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不知道她信了多少,能问出这个问题,大抵是信七八分的。她望着顾柒柒凶厉的脸,左顾右盼:“请将军把右手伸给我。”
顾柒柒请过神拜过佛,从未有人能一语说穿她身世。要不是近来龙图异变,她绝不会为一具艾县的石头人,费尽心思踏遍皇城,把苏冰找出来。
一介村妇不仅捡到凤体,还识出龙体,必然有过人之处。
没曾想,竟然是个神算子
顾柒柒伸出老茧满布的右手:“我派人查过,你生在桃花村,不识字没有魂力,生母已逝。”
正在看手相的苏冰不为所动,想也没想,脱口而出:“祖宗是位天师,后人在桃花村避世罢了,算命算事不仅折自身寿命,且拉人仇恨。我母亲常说,‘当个平凡人最好’,我却不赞同,与其碌碌无为一生,不如精彩那么片刻。”
苏冰说的话,和书里顾柒柒的内心独白大致相同,投其所好。
她见缝插针地拍马屁,顺便想知道点白见思的消息:“我要算就算天命之子,不愿意替其他人浪费阳寿,说来我夫郎阿思,他是凤体,我是个神算子,正好凑成一对短命鬼。”
顾柒柒眯起眼睛,冷笑道:“凤体可助我得祥瑞,我也能救他一命。”
“将军,龙凤体传说乃人写的,不一定全然真实。”
苏冰垂下眼,冰凉的指尖划过她手心:“你快死了。若我助你,你必将成为一代帝王。若你自己闯,则有性命之忧。我先提点你,李灯珺已入二皇女麾下”
生茧的粗糙手掌很微弱地抖动了下,苏冰看得细致。
院内刹那间安静得可怕。
顾柒柒眼珠游移,上下不住地打量她,心中百转千回,最后握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苏天师,请坐!”
顾柒柒翻起桌面一个青瓷杯,给她倒上热茶,右手摩挲腰间短剑:“天师如此通透,曾在糍粑寨被绑之时,于暴风雪夜逃脱,可是替自己和顾芭芭算了一命?”
话里字字含着杀意。
苏冰已经很痛苦地死过一次,不怕再死,除了担忧白见思,没什么可畏惧的:“正是。”
寒光乍现,短刀噌地被拔-出。顾柒柒抵在她脖子上,眼神阴鸷:“原来帮顾芭芭成为霖国三皇女,也有你的份?”
什么!
苏冰睫羽轻颤,晃一秒神后,迅速恢复淡定。这剧情怎么越走越偏了,她这只蝴蝶未免影响太多。原本应该盗药身死的顾芭芭,转眼变成霖国三皇女?
第25章 . 第 25 章 转念一想,证明霖国三皇
转念一想, 证明霖国三皇女身份的信纸和手镯在顾母手中,文里顾母在顾芭芭死后心怀怨恨,不愿交还给顾柒柒, 最后在回国路上被顾柒柒拦截杀死。
若这一世顾芭芭去找顾母,劝顾家人狸猫换太子
“我不会随便替人算命,那晚我为逃命,只算出有暴风雪, 顺便告诉他们罢了。”
苏冰瞥一眼脖子上的剑, 以及桌子上的热茶。她正襟危坐在石凳上, 脊背挺得很直。
女主的待客之道, 肯定要更为凶猛。
顾柒柒右手秉住短剑, 左手从怀里掏出个青铜盒子, 推到苏冰面前:“你把盒子里的蛊虫吃下去, 为我所用, 我每个月给你解药, 此生必定待你不薄。白见思我答应你不碰,祥瑞比不上一个神算子有用。”
来了,顾柒柒惯用手段——从赤査人那儿学到的蛊术。
除顾柒柒的解药能抑制外, 唯有万菩提才能诛灭体内蛊虫。
苏冰打开盒子,看到一条蠕动的红色细长虫,直犯恶心。文里都是女主强喂给城督、属下, 她却要自己吃
猩红虫子小指长,通体剔透, 比绣花针略粗,不动苏冰还能把它看作软糖,扭动起来,她连碰都不想碰。
“吃下去!”顾柒柒厉声道, 手里锋利的短剑已经见血。
盒中的冰晶赤虫似是闻到鲜血味道,蠕动得更欢。
不吃,无法获取信任,死路一条;吃下去,作为棋子只要还有用,顾柒柒就不会杀她,一旦没有用,面对的必将是死亡。
在死亡之前,要寻到生路。苏冰走投无路,转瞬间思谋了几个计划。
审时度势地拎起青铜小盒,喂到嘴边,她眼睛闭上后,嘴巴大张,咽喉碰了一下那软虫,囫囵吞掉。
咽下后,胃里一阵翻涌,她扶着桌子不停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
