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交谈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官员过来接管了,秦遇一行人回户部复命。
他们同行一个官员苦了脸:“现下有流民入京,到时候又要重新核对这些人的信息,又是几天几夜忙到深夜了。”
“咱们户部一年到头都没个休息时间。”
另一人安慰道:“这归管户籍那群人管,我们还好。”
“好什么呀。良田被淹,等洪水退了,又要重新去丈量。我想一想,头就大了。”
其他人顿时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看向秦遇,忍不住羡慕:“还是秦大人好,累完这一遭就过了。不像我们,得干到七老八十。”
秦遇没吭声,虽然对方的话不客气,但何尝又不是说的事实。秦遇不管怎么回,都有虚伪之嫌。不如保持沉默。
他们回去复命后,秦遇难得准时散值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言书准备着热水,让他洗漱。
秦遇洗漱之后,又用了些绿豆汤,反而睡不着了。跟言书说起外出的事。
秦遇感慨道:“我此前只知道六部的活不轻松,但从未想过会繁忙至此。”
言书给他捏肩,宽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该拨人的地方不拨人,不该拨人的地方倒是用也用不完。”
秦遇抬头,言书与他相对,秦遇先移开目光。
言书俯身,靠在他的肩头,搂着他:“夫君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秦遇“嗯”了一声,“我觉得阿书很聪明。”
“夫君是现在才觉得吗?”
“以前就觉得,现在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言书莞尔,亲了他一下。
“夫君要不要休息了?”
“嗯。”
那天那位户部官员的话说准了,秦遇当值后,被户部侍郎叫去,说因为京城突然涌入流民的缘故,管理户籍那边缺人,让秦遇过去帮忙。
秦遇觉得他现在真是一块砖,哪缺往哪儿搬。
不过事情是要做的,硬着头皮也得做,结果中途又出了意外,几个流民跟城中百姓起了冲突,意外死了。
得了,现在他们又要往刑部跑一趟了。
秦遇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等到此事告一段落。户部侍郎说他既然精通算学,叫他过去核对账本。
这才勉强算碰到一点户部核心相关,秦遇心道,他这段时间忙碌没白费。
他不知道,其实他从入户部后的一举一动都在有心人眼里。
夏季炎热到秋高气爽,秦遇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张氏和言书都心疼他的不行,可又没有其他好办法,只能在吃用方面下功夫。
秋收之后,户部越发忙碌,各地的税收也要收起来了。
秦遇偶尔会抬头望一下天空,只觉得翰林院的日子都有些陌生了。
这一忙又是数月,快入冬了,秦遇才稍微休息,然后就被户部侍郎派去跟工部交接。
户部观政,并不单单只是在户部就够了,还要了解其他部门的运作体系,既考验人的学识,还考验人的情商和交际。
工部顾名思义,就是管理整个成朝内的各种工程。
入夏时候,某某地发生水灾,后续工部也派人去周围查探,该加固的水坝加固,该修的沟渠要修。
怎么设计,怎么执行,人力,材料,时间等等各种成本都要核算,一一报账,由上官批复。
而这仅仅是冰山一角,工部现在大部分力量放在水利之上。所以实在缺人得很。
秦遇的到来,勉强解了一点燃眉之急。
不同于秦遇当初入户部时,户部侍郎打量的神色,现在他一到工部,工部侍郎就笑盈盈的亲自来接他,把秦遇弄得心上心下。
“哎呀呀,秦大人终于来了,我可是盼了你好久啊。”
“秦大人喝茶,喝茶。”
秦遇浑身汗毛倒竖,唤了一声“大人”。
“大人,下官现在不渴。下官初来乍到,不知能做什么活。”
听到这话,工部侍郎一张脸笑成了太阳花:“秦大人真是个勤快人啊。其实也没什么活……”
秦遇心想,或许工部是没有那么忙。
然后工部侍郎接下来的话,让秦遇知道,他想多了。
“听闻秦大人精通算学,我们前儿修缮xx王府……”
工部侍郎仿佛早有准备,噼里啪啦说出一大堆大大小小的工程,而且几乎都是刚开工的。
秦遇心里已经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
工部侍郎道:“眼下人员不够,里面八成工程还未核算成本,不知秦大人可否代劳。”
秦遇:………
秦遇回想了一下刚才工部侍郎所说的工程数量,额头不受控制的浸出一点细汗。
他拱了拱手,尽量面不改色道:“大人,下官会尽力而为。”
“好好好,秦大人快去忙吧。”
秦遇有点懵:这是赶他走的意思?
