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的工作,一直持续到开学,纪礼还有些不舍,不过到底学业重要,他不舍也没办法。
秦遇升到乙级后,搬去了新的宿舍,跟严淮做了舍友。
秦遇还是有点压力,但是比起私下两人经常切磋交流,那点压力就化为了动力。
终于,在乙级中考时,他冲进了前三名,位列第三,尽管第四名和第五名咬的很紧。
乙级中考第三名的奖励有60两银子,加上他之前给纪礼做家教挣的钱,还有苏家大哥给他的臭豆腐分成,以及他们最开始从家里带来的钱。
刨除各种开销后,现在秦遇手里满打满算有两百两银子,他兑换了一百五十两银票,妥帖收好,剩下的换成银子和铜钱。
当初从家里带来的钱,秦怀铭家赞助了四成,族里一成,剩下五成秦遇他们自己掏的。
当时秦遇本来不想要,但是秦伯父说,穷家富路,你此番远行,身有钱财不求人。
唯恐秦遇还有心理负担,秦崇恩还笑说:“你那么全心全意辅导阿铭,老夫也要给你结算银钱才是。”
秦遇彻底没话了。
不过两百两银子看上去很多,在沂溪县或者长宁镇能置办不少东西,但是在金陵真不算什么。
他算了一下以后进京赶考的费用,大体是够了。
但如果他侥幸得中,留在京城,总不能没住处吧,他怎样都行,他娘呢?
这还是在理想状态,万事顺遂的情况下,如果他会试没中呢。
做人哪能只看当下,总要多考虑以后。
所以还是要稳住名次,寻求再进一步,没有比奖励来钱更快的路子。
秦遇盯死了前三名的奖励,跟其他人进行没有硝烟的角逐,最最后大考时,他以第二名的成绩,拿下了100两的奖励。
再加上乙级中考之后的小考中,他也稳住了第三名的名次,零零碎碎加起来,他现在的私房已经共有三百三十两了。
秦遇心头火热,他忽然很想见到他娘,告诉他娘这个好消息。
秦遇要回老家的消息传了出去,纪礼找了过来,颇为怨念:“你走了,谁辅导我啊。”
秦遇笑道:“我又不是不回来。”
纪礼撇了撇嘴,随后道:“我家有船要去你们那边,你跟着一道儿走吧。早点回来啊。”
秦遇心头一暖,张着嘴想说点什么,纪礼意识到了,他有点不自在,故作不耐的摆手:“我还有事,走了。”
结果等秦遇真回老家了,纪礼又后悔自己那天说话太硬。
另一边,张氏早得了消息,天天盼着儿子回来,生意都无心顾了,幸好其他人都是勤快的。
腊月二十几,秦遇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张氏的视野中。张氏心里一颤,风一般的冲了过去,把儿子牢牢抱住,她把头深深埋在儿子肩头,泪水洇湿了衣服,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其他人围着他们,拘谨着,不敢上前。
两年不见,他们觉得秦遇好像变了些,又好像没变。
秦怀铭他们落后一步赶来,看到秦遇,喊道:“遇弟。”
张氏松开儿子,抬手压了压眼角,“阿铭也来了。”
“遇儿,我们先回家吧。”
于是一群人往秦家院子走,其他人就拉着秦秀生问话。
“金陵是什么样子的?”
