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招待是名年轻的女子,着装时髦,作爽利的打扮,许是见惯了这京城中的贵妇小姐,对白小仙这个没有名头的乡野小姐自然是有些看不上的。
“小姐,我们这玉珑阁的二楼素来只有熟客才能上去的。”
白小仙倒不惊讶,这金银店的开销十有八九应该便是那些官员家眷、公子王孙。被拦在了一楼,倒是让她有些好奇二楼的风景,于是开口问道:“这一楼倒是簪钗步摇、玉铛手镯、头花细钿我都见过了,只是不知二楼是些什么?”
那招待凉凉地道:“这二楼嘛,您知道了也没必要,您根本就不能去。”
桃红柳绿听着这话都是气愤极了,“你——”
白小仙拦住她们,嘴角仍然带着笑,“如此看来,倒真是没个意思的出去,否则,如何连说都说不得?”
一贯只听得进来的客人都是夸赞,便是公主千金都是赞扬,这招待还是头一次听人这么轻鄙他玉珑阁,当下也是脸色都难看了起来,“这位小姐,你既然看不上,那便走就是。”
她话将将落下,便有一道温柔恬静的声音道:“我道玉珑阁一向是管教甚好,首饰并人都是如玉般温润的好,今儿倒是沙迷了眼,看不清了。”
来人身后坠着两个肤白如玉的美人,可她却如明月般将身边的两个美人扮做了月边的星子。她嘴边含着笑,透着和气,谈吐也温柔,可便是这么几句话,便叫身后坠着的两名女招待脸色都难看起来了。
那拦住白小仙的女招待在瞧见了这位女客时,亦是难看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
她低头咬唇道:“是奴不好,还望县主原谅则个。”
白小仙在瞧见这位女客时,也是眼前一亮,有种异乡见故人之感,只因这位女客便是在繁花会巧遇的那位顾香兰小姐,也是当今皇帝的母家侄女永乐县主。
“香兰姐姐……县主。”
顾香兰望了望她,笑着道:“白小姐,今儿可真是巧,又在这里遇上了。”
她身后两位小姐也好奇极了,“香兰姐姐,这位小姐是何许人物也?真是见着便觉亲切的妹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两位小姐的目光缀在白小仙的身上有些移不动了。
白小仙也发觉了,笑着道:“我姓白,名唤小仙,可不是什么人物,只是区区的商家女罢了。”
那两个小姐本就只是想亲近她,寻个理由罢了。秦小姐打量着她,轻轻地笑:“白姑娘倒是爽快的人,咱们就爱和这样的人打交道。”
黎小姐瞧了瞧那脸色越发苍白的招待,哼了一声,“可让白姑娘受委屈了,这玉珑阁现在可是越发不讲究了,什么人都招进来。”
林招待带着掌柜过来时,便听着这黎小姐的一席话,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了,再看到温柔含笑的顾香兰,掌故连忙上前请罪道:“让小姐们受惊了,这丫头初初来,没见识。”
黎小姐挑挑眉,目光递着一边沉静立着的白小仙。
掌柜哪还能看不出,便是从她这边出的事。“小姐,这回是咱们玉珑阁犯的错,还请您姑息。”
他一个头字号掌柜的都这样低声下气了,自然白小仙也不便再拿乔,都是生意人,也知道和和气气的意味,便笑道:“自然。”
顾香兰倒是只有一种安静的气质,这会事了,仿若之前给人说话的人不是她一样,只是浅浅地道:“大半年没来这儿了,倒不知有哪些新奇的样式。”
掌柜笑着迎着她们往楼上去,自然,这负责介绍的人也转为林招待。
“县主,黎小姐,秦小姐,白姑娘,请——”
白小仙安定两个小丫鬟的心,也一并上去了。
楼上人少,还有雅间隔着,燃着雅致的熏香,走动之间,徐徐的清风。这楼上的首饰自然比楼下的要金贵,也更精致,便是连小小的手镯都分为金银玉木玳瑁宝石之类,再细分下去,又是各种固定花样等等。
白小仙耳中听着林招待的介绍,眼中一一过滤掉那些首饰,这二楼比起一楼自然多得了她的重视。不愧是京城银楼中的魁首,倒也是当之无愧。
只不过,她也不逊。白小仙暗暗在心中想。
走动之间,两位小姐话头随意地提起了她头上的首饰头花,颇感兴趣的样子。白小仙本欲细说,可是一见那陪侍的掌柜和招待都瞧过来的目光,她若有所思,只是挑了几样说着,满足了两位小姐的好奇欲。
这一趟,顾香兰和两个小姐自然也是奔着买首饰的目的来的,不到半个时辰便花了几百两银子。瞧得白小仙咂舌不已。这若是她能招揽到她家的首饰店,这还不赚疯了。
临到了分手之际,秦小姐和黎小姐仍然还对她颇感兴趣,交换了名帖和住宅地址。白小仙这才知,果然这和永安县主一起玩的小姐都是高官之女啊。
“白小姐,那便下次见了。”顾香兰笑盈盈地道。
白小仙对她很有好感,“那小仙便候着。”
瞧着她们一一进了马车,什么也没买的白小仙带着两个小丫鬟正欲离开的时候,却被那玉珑阁的林招待给唤住了。“白姑娘,我家掌柜有桩喜事想与你谈谈。”
白小仙瞧瞧她那有些忐忑的样子,在心中笑了,这玉珑阁莫不是瞧中了她身上的这些首饰,这会儿不过是顾念着顾香兰的影响行事得委婉罢了。
她有些打趣的心思,“不知是想谈些什么?”