很快秦遇就没空想其他的了,他被领到了一个小房间,工部里面的人员陆陆续续给他搬来各种文书资料,一眨眼的功夫,就垒了半人高。
然而这还没完,那些人员还在继续搬。
秦遇揉了揉眉心,拿起最上面的文书开始看。
另一边,工部尚书大人府邸,户部尚书正吹胡子瞪眼盯着工部尚书。
“韩大人,有你这么做事的吗?”秦遇在户部待的好好的,说调就把人调走。
这几个月,因为秦遇的到来,户部的效率可是大大提高,说实话,杨尚书有点不舍得放人。
韩尚书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悠悠道:“杨大人莫急。”
“这能做事的,又不止一个秦遇。翰林院里可是卧虎藏龙呢。”
杨尚书不说话了,韩大人偷偷瞄了杨尚书一眼,心里哼了一声。
吃独食的老家伙。
而在翰林院里伏案工作的张和没由来感到背心一寒。
他抬起头,左右望了望,什么都没有。
他眉头微蹙:“奇怪,这还没到深冬,怎的就这般冷了。难道说……”
他脸色深沉,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位置,而后小声嘀咕:“屋里少一个大活人,果然不同。屋里都冷清多了。”
秦兄啊秦兄,你何时才回来啊。
第101章 祸福
天子的口谕和观政牌来的猝不及防,令翰林院李修撰,张编修,庶吉士许生,庶吉士卿平,庶吉士……
一口气点了七个人,发放观政牌,去六部观政,即刻前往。
翰林院其他人听到消息,对这七人羡慕极了。
虽然去六部观政很辛苦,可是有活干,就有表现的机会啊。总比一直待在翰林院,等到天子想起他们了才来一遭好啊。
而对于没有背景,或者才华不足以支撑声名远扬的人来说,他们是没办法到天子近前的。
七个人当中,六个人都很兴奋激动。
李丕双手握拳,眼睛明亮极了,而站在他旁边的张和,则是嘴唇微张,双眼仿佛失去了光。
旁边人打趣:“张编修,你可是高兴傻了。怎么这副表情。”
张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言不由衷道:“是啊,我高兴傻了。”
李丕还在道:“此去我们或许还能跟秦兄交流,一起做事。”
他已经听他祖父说过了,秦遇自入户部以后,踏实肯干,脑筋灵活,颇得上面人欣赏。
李丕一方面佩服,一方面也有想比较的念头,他也不会差的,只要给他一个展露的机会。
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李丕心中涌动着独属于年轻人的热情。
李丕和张和直接入户部,许生入兵部,卿平入礼部,剩下的入了刑部和工部。
看到户部大门的那一刻,张和浑身上下都透露着抗拒。若不是跑掉的后果太严重,他铁定有多远跑多远。
这群年轻的,充满热血的后生给六部注入了一丝新鲜的血液,虽然对于整个体系来说,微如尘埃,但是再小的东西,也能发挥他的价值。
李丕和张和进户部以后,照旧是先去熟悉户部的来往公文和文书。
张和落后李丕半步,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只是让他们查阅而已。
但张和这口气松早了,等他们熟悉的差不多了,户部侍郎就给他们派活了。
张和只觉得这京城的寒风实在冷人。
透过皮肉,一路寒到心底。
天上纷飞的雪花昭示着来年的好收成。
秦遇只匆匆过了一个年,就被工部召回去了,没多久又被派遣到兵部和刑部。
秦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派到这两个地方去,不过上峰有令,遵守就是了。
年后,秦遇见到了两位意想不到的人。
他的族伯父,秦崇恩,以及曾经在青溪书院指点他良多的桓先生。
秦遇热情的接待了他们,想把人接至家中留宿,可二位避嫌,委婉拒绝了。
后来经过聊天才知,秦伯父此来是为了他的及冠礼。
桓先生则推脱说,在金陵待腻了,想出来转转。
秦遇只觉得一股暖意盘旋在心头。他也没有戳破。
他们商量之后,主要是秦崇恩和桓先生定日子,商量流程。
