑容、安定平凡的生活着吧。”
玲似懂非懂的眨着眼睛,感同身受似的,皱了皱鼻子,眼里泛出水雾。
“不要露出这副表情啊,”阿芙拉轻轻说,用手指把女孩的泪水擦干。“虽然你或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但是,我呀,已经很幸福了。”她弯着嘴角,“因为,你为我掉下了眼泪呢。”
她所眷恋和爱着的家人们,一定也有一句没一句的看着电视里的节目,相互埋怨着“为什么要买这种口味的月饼啊”、“不是你说要吃蛋黄的吗”、“胡说!那是阿芙拉要吃的啊。我啊,我可是枣泥派的。”――这样,一边唠叨着,一边把她那份月饼也吃个精光吧。
阿芙拉笑着拍了拍脸颊,给自己塞了个酸到眼泪掉下来的话梅糖。
地球是旋转的圆形,无论她的思念有多远,多绕几圈,总会传达到她挚爱的家人心里。
她闭上眼睛。
篝火发出燃烧树脂时特有的、哔哔剥剥的声响。鸟雀都已经安睡,唯有寿命将近的夏虫还在不知疲倦般鸣啼。
身后铺完简单卧榻的两位刀剑男士,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阿芙拉竖着耳朵听了听,对充满了天气和伙食和起居住行的老年人话题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她按了按额头,从随身清单里把强力治疗仙药拿了出来。
阿芙拉把装满漂亮液体的玻璃瓶递给满脸好奇的玲,郑重叮嘱:“这是能解除所有诅咒的炼金药剂,这边的话我虽然不太清楚,但是抵御瘴气啦死气啦这种不妙的威胁物还是能做到的,总之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就喝一口,因为是强化版本所以很快就能好,不过万一有什么直接扔出去也可以,千万不要舍不得。哎呀虽然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可还是不太放心……干脆我多给你几瓶好不好,玲?你有什么方法装着它们吗?――”
……
……咦?
影影绰绰的影子,倒映在眼前的地面上。
宽大的和服袖摆,低垂的发丝,随风轻微摆动的绒毛。
阿芙拉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
她的童年男神正站在她面前。
冷漠的金瞳微敛,凝视着神祗犹带稚嫩的面庞。
犬妖伸出一只手。
是因为顾虑到能够直接撕裂妖怪躯体的尖锐指甲吗?――他并没有触碰,只是隔着一小段距离、点了点阿芙拉额心无法擦拭掉的印记。
“黄泉花。”
犬妖冷淡的说。
“天生牙有能够扼杀冥道使者的能力。”
――然后是这样叫人颇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
说完之后,大妖怪就不再言语。他静默的站着,俊美面孔上丝毫柔软都没有。
而阿芙拉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她呼气――吸气――呼气,拼命冷却了好一会儿,才在好不容易从泥坑里挣扎出来的、邪见“怎么可以对杀生丸大人不敬!”的聒噪声里,小小声询问:
“啊喏,那个,”小姑娘羞涩的揪紧了身下的草皮,眼神都有些不知道往哪里放:
“是、是要,帮我把黄泉印记去掉,……这样的、意思,吗?”
战栗的贵公子没有回话,只垂了垂眼睫。
而就在阿芙拉觉得自己快要在过头的羞涩里烧成番茄汤的时候,偏偏小狐丸还凑过来捣乱。
“哎呀――”一点也不小的小狐丸故意拉长了声线,意味深长的打趣。
“主人,脸很红喔?”
第17章 黄泉女神x2
星野低垂、清风疏朗,童年男神就站在自己身前,妖类冷漠的瞳孔微微垂下来注视着她,是叫少女心萌动的高傲模样。
本来就害羞得面颊通红,又被小狐丸坏心的打趣着,阿芙拉差点儿连话都说不出来。
拼命深呼吸好几口,穿着制式军服的小姑娘,才终于安定了心情,感激的抬起眼睛。
金属银色的眼睛倒映在满月的光辉下,清亮璀璨一如银河。
“谢谢,”这毫无自觉的神祗对妖怪低下了头,附赠一个再诚挚不过的笑容。她背后的光翼下意识的抖动了一下,徐徐舒展开。
谁也没有在意到的角度里,银发犬妖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颤。
——然后,阿芙拉说出了拒绝的话语。
“那个,虽然并不是出自我的个人意志,可是,这个标记……”女孩子用手指犹疑的磨蹭着自己的眉心,暗红的黄泉花在指尖下默然不语。她认认真真的想了想,还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和黄泉女神当面谈一谈。”
阿芙拉为自己的口出妄言窘迫的皱了皱眉鼻子,有点儿心虚的晃了晃脑袋,——这动作让她错过了背后两位刀剑付丧神包容又宠溺的神情。因为,说实在的,他们的新任主人,实在很缺乏身为神明的自觉;她甚至没意识到被黄泉女神眷顾是怎样一种荣耀。
