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星!!
“夫人,属下来迟。”
“不迟,不迟。”杨幼娘连忙将双手挂到了她脖子上,“快带我走。”
霍三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打斗场面,随后捞起杨幼娘的细腰,单足点地,直接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那日之后,汝州城内盛传一则消息,有一对雌雄大盗入了城,专盗富商人家,劫富济贫。
那雄盗身背一把关公长刀,一身黑衣样貌凶狠,那雌盗虽瞧不出什么特色,但身形娇小,恐有变化之能。
一时之间汝州城几乎所有商户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特别是那位凌郎君,他已经半个月没上门了。
杨幼娘刚算完最后一笔账,抬眸看着立在窗边神情严肃看着窗外的霍三。
她的那把长刀已经收起来了,但看她这一身黑且冷峻着的一张脸,确实有些传闻中“样貌凶狠”的样子。
小莲挺着大肚子跑了来,她一脸慌张,“幼娘,我听闻有雌雄大盗在汝州城里出没!咱们以后可要小心才是!”
听闻女子在怀孕之时总容易胡思乱想,若是不同她解释清楚,她怕是能脑补一出大戏来。
于是杨幼娘有些尴尬地走到霍三身旁,对着小莲指了指霍三又指了指自己,“小莲,你觉着我与她像吗?”
“像甚?”小莲那两条眉毛几乎紧紧缠在了一起。
“雌雄大盗啊!”
小莲当她是在玩笑,神情立刻严肃了些许,“幼娘你别闹!听闻那雄盗身背一把关公大刀,面目凶狠的紧,三儿只是你的侍婢,你莫要毁了她声誉!”
话音刚落,却听咔咔几声,霍三不知何时将收好的刀放了出来。
那是一把比人还高的长刀,她将这刀重重地立在屋子里,冷着脸道,“他们说的可是这个?”
果不其然,小莲被这场面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霍三身形高挑,如今一身黑衣面目冰冷,手拿一把长刀,还真与传闻中的雄盗有些相似。
再看站在她身侧的杨幼娘,如此一对比确实是身形娇小。
还真有传闻中那雌雄大盗的样子。
小莲双目瞪圆,几息之后怒意渐起,伸手直接在杨幼娘的手臂上来了几下,“大晚上的不休息,你跑去人家刺史府作甚?”
杨幼娘无辜地眨了眨眼,她也不想跑出去啊!她更不想跑去人家刺史府啊!
“确实,今年的赋税比往年高出了整整四成,徐刺史定是收了不少好货。”小莲近前沉声:“既然你和三儿去了,定发现什么东西了吧?”
近些时日她为了腹中孩儿将来能考科举,一直搜罗着前朝的那些清廉官员事迹与故事,便寻着了《狄公办案》一书。
杨幼娘暗叹一声,她这是当她夜探刺史府寻找徐刺史贪墨证据呢!
她怎么知道?她只是被迫去观星的!
谁想霍三却道:“徐刺史有三十几房妾室,屋内摆设皆出于海外,其中有两件是前朝余江使臣出海落难时所携之物,乃是珍品。”
杨幼娘:???!!!
小莲得逞一笑,“我就说那徐刺史有问题吧!”
说完她愣住了,“出海落难所携之物怎地会出现在徐刺史的屋子里?”
余江使臣出海被海盗所劫一事当年在坊间已经传遍。正因如此,前朝陛下还几番下旨诛杀海盗,持续了好些年。
但事实证明前朝的那些官员实在没本事,都已经换了朝代了,那些海盗还那么猖狂。
其实,杨幼娘被楚舟捞去观星时,那一个疑问一直牢牢缠在心底了,被霍三带回来后她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她本想问霍三的,可看她的样子,似乎比自己更不懂,便只好将那问题继续埋着,恰逢小莲来了,杨幼娘决定问一问。
毕竟她都已经快临盆了,那些事儿应该是知晓的。
所以,她一把将小莲拉到床榻坐下,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小莲,近日我遇到了个小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小莲对她的殷勤很是受用,享受了一会儿才道,“说吧。”
她神秘兮兮又极其认真的看着她,道,“喜欢是什么?”
小莲突然顿住了,但想着她如今年纪不小了,想这些事自是应当,可她都这般大了难道不知晓喜欢是什么吗?
她顺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你是不是看账本看傻了?”