然后让秦遇那天请一天假就行了。
言书和张氏准备宴会,秦遇提前写了名帖,由秦秀生送出,邀请其他人来参加。
秦遇其实觉得没必要搞得这么隆重,但是其他人都觉得这一步不能省,他的意见不重要,做他的活去。
秦遇哭笑不得,但嘴角却是翘着的。
他及冠礼那日,与他交好的同僚都来了,有些人没来,也送了礼来。
在众人的见证下,秦崇恩亲自为秦遇加冠。随后桓先生才上前,对秦遇道:“你性子温和,心性宽广,为师便为你取字随之。”
秦遇神色一凛,拱手拜道:“随之多谢先生。”
之后敬酒时,张和笑盈盈道:“秦兄如今也取字了,咱们以后可以更亲近些,你说是吧,随之。”
秦遇莞尔:“嗯,碎潜。”
张和朗声大笑,当即饮尽杯中酒。
这场宴会,众人尽兴而去。
及冠礼之后,桓先生就走了,让秦遇更笃定对方就是为他而来,他有心想留桓先生再住几日,可是自己又十分繁忙,最后只能作罢。
秦遇亲自把桓先生送上了大船,分别之时,桓先生笑望着他:“你比为师想象的还要出众。你好好干,争取让青溪书院以你为荣。”
秦遇退后两步,深深一揖:“学生定当竭力以赴。”
桓先生扶起他,“行了,为师走了。”
他转身离去,格外潇洒,风吹起他宽大的袖袍,颇有隐士之风。
桓先生没有告诉秦遇,自从秦遇被钦点被探花郎时,青溪书院就引他为傲了。
秦崇恩看望了儿子们,也打算回去了。他问过秦一安他们要不要跟他回家一趟。
不过秦一安他们拒绝了,秦崇恩就自己回去了。
一切又恢复平静。
转眼入夏,京城的夜晚突降惊雷,狂风暴雨,把百姓们吓了个够呛。
不久后,封地传来急报,陈南王薨了。
陈南王是当今圣上的第四子,颇得天子喜爱,当初分封之时,陈南王也比其他兄弟封地要好许多。
此消息传回京城,天子大受刺激,差点在宝座上晕厥,随后迅速派遣心腹前去调查。然而死因竟然是一杯酒,陈南王是被一口酒呛死的。
这可真是……
荒诞极了。
别说天子,朝中大臣一时半会儿也不能接受。
可事实就是如此。
然而陈南王身死,留下一大堆其他问题,陈南王还没有子嗣,那么大一块封地,谁都眼馋。
太子当然是希望朝廷能把这块封地收回来,只是就怕不是那么容易,还要看他父皇现在想法。
四弟刚去世,他父皇正处在伤心处,这个时候谁敢提此事,无异于撩胡须。
太子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心急,慢慢来。
然而总有那些个蠢货,在早朝时,有言官提出了此事。
三位阁老都惊了。这怎么敢的!
天子脸上的皱纹又添了些许,眼皮耷拉,眼睛里还泛着血丝,可他看向那个言官时,目光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既然郑爱卿如此关心陈南王,朕也不忍拂了你的好意,你且随他去吧。后世史书也会记载你的忠勇。”
那言官当即腿就软了,跪在地上,喃喃道:“皇上,微臣,微臣不是”他冷不丁对上天子的目光,那股锐利直指他而来,言官心里一突,而后狼狈的垂下头,“谢,皇上成全。”
天子冷哼一声,示意王宽宣布退朝。
这个小言官的身死没有掀起任何风浪,旁人嗤了句蠢货,就将其抛之脑后,连谈论都不屑。
晚上李阁老叫来孙子,询问对方近况,之后捋着胡子颇为满意。
“你现在这样就很好,稳打稳扎。”
“是。”
“对了,你那个同僚,叫秦遇的,你最近可与他联系?”
李丕摇头:“祖父,司微忙于公务,没有顾及其他。”
李阁老想想也对,随后挥手,让孙子退下。
李阁老坐在桌案后,手里的史书许久没动过,他蹙眉深思。
陈南王这个问题绕不过去,那么大一片封地摆在哪儿,只是什么时候提比较好?
改天找另外两个老家伙谈谈,探探口风再说。
封地的问题可以搁置,但陈南王的身后事可耽误不得。
这就涉及到修建陵墓,明显是工部的活儿。
按理说,陵墓早该修起,可谁能想到陈南王年纪轻轻就死了,一般王爷也得等到五十多才会向朝廷请奏,得到朝廷批复,才会动工。身死后,直接葬进去就行。
69/137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