她站在原地,根本就没有打算进去的想法。林招待如何看不出,暗中有些恼那个招待没眼色,她好不容易为掌柜引进一个人,就硬生生地插翅飞了。偏生,这人还认识永宁县主,他们虽然家大业大,背后有人,却也不敢得罪永宁县主啊。
“白姑娘,那奴便直说了,我玉珑阁看中的便是姑娘这些新奇的首饰样子,也不知姑娘有没有这个想法?”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白小仙哦了一声,春日灿烂阳光下,她肤色如玉,轻轻带着笑,毫不留情地回绝。“那边不必了。这些寻常的玩意儿哪里配得上京中第一银楼玉珑阁呢。”
林招待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白姑娘又何必呢,做生意的都讲究和和气气,莫因一个小人平白伤了和气。再说和咱们玉珑阁合作,也是一本万利的啊。”
白小仙挑挑眉,“若是我不从,你家还要强/迫啊?”
林招待有些讪讪,“这——”
白小仙瞥了她一眼,“桃红柳绿,咱们走吧。”
林招待瞧着她走远,脸色慢慢地难看下来,“真是个没见识的。”
掌柜从她背后走来,皱着眉头问:“回绝了?”
林招待点点头。
掌柜又道:“先让人探探她的来头,若只是闺中闲玩,这次看在永乐县主的面上便算了。若是,家中有金银铺……”
掌柜虽没说完,可待在他身边多年的林招待也明了。那边就……不择手段些了。否则,这些年,为何独独他玉珑阁独占这京城银楼头魁多年,除了工艺和背靠,这后边的水还深着呢。
林招待道:“奴知晓了。”
第48章 . 茗溪楼再会 出门就应该查查黄历
“小姐, 瞧这个什么玉珑阁,根本比不上咱们白家的金银铺,亏还叫什么银楼!”桃红嘲道, 显然对方才在玉珑阁里的女招待十分的不满。
白小仙也不说什么, 只是笑了一下。
柳绿倒是对顾香兰几个贵女很感兴趣, “小姐, 小姐,这几位小姐人可真好, 一看就知道是知书达礼的人家里养出来的。”
其实,今日在玉珑阁遇见顾香兰,对白小仙来说,也是一个惊喜,这两个丫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她都被逗乐了。
那秦小姐和黎小姐的来意她倒是看得出一二,只是因着永安县主的交情略和她说些话, 另外也是对她身上的这些精巧的首饰确实是生了喜慕之心。
可这位永安县主顾香兰在方才帮她说话,真的只是拔刀相助、路见不平而已吗?
白小仙总觉得, 不会这么简单。自然, 她的善意, 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或许是她多想了。
白小仙迟疑了一下,也许真的只是巧遇罢了。
离开了这第一银楼玉珑阁,白小仙又带着两个小丫鬟四处随意逛了逛,自街上买了三串糖葫芦边走边吃,街市上人来人往, 脚步匆忙,各自都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便是白小仙这样一个小姐打扮当街吃糖葫芦, 都没有人投来惊愕的神情。
这倒是比小地方的宁城要开放包容多了。
平心而论,除了到现在还不太适应这里干燥的天气外,其他的倒是都还好。
白小仙想着,又和两个小丫鬟看了一场杂耍,是那西域来的番邦人,红发翠眸,高大威猛,吞火或吞刀,这些把戏在现场气氛拉满下看,别有一番趣味。
看完以后,白小仙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铜板,正打算打赏扔进那银盘子里去。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分明便是那玉珑阁的林招待。
她怎么这会儿也在这里?
白小仙觉得有点不对劲,当目光一对上林招待时,从那双有些毒辣的眼睛里,白小仙看出了欲望和野心来。
她愣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划过目光,仿佛什么也没发现一样,把手中的铜板扔进了银盘里。
恰好这时,杂役收尾,正在敲锣打鼓,收打赏钱。人潮如流水般往外漫溢,人多眼杂,左右遮挡之下,不知何时那林招待已经不再原来的地方了。
白小仙眸光有些凉凉的,方才她才拒绝了玉珑阁的拉拢,这会儿他们便干脆跟来了,这是想硬抢吗?