杨幼娘撇了撇嘴,道,“我自是知晓喜欢是什么。”
就像今日丝织坊做出来的琉璃绸品质上等,她就喜欢;明日各个商铺来了新款式,看着好看的她也喜欢;后日有人给她送了金银首饰,看着好看合适的她都喜欢。
就算喜欢一个人,霍三为她忙前忙后那般护着她,还不肯花银子,她就很喜欢;隔壁五婶儿的小儿子聪明伶俐,还给她送吃的,她也很喜欢。
可她明显知道,这些喜欢和楚舟所指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然而她并不知晓其中到底何处不同。
确切地说,她这么多年只是不愿意知晓。
小莲将她如此呆滞苦恼,只好长叹一声,拉过她的手道,“旁的不说,就拿我与二川,喜欢一人时,就会想着,念着,天冷时会担心他可穿了暖和了?天热了会担忧他可还爽快?他每顿要吃五碗饭,每每吃少了我会担心他够不够吃。”
她的脸颊有些羞红,但却笑得十分温柔,“喜欢一个人便是如此。”
杨幼娘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回想起昨儿楚舟问她的那些问题。
她不会时刻念着楚舟,担心他是否渴了饿了,相反,瞧着他被人揍了,她还会嘲笑一番。
所以她没有喜欢过他。
思及此她突然咯噔一下,一双秀眉紧紧的缠在了一起,竟是更加纠结了。
小莲也觉着诧异,难道她方才的解释还不够清楚?
她正想着再解释解释,杨幼娘猛地站了起来,耳根似乎有些烧红,“我知晓了。”
见她走得这般匆忙,小莲又是愣住了,但她也不是蠢货,杨幼娘突然问她此事,心中定有欢喜之人。
思及此她心头又是一阵欣喜。
这些日子与幼娘有来往的便是那位凌郎君,她莫不是喜欢上那位郎君了?
按照她多年在坊间游走识人的经验,那凌郎君可并非表面上看着那般翩翩君子啊!
她方才升起的欣喜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忧思。
糟糕!幼娘不会被人骗了吧!
恰巧霍三还在屋子里,她慌忙拉过她的手问道,“三儿,你老实说,幼娘最近可与什么郎君走得近?”
霍三不大懂她话里所指,只道,“那个叫凌岩的。”
完了!完了完了!
那凌郎君一瞧便是个油嘴滑舌惯会骗人的!
不成!她不能让幼娘折在这种人手中!
谁想她刚起身走到前院,便见杨幼娘拿着一本册子欣喜若狂,这样子与当年她与二川订婚事商量彩礼时一模一样。
小莲挺着肚子近前试图试探,“这是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杨幼娘将册子递给她,“瞧瞧,这是嫁妆单子。”
“什么!”小莲惊叫出了声,“幼娘,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竟半个字都没跟我们透露就定下来了?你也太不把我当朋友了!”
杨幼娘递册子的手忽而停顿在了半空,瞅着她的惊色一愣一愣的,“小莲,你这是在说甚?”
未免让下人听了去说闲话,小莲慌忙将她拉到一旁,指着她的鼻子道,“实话告诉你,那凌郎君不是什么好人!我不准你去凌府!”
“这是徐刺史四娘子的嫁妆单子,与凌郎君何干,与我又有何干?”
“什么?”
小莲双目瞪圆,赶忙将她手中的册子抢了过来,这几年她帮江郎君打理布行生意,好歹也认了几个字。
所以当她瞧见册子上名头写着“徐家四娘”四字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徐刺史家四娘的嫁妆单子为何会来咱们崔氏丝织坊?”小莲诧异,“咱们开不了布行,也没有什么体面的成衣给她做嫁妆啊。”
杨幼娘瞥了她一眼,“你难道忘了咱们的琉璃绸了?”
“自是没忘,可我却是没瞧过有人想拿琉璃绸单独做嫁妆的。”
杨幼娘却冷冷一笑,“生意人嘛,总想要以最低的价格买上等的好货,咱们的货若是放在布行卖,价格自是要高上好几成,而徐刺史直接问咱们买,那布行的利润便自然抹去了。”
“而且,看徐刺史的样子,似乎并不知单单问咱们买呢。”
小莲一点就通,那双眸子瞪得更圆了,“他这是打劫呢!”
“哎呀!你莫要慌!”杨幼娘柔声安抚道,“这回咱们还真的不能收徐刺史的银钱。”
“为何?难道丝织坊上上下下不吃饭了?”
杨幼娘却道,“你可知我在京都时,是如何将琉璃绸推到贵人们眼前的?”
小莲如实答道,“相爷与你各自穿了件琉璃绸做的衣裳,在贵人们面前走了一遭……”
还未说完她便恍然大悟,脸上复又展开笑颜,“幼娘,论做生意,我还真不如你!”
杨幼娘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又道,“还有一件喜事,梁师父教给咱们的流萤绸,我几日前织出来了!”
云秀绸、琉璃绸、流萤绸是梁师父教给她们三人以后傍身用的,可她们三人中也只有杨幼娘一人天分高全都学会了。
小莲欣慰地红了眼眶,“咱仨好歹有你能撑场面,莫不然梁师父可不得被咱们气死!”
