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奴仆抽一鞭子,那实晃晃的鞭子发出的轻响透过空气,连听着那脆生生的声音都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白小仙努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一定走,她不能乱来,否则男主,不,季沉,要被自己害得更惨。
早点走完剧情线,说不定她还能成为炮灰,麻溜地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这都是她一些美好的想法。
当接到少年那一丝也遮掩的恶意眸色时,她知道自己要完了。
季沉肯定觉得是她又在找麻烦了!
她咳了咳,忍不住出声道:“好啦,既然季沉也受了罚,本小姐——这一次就饶了他!”
楚娇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楚管家,眼泪像掉线的珍珠落个不停,她一把跑到了季沉身边,狠狠地瞪了一眼鞭打的奴仆,然后扶起了比纸还薄的少年郎,“季哥哥……季沉……”
当着季沉,她是不敢喊那么亲密的,可是望着他血肉模糊的上背,她哭得愈发厉害。
恶人白小仙:“……”
她忍不住说话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哭,赶紧带他看大夫吧,不然伤了皮肉事小,烧坏了脑子事大。”
当然,她声音说得小,只想让无头苍蝇的楚娇听,没想到楚娇只是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根本就觉得她是来捣乱的。
好吧,她根本也没觉得楚娇会把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就是多嘴一句。
白小仙没有留意到自己下撇的嘴角。
少年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在心中带着恶意地想着,难不成这便是猫哭耗子假好心?
这位白大小姐真是被养得有点天真了。
白小仙看着他们相互取暖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个恶毒女配有点多余,她抽了抽嘴角,然后哼了一声,走了。
楚管家倒是倒是习惯了她性子,也没觉得有啥过分的,反而是担忧地看了看扶着少年的养女。
也不知道他之前放任娇娇亲近他是对还是错啊。
府里的人对被婶婶贱卖到白府中的季沉都是可怜他的遭遇的,少年为人机敏和善,又生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老老少少就没人不喜欢他的。
可是今日这么一看,楚管家莫名有些犯憷。
比起下奴,他自然跟站在白家小姐这边,今日这二十鞭子也是他季沉该的的。
楚管家那奇怪的眼神,楚娇哪里顾得上看,一心一意都在季沉身上。
季沉虽然受了二十鞭,可他此时心里看得透彻,拒绝了楚娇的帮扶,少年披着衣衫,忍着那背后的剧痛,满头冷汗地往外走。
“季沉——”楚娇忍不住喊了他。
当季沉停住脚步的时候,她方才的委屈又化作了甜蜜和欢喜,只是这丝甜蜜没来得及品尝,她就因少年的话连手脚僵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楚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在冷风里有些莫名的凌冽,甚至连个回眸都没有。
楚娇崩溃了。“季哥哥,你……”太无情,还是太冰冷,楚娇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的难受,她眼泪不要钱地落啊落,盯着他的身影,倔强地站在那里。
楚管家叹了一声气,走到了养女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啊,人家话可没说错,你这一个姑娘家的,别老是往下人房里钻。”
楚娇根本就没把楚管家的话放在心上,她反而因此更加充满了战斗力。
-
季沉住的不是下人房,连下人房都不如,前几日便被温氏让人赶到了柴房。
隆冬天气,逼仄的柴房内连空气都难以流通,他靠在墙壁的一边,披着薄薄的棉被,阖着一双眸子,眼尾拖迤着红,雪白的面皮有些脆弱的红意。
他的手捏成拳头,又有些无力地放下。
那二十鞭子打完以后,他意志都有些沉沦。
一直以为离开了季家,那些噩梦也该离开了他,那些不堪的回忆也早已成为了过去。
可是,这脆弱的身体,差点让他忘了,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这样低贱卑微的人。
脆弱的躯壳,脆弱的灵魂,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季沉,真是一个笑话。
自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仿佛是弱小的兽在低鸣。
“季哥哥——”
楚娇终究还是过来了,她受不了季沉冷漠的话语,可是她还是舍弃不了那点情愫,于是,担心地在拍了拍柴房的门。
“季哥哥,你开门让我进来啊。”
听到她的声音时,季沉睁开了眸子,他咬得唇瓣都出血了,刺激自己醒来,冷汗淋漓,他辗转着干砺的喉咙,沉沉地出声,“滚——”
楚娇被他这句话吓到了。
季哥哥一向都是温柔和煦的,像一抹月光般轻柔,可是今天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忍不住有点害怕。
她忍不住萌生退意。
她脸上惊慌失措,惨叫了一声,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外面只有寒风刮过枝桠寒寂寂的声音,摧残着一切。
柴房内的少年冷笑了一声,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差。
只要他脱下那张画皮,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近他。
因为,他本身就是那样一个阴暗的人啊。
那股痛意自后背而来,越来越重,牵着他的意识开始沉沦,他觉得浑身烫得厉害,好似在火里烤着。
若是,就这样死掉,好像也算摆脱了?
