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娘的把账目做的如此清晰,他们还怎么动手脚。
所谓术业有专攻,你个翰林院编修,你就专攻官场行不行,你给别人留条活路成不。
秦遇老神在在呷了一口茶:“各位还有异议吗?”
五位买办脸都青了,憋着鼻子认了,低下头吭哧道:“没了。”
丁买办实在气不过,退下时忽然抬头道:“秦大人真是清正廉洁,两袖清风。”
秦遇莞尔:“丁买办过誉了。此皆为本官分内之事,本官只是在其位,谋其政而已。”
买办们被气了个倒仰。
秦遇到达陈南王封地,跟当地势力的第一次过招,秦遇,胜。
第103章 三班倒
明媚的阳光下,绿草地上乌泱泱站了一大群人,都是二三十岁的精壮汉子,一个个孔武有力。
这里就是陈南王陵墓的修建地了。
此刻,这群精壮的汉子齐齐看向人群前方的年轻官员。
“秦大人,都准备好了。”一名老吏上前低声道。
秦遇对秦秀生点头,没一会儿,一名本地有名的道士现场做法。
秦遇淡淡看着,对比之下,其他人就要肃穆多了。
等到道士做完法,秦遇亲自把人送离,随后秦秀生在秦遇的示意下,秦秀生上前,令众人按十人一队,竖列站好。
人群中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很快就没了。
十人一列,一共站了十八竖列,共180人。
这算是很多的人头数量了。
郡守在旁边冷冷看着,觉得年轻的钦差大臣过往只知道做学问,一点都不通俗务。
修建陵墓,居然要近两百人,就算陈南王陵墓规格比一般王爷高,可用近两百人也多了。
且看着吧,总有秦遇哭的时候。
郡守双手背后,下巴矜傲的抬起来,他身后的官员也跟他一般无二。
秦遇跟买办之间的纠葛,不到半个时辰,就传到了郡守和其他官员耳中。
郡守气的直接砸了一套茶具,大骂秦遇是块臭石头。
买办捞了油水,不可能独吞,自然要往上孝敬。现在秦遇把账目做的一目了然,买办没有做假的机会,捞不着油水,他们自然也没了孝敬。
“愣头青,真他娘的是个二愣子。”
郡守就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官员,这也就是秦遇是京官,若秦遇是他手下,他非治得秦遇求爷爷告奶奶不可。
郡守心里憋着气,现在存了心要看秦遇笑话。
找近两百个人来修陵墓,也不怕人数太多,这地方站不下。
蠢货,真以为人多,就能把事情干成了。
郡守微微阖眼,心里思索京中的人脉,过些时候,他就往京中去信,找人趁机掺秦遇一本,运作的好了,秦遇别说当官了,还能不能好好回到京城都不知道。
不把这些眼睛长头顶上的京官压下去,那些京中官员就不知道地头蛇的厉害,真以为阿猫阿狗都敢在他面前放肆。
郡守心思转的飞快,心里已经在思索今晚去哪位美人的屋里。
陈南王去世,他们这些官员也得“披麻戴孝”,明面上去的娱乐都禁止。
他想去找个乐子,都得偷偷摸摸。
想到此,郡守心里生出烦躁。他想着朝廷最好把封地收回去,他是郡守,到时候权力更大。就算有官员调过来,他也有把握把人架空了。
不过现下,他还差了点火候。
郡守想些有的没的,另一边秦遇已经宣布动工了。
秦遇朝郡守走过来,拱手道:“大人可要留下来,与本官一同监督。”
郡守心里大骂晦气,面上看不出分毫,“人多眼杂,本官在此,恐扰了秦大人,本官就不给秦大人添麻烦了。”
郡守身后的官员立刻附和。
郡守皮笑肉不笑道:“秦大人,本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多留了。”
话落,他甩袖离去。
身后一群官员也呜啦啦跟在郡守身后走了。
秦秀生这个时候才走过来,小声嘀咕:“一群黄鼠狼。”
秦遇莞尔:“心里知道就好了,别说出来。”
秦秀生:“喔喔。”
秦秀生:“???”