她顿了顿道,“若徐刺史嫁女时穿了咱们的流萤绸与琉璃绸……”
想想这场面她就欢喜不已,徐刺史与汝州商会会长的关系众人皆知,若是能就此讨好徐刺史,那么崔氏布行开业指日可待。
原以为刺史府过几日才会来要样品,谁想第二日徐四娘便上门了。
徐四娘今年二八年华,正是议亲好年岁,且她生得娇柔美艳,初入丝织坊时倒是叫人一惊。
只是她刚入座,便是一脸愁容。
杨幼娘亲自来招待,陪着笑道:“四娘子先吃些点心,您定下的琉璃绸样品一会儿便给您呈上来,”
“不急。”她道,“听闻崔氏丝织坊的杨氏织工手艺一绝,我过来瞧瞧。”
杨幼娘一副受宠若惊,“四娘子过奖了,手艺人混口饭吃罢了。”
说话间,便有奴仆将琉璃绸的样品拿了上来,这是一块披肩,正红色的绸缎外头织了一块琉璃绸,再配以金色丹霞的刺绣,看着俊秀却又不失儒雅。
这副丹霞的画作也是徐四娘的手笔。
只是她来得太急了,那副丹霞不过绣了一半。
徐四娘只微微瞥了一眼,双眉却蹙起,“这便是琉璃绸?”
崔氏琉璃绸早已在汝州城出名,虽然工期很慢市面上并不多见,但像徐四娘这般身份的娘子定当是见过的,而且徐刺史亦是点名了要将崔氏琉璃绸作为徐四娘的嫁妆。
按理说徐四娘不该有此一问。
杨幼娘陪笑着,“四娘这是对这块样品有什么疑问?”
“没什么。”徐四娘淡淡道,“这颜色太过于艳丽了,再改改吧。”
成亲是件大喜事,且自古成亲都用的正红色,怎地在徐四娘眼中却变得艳丽了呢?
杨幼娘连忙应下,“四娘可还有其他吩咐?”
徐四娘似乎没听见她说的,只顾着起身道,“过几日我再来。”
说完她便离开了。
杨幼娘对着她离开的背影眯了眯眼,她也是见过要成亲的新娘的,旁人不说,单说小莲。
小莲将要成婚时仿佛是一只到处翩翩飞舞的蝴蝶,整日里精力都十分旺盛,见人都带着三分笑意,甚至脸颊还时不时微红。
可方才那位徐四娘,连京都西市演木偶戏的那些木偶都比她灵动许多。
小莲也瞧出来了,她拍了拍杨幼娘的肩头,道,“这笔买卖怕是不好接。”
这话小莲却是说对了,这位徐四娘的生母是徐刺史的正室夫人,只因她的生母早年间病故,徐刺史便将其中生了儿子的那个妾室扶正成为了填房。
说起来,徐刺史那么多妾室,却只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而其他妾室生的都是女儿,所以徐四娘是徐刺史唯一的嫡女。
京都贵人府邸里宠妾灭妻的事常有,在汝州这种事自然也常见,所以徐四娘在刺史府的地位自然不上不下很是尴尬。
“嫁给宣正侯做妾?”听闻此消息时,杨幼娘正在在织流萤绸,险些弄错了经纬。
霍三点头,“宣正侯快六十了,还没儿子呢。”
杨幼娘终于明白徐四娘那一眉愁容症结所在了,二八年华的小娘子竟要被迫嫁给一个六十老头做妾,哪个小娘子会高兴?
反正要是这事儿摊在杨幼娘头上,她兴许老早跑到天涯海角了。
咔嚓一声,杨幼娘停下手中动作,“三儿,明日你陪我去趟刺史府。”
霍三正要应下,杨幼娘突然又顿住了,她指着霍三身后的包袱,“明儿能不能把这刀藏一藏?”
“喏。”
听闻杨幼娘上门,徐四娘本不想见,可奈何徐刺史却是十分高兴,便连忙唤了侍婢将她请进了门。
那日在刺史府匆匆一瞥,杨幼娘只觉着刺史府很大,如今入了后院才知道,刺史府不仅大,而且还十分别致雅观。
特别是后院的亭台楼阁,园林假山,处处都显现着江南的幽静别致,以及富贵豪华。
虽比不上霍府,但这满院子入眼的可都是富贵!
杨幼娘不由得啧啧几声,都是些民脂民膏!
徐四娘独独住在一处阁楼,杨幼娘被领进去时,她正在弹琴。
杨幼娘也不大懂这琴音,她曾听过淑贵妃娘娘弹琴,贵妃娘娘的琴虽婉约动听,但隐约觉着音调之间有一股将军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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