他在心头冷酷地想着,任那昏沉带他沉沦。
可是,就在那时,他耳朵却灵敏地听到了轻灵的脚步声。
柴门被推开发出吱嘎的声音,他忍不住蹙眉,楚娇还敢来?
可是当那严刀般的风在柴门打开那一瞬间刮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甜津津的气息。
他嗅到酴醾般的香气,仿佛盎春在身边绽放了。
少年挣扎着最后一丝的清明,抬着眼皮子在重影里瞥到了只小香皮靴子。
“季、季沉……?”来人脚步急促,声音也有点奇怪。
坠入昏暗之中时,季沉还想不通,白大小姐怎么会来柴房?
第4章 . 恶毒女配在线营业 给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季沉这回惨了,这二十鞭下去啊,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下床?季沉不是被温嬷嬷赶到柴房了吗?柴房没床啊!”
“他那么一身伤,住在柴房?如今天寒地冻的,受了风寒,烧坏了脑子可怎么办?”
“他生得那般好看,要是变成个傻子就可惜了!”
白小仙听着外面几位小丫鬟在闲聊着,并且声音越来越大,她嘴里的瓜子磕起来都不香了。
她也错愕极了,什么时候季沉被赶去柴房了?
这么冷的天,住柴房?
她怎么也没想到背后还有温嬷嬷这把推力。
白小仙捂脸,吐出瓜子皮,绕到了外阁几个烤火的小丫鬟身边,咳了一声。
小丫鬟们被她这一声咳嗽吓到了,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小姐。”
小丫鬟们想起刚才谈论的话题,吓得和小鸡雏一样,紧张地贴着站一起。
“你们刚才说季沉现在住在柴房?”白小仙直接进入正题。
小丫鬟们你看我我看你,没想到自家小姐会问这个,半天都没个人敢搭话。
眼看白小仙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其中一个叫桃红的小丫鬟鼓起勇气道:“小姐,您不记得了吗?之前温嬷嬷说给季沉一个教训,把他从下人房里赶出来,小姐您……当时还点头了的。”
桃红瞅了瞅小姐的脸色,怎么小姐呆住了?
白小仙从脑海里搜寻这段记忆,很快想起温氏是曾经说过,她当时吃着零嘴儿,看着话本子,随便点头了,根本就没多想。
原来……还是她做的孽。
白小仙说话都带着点颤抖,她抓住小丫鬟的肩膀,白着一张脸,“楚娇不是平时最跟紧着季沉的吗?他昨儿被打了二十鞭子,楚娇有没有去照顾他?”
小丫鬟桃红被白小仙这着急去投胎的样子给吓愣了,她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她、她……”
边上的一个小丫鬟忍不住道:“小姐,楚娇是去了,可是季沉不让她进柴房。”
白小仙:“这……她就没进去了?”
“小姐啊,楚娇可是被季沉骂哭了的……”另外一个小丫鬟吧啦吧啦地,把季沉骂哭走了楚娇的样子说得活灵活现,好像她们都在现场看到过一样。
听完了后的白小仙:“……”
女主就这样放弃了?不是说好的救赎文吗?
万一季沉这次烧坏了脑子……
等一下,这个结局对她好像有利啊!
小丫鬟们忍不住偷偷瞄起自家小姐的脸色,见她脸上神色变来变去,变得越来越狰狞,被吓得都往旁边贴着了。
白小仙偷笑了一下,忍不住为楚娇鼓掌,好啊好,反正她这边的支线都快走崩了,干脆让季沉狗带算了。
可是……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季沉躺在柴房、孤苦伶仃的可怜样子,尤其是那张俊俏苍白的美人脸含泪带愁,把她心中的那丝不忍给勾了出来。
好吧,她当然知道季沉这朵黑心莲才不会“含泪带愁”,顶多是冷面脆弱……
唉,算了,一想到书中季沉那可怜的身世,白小仙也有点于心不忍,她这一世虽然被被娇惯了十六年,可到底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小姐。
左思右想之下,白小仙决定还是去救人。
而且还要赶紧的。
只不过……她不能自己上,不然剧情线崩了,对自己也没好处,天知道这个世界为了修复剧情线,又会搞出什么奇葩的手段来。
而且,这个恶人还一般都是让她这个恶毒女配上!!!