还是想独占银楼鳌头,光明正大地在天子脚下垄断?
“我们走。”她快快地落下一句话,两个小丫鬟一听也听出了不对劲,对视一眼,便跟在白小仙身边。
走,也自然是往人多的地方走。若是他她猜错,这玉珑阁的,便是想跟踪她到家,打听消息,再伺机下手。看来,连永安县主的名头都无法让这玉珑阁的人收手啊。
这倒是她有点好奇,这玉珑阁背后的主人又该是靠背着什么势力?才敢这样不管不顾,光明正大地抢生意。
幸好,她们走的这条街是热闹的,酒肆茶楼林立,声音稍微有些嘈杂。
白小仙随意找了一家茶楼走了进去。
这一家茶楼名唤茗溪楼,坐台的掌柜见着她们主仆,只是摸了摸胡子,亲和地问:“小姐喝什么茶,今日推荐的是九湖云雾、西山银针、白云香茶,堂上今日唱的是《玉逢春》,要雅间还是堂上坐着?”
白小仙瞧了眼身后坠着的背影,笑盈盈地道:“上白云香茶,堂上坐着便是,对了,再来几盘糕点应付一下。”
跑堂的刷刷地便记了下来,顺便印着她们到了一个靠窗的好地方坐着。
那台上,这回儿正唱着咿咿呀呀的戏,花旦青衣唱着,琵琶二胡古筝丝竹入耳缠绵。
白小仙就坐后,便瞧见了那林招待过了一会儿也跟着进来坐了。
她冷笑一下。
桃红柳绿这回儿也看出来了,自家小姐躲的人是谁,也没有想到偌大一家的银楼居然还会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
“小姐,这人跟了我们一路啊。”柳绿皱着眉,小声地道。
白小仙点点头,把目光放在台上缠绵悱恻的花旦小生上,“可不是,这人跟了我们一路了,看来还想随我们回府。”
桃红也担心地道:“小姐,这玉珑阁背后不知是什么样的人,咱家可惹不起,好在小姐你发现得早,不然可就晚了。”
白小仙正是因为不知这玉珑阁背后的主人,担心自家爹爹哥哥背后中了冷箭都不知,才在发现了这林招待,没有第一时间打道回府,而来到了这茶楼。
“莫怕,今儿我倒要看看,她能忍气到何时。”白小仙挑挑眉,喝了一口茶,淡淡地道:“你们好好看戏。”
这戏指的是台上唱着的《玉逢春》,也指的是台下这出戏。
两个小丫鬟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渐渐把心里那抹担忧放下,听戏起来了。
林招待却有些恨恨,这一路来也不知这主仆三人在磨什么,到底是小家子气的商家女,就路边那些没新奇的把样都能逛了半个时辰。
就在她以为终于该回府了吧,没想到这白姑娘又绕路进了一家茶馆。
这一打眼瞧,又是打算在这玩半个时辰?
林招待有些坐不住了,可也得坐住。
白小仙眼角稍微瞥了瞥,林招待那副不耐的样子,低哼了一声,捏了块糕点吃着。
二楼雅间,扇柄轻轻挑起细帘,自那个角度足以扫视一楼的所有风景,这也是茶楼的特别设计,一楼戏台上正不远不近地对着二楼的雅间,听得清楚,也瞧得清楚,又有单独的空间,这是官员贵人们更爱在雅间待着的缘故。
这握着扇柄的手骨肉均匀,细腻光洁,更是十指修长,霜白如玉,显然这手的主人也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只是挑起细帘的时候,微微侧露出的掌心却在光线下有些粗糙,细细看,还有些茧子,倒是是贵公子习武落下的,还是别的,若是有心人瞧见,总不免多想。
雅间里,坐着的公子容色上乘,姿态优雅,风度仪仪。
他陪坐着好几位年长的老先生,谈话之间,更似是师生。
他淡淡收回眸光,笑着答着那长者的话。
若是白小仙能瞧见这公子的容貌,定会惊呼,这可不就是半年不见的季沉!
只是,楼下的她,正若有似无地留意着那守株待兔的林招待,便连他落过来有些长久的视线都仿若未觉。
又过了一段时间,季沉送着这几位老先生下楼,交谈间也是徐徐春风般,一身翩翩白衣,仿若月色一般撩人。便是那台上的花旦在念腔的时候,都错了眸打量着这位贵公子。
这对话的声音并不显得如何嘈杂,无论老者还是年轻人都是一派儒雅的,连那掌柜瞧着他们要走的时候,都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送了一送。
白小仙在瞧见了一身贵公子打扮的季沉时,差点没认出人来,她眨了眨眼睛,在花旦韵白里,堂上喝彩声里,并听不清楚他们寒暄了什么,很快便只见到一个肖似季沉的背影和几位儒家老者走出了茶楼。
外面有车马纷沓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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