“戏文子上说的吴侬软语到底是个什么调调儿。”
“那边的姑娘是不是都跟天仙似的。”
“金陵有钱人是不是很多,他们出门坐的马车是什么样子……”
秦秀生被问的晕头转向,刚回答完这个,那个又问过来了。
秦遇和他娘回到家,没多久秦崇恩和族长他们也过来了。
一群人坐在院子里说着话,凳子不够,其他人就站着,问秦遇在青溪书院的种种。
张氏看着侃侃而谈的儿子,怎么看也看不够。
儿子比以前更俊了。
脸上好像没以前有肉,瘦了些。
在外面肯定是没过好,以前儿子还抱怨金陵的饭菜不合口味。
……眉眼更好看了,跟一副画似的。
秦秀生跟秦遇打了声招呼,回到家,难得得了跟秦遇类似的待遇。
他的爹娘都上前拥抱了他,他娘抚摸着他的脸,眼中都是对他的思念。
“比以前精神多了。”他爹感慨道。
秦秀生笑着点点头:“我在外面过得挺好的,遇弟对我很好。”
“秀生哥,听说金陵那边公子哥儿多,你们过去,没被欺负吗?”一个比秦秀生小几岁的男孩儿问道。
秦秀生想了想:“还好吧,他们挺讲道理的。”
众人半信半疑,秦秀生没这个话题多说,而是演示自己学的拳脚功夫,众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走了。
黄昏时候,其他人都走了,张氏围着围裙,给儿子做饭。
秦遇接过她手上的活,“我来吧。”
张氏不允:“你刚回来,哪让你干活。”
秦遇莞尔:“我只是好久没给娘做一顿饭了,不知道手艺生疏没有。”
张氏心尖一抖,眼眶就红了,她坐在灶膛边烧火,头低低的。
家里备着活鱼,秦遇麻利的处理了,腌料调味儿的时候就道:“我现在已经在书院学习了两年,明年能顺利升到甲级,再读一年,我就去参加会试。”
他讲起书院的规定,书院的考核,书院的奖励,还说起书院的宽广,和藏书室的藏书丰富。
“我现在手里攒了不少钱,明年再努努力,应该能再多点儿。”
张氏静静听着,她为自己这么优秀的儿子,感到深深的骄傲。
只是骄傲之余,又忍不住落寞,她的儿子越来越出色,会越飞越高,离她也越来越远。
可她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她只能目送自己的儿子远去。
她不能当一个自私的母亲,拦住儿子前进的步伐。
儿子的声音在耳边,却又好像变得缥缈,遥远。她的心像浸入了水里,越来越凉。
忽然一方手帕擦在她的脸上,秦遇叹了口气,眼里有显而易见的心疼:“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娘,等我过两年安顿下来了,就把娘接到身边。以后再不必忍受分离之苦。”
张氏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他,仿佛秦遇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秦遇失笑:“娘莫非以为儿子是那种,长大了就不管娘的人吗?”
“我和娘相依为命,在我心里,娘非常重要,让娘一个人在老家,儿子心里也是愧疚和想念的。”
张氏鼻翼起伏,眼睛一闭,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她抬手捂住脸,不过这一次,她却是喜极而泣。
一瞬地狱,一瞬天堂,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张氏知道儿子未来的规划里有她,整个人都神采焕发,秦遇再说起书院的事,她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还询问几句。
秦遇做了三菜一汤,两个荤一个素。
秦遇给他娘夹了一块鱼肉,“尝尝,看我手艺退步没有?”
张氏吃下,连连点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好。”
秦遇也跟着尝了尝,发现鱼块炸了之后,回锅调汁儿时,时间没控制好,有点软了。果然手艺还是生疏了。
饭后,母子两人在堂屋说话,手边放了零嘴儿,张氏平时不吃,这个时候会吃点儿,主要还是给儿子剥瓜子。
秦遇劝了两句,劝不动,只好算了。
张氏问道:“以后,你安顿下来了,咱们这院子卖了吗?”
“还有那个豆腐铺子。”
秦遇摇头:“留着吧,就当是后路了。”
张氏想想也对。
她兴致勃勃道:“你以后要是在京城定居,也不一定是京城,不管你去哪里,娘都跟着去,到时候娘租个铺子,继续卖豆腐豆干,能挣一点是一点,免得你养家压力大。”
“做豆腐辛苦,以后不做了。”秦遇温声道:“以后儿子养着娘,儿子会努力的。”
“那你别太累了,还是身体要紧。”
母子两人许久未见,张氏有说不完的话,直到夜深了,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秦遇陪着他娘过了一个好年,期间拜访了师长亲友,还去了一趟县学。
他也知道了,秦怀铭现在已经考上秀才,正在为乡试做准备,赵锦堂也考上童生了,所有人都变得越来越好。
秦遇待到了元宵节之后,这一次张氏送他,眉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还有一丝担忧:“路上注意安全,知道吗?”
秦遇点头。
秦遇他们走了,秀生娘和陈氏有些担忧的望着张氏,张氏不解回望:“你们怎么这副表情?”
秀生娘试探问:“嫂子,你还好吗?”