可是阿芙拉并不是那种会被身份所拘泥的人。神明的宠爱加诸身,她却只是严肃的站在对方的立场上考虑起了问题——这份认真甚至说得上是可爱了:
“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啦……总之什么自然的力量啦、妖怪的臣服啦,之类的,全部都是模拟人生的锅。都是绿手指和仙后称号惹的祸。假如伊邪那美命真的把我当做自己的孩子而我其实并不是,那不是在欺骗别人的感情吗?”阿芙拉认认真真的苦恼着日本创世女神的感情问题,就连秀气的眉毛也拢了起来,“所以我想要对黄泉女神解释清楚,而且不管怎么说要先道谢吧?这个印记真的有帮到忙。那么,在开诚布公的彼此交流之前,虽然非常、非常感谢你的好意——”阿芙拉把双手合拢,挺直了脊背,直视着犬妖淡漠的金瞳:
“请允许我拒绝。”
……
一时之间,没有人发出声音。
三日月宗近悠闲的依靠在树干上,钴蓝色的袖摆垂下来,盖住冒出脑袋的草叶。而小狐丸自在的蹲着,右手托着下颌,凝视着自己的主人,目光没有片刻偏移。
在他的视野里,片刻前还为美色所惑的小姑娘,因为自己的原则而毫不犹豫拒绝的、决绝的风姿,简直耀眼得像是祭奠上绽放的花火。
就在阿芙拉忍不住快要眨眼的时候,她突然愣住了。
居高临下的,那只适才并没有触碰到阿芙拉眉心的手,向上一抬。
按在了她的头顶。
能够在挥爪之间屠戮整个妖怪族群的手掌、存在本身就是利器的妖爪,放在了阿芙拉的头发上,随意的、放轻力道的按了按。
这动作带着从未做过的生疏,可蕴于其中细小而真实的温和却怎样都掩饰不去。
——刀剑付丧神同时眯起了眼睛,再也无法置身事外、看着主人脸红而无动于衷,忍不住连身体都紧绷起来、戒备的摸上了腰间的刀鞘。
阿芙拉真切的感觉自己心跳一停。
“这是、是在安慰,我吗?”小姑娘刚刚严肃起来的形象立刻破了功,满心都是被男神摸头杀的欢喜,抬眼看着犬妖的眼神闪闪亮亮,像极了人类社会的水晶。——这表情居然使得从不曾被软弱情感影响到的大妖怪犹豫了一瞬,学着曾远远看见过自己父亲安慰人类公主的模样,尝试着抬了抬嘴角。
阿芙拉:死、死而无憾!!!
我的妈!男神他撩我!!啊啊啊他笑了!他笑了???!
我不要做人了!!
被帅了一脸的小姑娘再也忍不住,抬起两只手捧住了脸颊,满眼都是小心心、眼巴巴的看着杀生丸,直到他放下了手臂。
雪底红纹的和服垂落在空气里,宛如月光的银发晃动了一下,随同妖怪转身的动作、飘起一点弧度。
仿佛解决完一件重要的事情,杀生丸直接离开了。
玲立刻跟上,不忘时而舍不得的回头、再三对阿芙拉露出开怀的笑容,手里还紧紧的握着精致的玻璃瓶。小小的人类女孩子连蹦带跳的跑着跟上犬妖的大长腿,而邪见完全没有这个待遇,因为一脚踩在石头上绊倒,咕噜噜一路滚到了杀生丸脚边,——然后被贵公子看也不看的一脚踩在了脸上。
阿芙拉站起来目送他们远去,心底的幸福像是海面上的泡沫一样随着阳光上升、无声的与空气融化在一起。
每一次、每一次,得到他人的好意和亲近,对阿芙拉来说,都是最珍贵不过的礼物。她将这些记忆珍而重之的收藏在心底深处,而每到这种时刻,她都无法不感谢自己的命运。
背着双手转回了身,阿芙拉难得调皮的原地跳了跳,歪着头、笑得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那么,我们也睡觉吧?”
刚刚因主人对别人的重视超过自己、心情忍不住阴郁了一点儿的刀剑男士,霎时间连面孔都僵硬了。
“睡、睡觉?”小狐丸结结巴巴的又问了一遍,刚刚才在心底翻腾起来的糟糕情绪早不知道扔去了哪里。他赤红的瞳眸忍不住睁大,像一只茫然给自己舔毛的野狐狸:“寝当番吗?”
“咳咳,”旁边三日月宗近清了清嗓子,俊逸洒脱的样子,看起来对寝当番这种小事一点也不在意,只淡定又沉稳的表示:“作为主殿第一把唤醒的刀剑,我是不是默认为近侍呢?”
“……”
“……”
三条派的大佬们互相凝视,一个比一个笑容灿烂。
另一边,完全没听明白什么是寝当番的阿芙拉,已经仗着模拟人生野营技能的超高动手能力、以及仙子种族叫人艳羡的自然亲和力,给自己搭了个简易又舒适的树屋。
――每到这种时候,都忍不住怀念起游戏里面精致漂亮的不得了的仙子小屋啊。
可惜这需要在购买模式里买下来才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到仙子之家里住一次。
还有游戏里的仙子火车,一想到变成拇指大小的仙子、在玩具火车里玩个尽兴――或许是被仙子喜爱玩闹的种族性格所影响,阿芙拉居然觉得十分期待。
把发散出去的思路找回来,阿芙拉从树上探出头去,对依然针锋相对不知道在介意什么的刀剑付丧神道了晚安:
“晚安,我要睡啦,――你们也早点休息吧?天色已经很晚了呢。”
无知无觉的小姑娘背过了身,从随身清单里拿出来的羊绒毛毯熨帖的裹在身上。枝叶随微风轻轻摇摆,整座森林都是仙子最安心不过的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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