不过,她得先去柴房看一看,到底什么个情况?也好对症下药。
推开柴门的那一瞬间,当她目光落在了那靠着墙角缩着的少年,眼圈也是一红。
无论她如何告诫自己,这只是书中的世界,男主季沉是如何的黑化疯批,可是眼前这个脆弱如纸,连呼吸都快消失的少年是怎么都让她无法感觉到一丝的恶意。
他还是昨天的打扮,整个人乱糟糟的,可怜巴巴地向墙体侧靠,衣衫都被血水染了颜色,唯独那一张容颜仿佛生在污秽中的粉蔷薇,脸颊上红了一片,发了高烧一样,垂着的眼帘静寂极了,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
白小仙被一幕吓到了,她跑到少年身边蹲了下来,“季沉!季沉……”
他眼帘动了一动,那一动掀起了她心中的波澜,吓得整颗心都快跳了回去。
可是他一点回应都没有。
白小仙着急地拍了一下他的脸,火一样的触感让她有点担心,“发烧了?”
看了看发烧中的少年,以他的体魄……
白小仙放弃了把他拉出去的想法,就算季沉再瘦削,他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她自打从娘胎出来以后,就没做过一点气力活,让她拖着季沉出去,显然是不靠谱的。
白小仙为难地叹了一声,不过她很快眼前一亮,想到了法子,对墙角的少年说了一声抱歉,就急匆匆地把柴门关上,去找楚管家。
可巧的是,就在下人房一带遇见了楚管家。
楚管家其实在犹豫,他也一直在附近转悠着,心中想着季沉的事,就是颇为难处理。
当楚管家看见跑了过来的白小仙时,也被她吓了好一大跳,“小姐?”
白小仙可没有那么闲情,摆明儿就道:“楚管家,季沉挨了板子,这大冬天的,别让他烧坏了脑子。速速让杨大夫带去医治。”
她说到了最后一句,又僵着脸添了一句:“我还没玩够呢,可别让就这样死了。”
楚管家:“……”
“小姐,老奴这就去,这就去……请杨大夫。”楚管家本就拿季沉当做半个儿子看待,若不然,也不会让楚娇一个姑娘家老是跟在他身边了。
只不过季沉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惹上白府里的小姐,温氏那边放话了,他又怎敢作对,连带楚娇也给关在了家里,不让她来白府了。
看着楚管家匆匆而去的身影,白小仙还是有点不放心,想了想,她就跟在楚管家的后边。
直到府里的专职大夫陈大夫带着童子,把季沉从柴房里扶走,掩在墙边吹了半天冷风的白小仙这才摸了摸冻僵了的脸,舒了一口气。
季沉啊季沉,日后你要是有点良心,可别给我毒酒了。
她这恶毒女配做得可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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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夫所在的轩竹小馆,是这白府里一处风雅之地,眼下冬日,万物萧条,轩竹小馆那一蓬蓬竹子的翠叶却越发绿得得劲,北风一吹,那苍翠发出阵阵啸声。
陈大夫的两个童子趁着天气好,在冬日下翻晒着草药,时不时有麻雀叽叽叫着,好不热闹的场景。
躺在床上的少年,一双眼睛落在了屋外的景象,为防止鞭伤的后背伤势加重,他侧着身,背后的伤已经涂了药膏,系了白色的绷带,伤势已经得到好转。
就连热烧也被止住了。
陈大夫也多次和他好了后,要多谢楚管家,要不是他赶得及时,他那天的热烧都能烧坏脑子,更别提身上的鞭伤炎症了。
可是,季沉却记得,在他最后昏迷过去前,来到柴房的人,分明就是那位——白大小姐。
“季哥哥……”少女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一张机灵的笑脸出现在门边。
看见楚娇笑着提着食盒走进来时,他眸底都不由划过一丝厌恶和心烦,不过无论如何这一次都是楚管家都对他有恩,他终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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