秦秀生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遇弟的意思,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秦遇已经走了。
秦秀生揉了一把脸,应该是他听错了吧,应该…吧…
除了招募的民夫,秦遇还让人招募了本地力气大的妇人,寡妇优先,招募这些妇人,主要是给民夫做饭,洗衣服,工钱很可观。
何寡妇就是其中一个,她丈夫是家中独子,得了痨病没了,公公早年也去世了。
家里就她和婆婆两个成人,带着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实在有些艰难。
眼下听说钦差大人在招募仆妇,她抱着试试的心态来了,没想到真的招上了。
有了这笔钱,他们家里今年要过的稍微松快些了。
天上的阳光越发热了,何寡妇切着菜,只觉得心头也十分火热。
郡守想看秦遇笑话,还特意留了两个人监视秦遇,美其名曰给秦遇打下手。
那两人只在旁边看着,虽然眼睛转的飞快,有些不老实,但暂时没做出出格的事。人家没招惹过来,秦遇也不会没事找事。
几天后,两名监视的人跑回去复命,“大…大人。”
郡守嫌弃道:“做什么,好歹也是个小吏,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两名小吏面有难色,“大人,钦差大人他”郡守挑眉:“嗯?钦差大人他怎么了?”
郡守大人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用茶盖拨了一下茶沫。
一名小吏道:“大人,您不知道,秦大人招募了一百八十人民夫后,人数均分成三组,一组干活,另外两组就在旁边吃饭,睡大觉。”
“什么?”郡守大人手一抖,热烫的茶水洒在大腿上,疼的他一哆嗦。
他忙把茶杯放桌几上,双目圆睁:“你刚才说什么?”
小吏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抖着唇,哆嗦道:“大人,您说秦大人他会不会是”“闭嘴。”郡守厉声喝道。
“子不语怪力乱神!”
郡守起身,“本官亲自去”他瞥见身前两个面色苍白的小吏,到嘴边的话又变了:“本官命你们亲自去看着。”
两个小吏一脸惊恐抬头,被郡守一瞪,他们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心里叫苦不迭,还只能应道:“是,大人。”
相比郡守这边胡乱猜测,工地上的民夫他们虽然也不理解秦遇,但是能够轻松些,他们还是偷着乐的。
在来之前,其实他们都做好瘦一圈的准备了。
然而来了之后,他们发现事实跟他们想象的不一样,他们在干活,其他人在呼呼大睡。当然了,其他人在干活,他们也在呼呼大睡。
有时候睡够了,他们闲着心虚,主动找到秦遇,说自己能干活了,秦大人都不让他们干,让他们歇着去。
民夫们心里惴惴,这,这待遇也太好了些吧,饭管吃,衣服管洗,还包住,虽然都是临时搭的草棚,但也比露天席地好多了。而且还很闲,他们这工钱都拿着亏心。
于是,终于轮到他们干活的时候,他们别提多使劲了。
霍大将军派过来的四人围着秦遇转,他们也不跟秦遇见外,心里想不明白就直接问了。
秦遇温声解释:“陈南王的陵墓大小,已经规划好了,让近两百人同时劳作,是不可行的。”
四人点头,这近两百个汉子同时干活,那陵墓范围还真站不下。
秦遇就详细给他们讲解了何为三班倒,还给众人分析了三班倒下,民夫的心理。
最后总结:“不一定时间长,干的活就一定多。这讲究效率。”
“而人心则决定主观能动性,有时候会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四人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盯秦秀生。
秦秀生:………
秦秀生硬着头皮道:“遇……大人,主观能动性是什么?”