张氏嘴角微翘:“好啊,我当然好了。”
再等一两年,儿子安顿下来,就要把她接到身边,她当然好了。
她哼着小曲儿走了,秀生娘和陈氏面面相觑。
秦遇回到书院的时候是三月份,离开学还有半个月。
他就去找纪礼了,他还记得他之前回老家,是纪家的船捎带了他们。秦遇免费给人辅导,纪礼心里美滋滋,觉得秦遇这人真够意思。
不过秦遇够意思,他也不是小气的,于是,等秦遇给人辅导完之后,纪礼按之前辅导一个月的月钱给他结算。
秦遇不要,纪礼还要生气。
“我出去吃顿饭,都不止这个数。”
话落,纪礼就后悔了,可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紧紧盯着秦遇。
秦遇揉了揉额头,无奈笑道:“你也真有本事,好好一件事到你嘴里非变了个味道。”
秦遇晃了晃钱袋子,“钱我收下了,你的心意我记着,先走了。”
纪礼哼哼:“走吧走吧。”
直到看不见秦遇的背影,纪礼握拳蹦起来朝天挥了挥:“嗷——,这人怎么这么识大体。”
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也忒会解人意了。
第75章 不怀好意
升到甲级之后,秦遇明显感觉到竞争更大了,许多学生之前留级过,到了甲级后厚积薄发,基本上没有明显的短板了。
这个时候,就要比较谁的长处了。
有人是诗赋,有人是下棋,有人是乐器,这些长处在人际交往中,无往而不利。但是在科举考试中,这些就显得是“花架子”了。
不同于之前的院试,乡试等,是由地方主考官们出题,或许那些主考官本人偏爱诗赋,那么考试中诗赋的占比就大一些。
也有主考官们务实,那么考试中经义,策论之类的题目就占比大。
但是会试就不一样了,会试是在京城举行,天子脚下,会试的题目会经过多方看顾,经由天子过目,就连最后批卷,都会有礼部代任。
据桓先生所说,会试考试中,诗赋的占比已经很微小,到了后面的殿试,只考策论。
当时说这个的时候,桓先生看着秦遇,意味深长道:“掣肘你的东西已经不堪一击,以后你尽可大展所长,莫让老夫失望。”
秦遇甩了甩头,怎么又想起这一幕了,他耳根有点发热。
其实,他现在诗赋还算可以了,交际来往中,他的诗作不算丢人,只是同样也不算太出色。
不过细数历史上的大诗人,普遍没有身居高位。可见这仕途,跟诗赋也没多大联系。
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妨碍。
秦遇前两年抄录那么多书籍,看了那么多书,原又是个成人芯子,还曾经处在信息大爆炸时代,或许那时他脑子里有许多东西,不知道怎么表达。
但是如今他在成朝苦学数十载,当他把两者结合,让他在策论方面格外突出。
策论是什么,策论就是解决朝廷的问题。
说的再明白一点,某某地发生水灾了,怎么处理。
某某地有许多其他族人,势力错综复杂,又该怎么解决。
这是小的方面,大的方面还可以是边关发生战事,又该如何云云。
就连桓先生,有时候看着秦遇的答卷,都会有所惊叹。此子当真是有大智慧之人。
其他人还在着力于某点研究时,秦遇已经从整个大局看待问题。
戚兰有时候会过来跟秦遇讨论,大部分时候还是外出交际,他比秦遇早来青溪书院,现在他其实已经能从甲级毕业。但是他没有,他刻意留了一级。
一来是会试时间没到,他在等。二来,他顺便能跟秦遇一道儿毕业。三来嘛,则是抓紧时间结交人脉了。
而且文人来往间,总是少不了学问探讨,也算一种另类的学习了。
随着秦遇接连夺取书院的奖金,他的名声也慢慢传了出去。只是秦遇很少外出,那些人约不着秦遇,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戚兰身上。
碧波荡漾,一艘画舫在水面缓缓游动,不时有女子的娇笑声传来。
“宁公子,你可真会寻奴家开心。”清风楼的花魁娇声软语,眼波流转,靠在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身上。
宁公子不动声色推开了她,目光落在对面的青年身上,笑道:“友之今日心情不错啊。”
戚兰慢条斯理呷了一口茶,才笑盈盈应了一声。
另一公子哥儿眼珠子转了一圈,神秘兮兮道:“友之不是素来去秦遇交好,怎么不见你把人带出来。”
戚兰笑道:“我那遇弟一心掉书海了,我寻他也不易啊。”
“哎,话不是这么说的。读书固然需要努力,可成天关屋子里念书,岂不是把人念傻了。”
戚兰唰的打开折扇,斜了那人一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遇弟又不是一人在读,同窗多着呢。”
话落,他又揶揄道:“我每次去寻他,都要从人群中穿过,很是费一番功夫。”
宁公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忽然道:“若真是如此,可见那秦遇也没把你当好友,友之不如弃了他。你看我可是随时把友之放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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