秦遇愣了愣,随后换了种说法,“你可以理解为,你愿意去做一件事,并且想办法把事情做好,而不是被其他人逼的。”
民夫们会觉得钦差大人对他们太好了,而心里有愧,所以在能干活的时候,尽最大努力干活。
他们在一段时间内尽行大量的体力劳动,这对身体的负荷是很大的,但很快他们就能得到双倍时间休息,把身体养回来。
不会劳民,更不会伤财。
不过可能会碍了某些人的眼。
所以秦遇提前写了奏折上京,钦差大人的好处之一,可以直接对天子写密函,中间不用经过任何人之手。
秦遇没有任何背景,霍家对他也只是稍微帮衬,但说为他做什么,也不太现实。
秦遇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良心上,风险太大了。
秦遇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对天子卖好。就像当初他在殿试上,赌的那一次。
这一次,他还要再赌一回。
密函上,写了他对陵墓的种种规划,想法。
他先说,陈南王生前是个宽厚仁善之人,肯定不愿意普通百姓大幅亏耗身体,为他修陵墓。
用佛家的说法来说,损阴德。
这叫动之以情,然后又列举了三班倒的好处,这是晓之以理。
秦遇还把他跟买办之间的过招说了,事无巨细,悉数摊在了天子面前。
他坦荡磊落,问心无愧。
嗯,这是秦遇的阳谋。说的难听点儿,也叫做先下手为强。
秦遇自己先把事情交代了,后续有人就这些事掺他,估摸着就要倒霉了。
天子看完密函,阴云密布多日的脸色稍微有些和缓,他合上密函,哼了一声。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帝王,秦遇那点心思,天子一眼就看穿了。但是意外的不讨厌。
而且透过这封密函,天子也看出了秦遇阳谋之下的畏怯。
天子忽然开口询问:“朕记得秦探花出身微寒,上面只有一个寡母。”
王宽躬身:“回皇上话,是这样没错。秦探花的母亲以前是做豆腐的。”
“做豆腐啊……”天子沉吟道:“那可是个辛苦活儿。”
早些年,天子微服出访,便在民间听过这些事,除了做豆腐,打铁和撑船也累人的很。
“他母亲…”天子眉头微蹙,他以前让人调查过秦遇,但事情太多了,他有些都忘了。
王宽小心提示:“秦探花回乡祭祖后,把他娘一并接来了京中,之后又娶了太仆寺少卿的嫡女,不过……”
天子不悦:“吞吐什么,说。”
王宽忙道:“秦探花之妻是太仆寺少卿原配夫人的女儿,后来原配去世,太仆寺少卿又续弦了。”
天子不语,垂在龙案上的手,无意识点着。
第104章 以后呢
监工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尤其还不能出一点差错,这对全权负责此事的秦遇来说,压力是极大的。
另一方面,钦差权力大,从一个见谁都要行礼的京中小官,陡然翻身成一地郡守都要礼遇的钦差官员,堪称两极反转。对于人心也有极强的诱惑力,稍微心性不稳,就有可能走错路。
秦遇在信中对妻子言明自己的心理变化。
他自愧道:夫明知不该,但一人时,仍有陷于权力的美好之感,夫问心有愧。
言书的回信很快就来了,内容出乎秦遇的意料,但又很合言书的性情。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若人人都不追名逐利,那天下就只有百姓了。届时发生冲突,谁又来解决呢。
话里话外,就差没明着对秦遇说,往上爬是对的,不要有羞愧感。
秦遇看完之后,抿嘴笑,妥帖的把信件收好。
其实他本意非此,他没有觉得往上爬不对。他的意思是,他现在本质只是一个七品编修,因为特殊情况,特殊的事情成为钦差,一下子跳跃太快,心态转换不及时,独处时有一点迷乱。
但是言书信中对他全心全意的维护,让秦遇十分受用,他很高兴。
枯燥的日子里,总要找些事情做,秦遇没事的时候,就跟霍大将军派给他的四个护卫聊天。
四人分别叫汪东,韩五,柳全,温翃。
别看四人明面上只是护卫,但在军中都是好手。霍大将军挑人时,都是精挑细选的。
秦遇之前为了引导霍英,看过一点兵书,但是有些东西,只看书其实是没多大用处。
所以,他空下来就跟四人聊战场上的事。其中柳全还是斥候,讲述的都是亲身经历的事,对方不善言辞,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都能让人窥见背后的危险。
对于秦遇的惊叹和赞美,柳全有些不好意思:“秦大人谬赞了,其实我们处在那种环境下,根本没想那么多。”
“反正只要没死,就活着。”
对方突然搞了一段废话文学,本来是有些搞笑的,但秦遇却笑不出来。
能说出这种话,说明对方是真的把性命看淡了。
让人不禁想起大漠里落下的太阳,暗橙色的余晖不甘心的残留在天边。又让人想起冬日的阴天,寒风吹过枯地,只有零星的寒鸦叫声。
秦遇喃喃道:“边关,是个什么地方?”
四人沉默了,周围安静的落针可闻,只遥遥听得民夫们干活的吆喝声。
许久汪东才低声道:“那是充满杀戮的地方,也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边关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黏稠腥热的鲜血,风吹过的时候,空气中都能嗅到铁锈味儿。
大成朝上下的和平和安宁,是用鲜血筑成的肉墙挡住了贪婪凶残的敌人,是骨头化成的箭矢,射中敌人的心脏换来的。
话题陡然沉重,秦遇长长呼出口气,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本官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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