拿起桌上的弯嘴壶,苏冰灌口洗漱,直到一壶倒尽,恨不得割掉自己的舌胃。
顾柒柒暗中松口气,递给她一个小木瓶:“这药能抑制它发作,时效一个月,你只要好好替我排忧解难,自不会亏待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顾柒柒什么人?文中助她成为一代帝王的功臣宿将,后期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流放杀光。
为得到天下江山,稳固她的龙椅宝座,顾柒柒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苏冰喜怒不形于色,弹开瓶塞,闻了闻白色的药粉,倒入口中。
顾柒柒插回染血的短剑,居高临下道:“记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该说,不要令我失望。”
松开紧拧的眉,苏冰皮笑肉不笑地朝她一拜:“自然。”
两人心里各怀鬼胎。
顾柒柒目的达到,拿起桌上茶杯狠狠一摔,负手把外面李灯珺叫进来:“把地上收拾干净。”
李灯珺不明所以,察觉顾将军的愠怒,蹲身捡起碎瓷。
冰寒的铁靴用力一踩,尖锐的瓷块穿透手掌。李灯珺痛呼,浑身筛糠般哆嗦,额头流汗,脸色苍白地抬头,口齿不清:“将军”
顾柒柒这么做,一是杀鸡儆猴给苏冰看,二是当堂对质李灯珺曾露出来的马脚:“除夕子正时分,你不在府内与家室团聚,跑去皇宫做什么?”
她习惯性地眯起眼睛,脸若冰霜:“听闻二皇女的夫孥闹二皇女夜不归宿。”
手上血流如注,李灯珺双腿跪地,伏身在顾柒柒面前:“请将军信我!”
苏冰在背后微微摇头,她知道的顾柒柒是个连亲人都不信的无情帝王。她今日算的命,正中女主下怀。
沉重的铁靴踢开碎片,顾柒柒生得鼻宽眉粗,无表情时比罗刹还可怖:“自己下去领罚。”
李灯珺全身失去力气,长跪不起,趴在那儿面如死灰,最终被几个下人拖走。
后面顾柒柒又问了几个问题,苏冰答得模棱两可。等到有人过来禀告军营情况,她才有空退下。
因担忧白见思,苏冰在酒肆的夜晚辗转难寐,次日一早就要求顾柒柒带她去顾将府找夫郎。
白墙高耸,楼宇嵯峨,大门前一左一右两头石狮子威严瞋目,跨正门而入,里面尽是赭木黧瓦的气派大殿。
拾级白石方阶,穿过三重宏伟宽庑,苏冰走在顾柒柒身后,通过甬道来到一处清静的牡丹院。
初春才有一个月,牡丹已经结了花苞,顶在枝头婀娜多姿。顾柒柒折了一桠快开的,在指尖转动,推开门请她入书房。
院中独有的敞厅是顾柒柒平日处理公事的地方,物件齐整,圆形祥云铜炉中香烟袅袅。
当下苏冰正要问白见思在何处,一名娇滴滴的男子如蝴蝶般,翩翩飞入书房,绫罗广袖迆一地。
蓄满泪水的眼,楚楚可怜的脸。他搂住顾柒柒的胳膊,嘟嘴埋怨道:“将军,你带回来的那高个公子好生无礼,人家带点吃食去瞧他,他竟然粗鲁推我,将军看韫儿手臂,都破皮了。”
话音刚落,苏冰连忙问他:“阿思可有伤到?”
泪人儿一噎,抬头看到个面貌文雅老实的女子,嘴巴撅得老高:“他要是伤到就好了。”
适时,一名穿藏青褂的小厮在外面躬身:“顾将军,今日白小姐来过。”
顾柒柒诧异:“她来做什么?”
“和白公子聊了会儿就走了。”
白见薰?白家人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墙头草,长女纨绔无才,见到白见思肯定没好话。苏冰隐隐担忧,一日不见阿思,如隔三秋,于是朝顾柒柒急切道:“我要见我家夫郎。”
顾柒柒挥手同意,坐到一旁拆城督传来的信,对刚娶进门抽抽噎噎的夫郎视若无睹。
被小厮领着,苏冰在偏僻的后院找到白见思。
金黄的迎春花开得绚烂,于青瓦花窗顶万绦垂下。顾柒柒爱养鱼,几乎每个院子都会凿一两个池子,这个偏院也不例外。
青石地少有人踏足,绿苔爬满,偶见几株野草在砖隙间挣扎,无精打采地倒在石头上。
白见思在浅池边猫腰,手里掐了根草,逗弄水里两尾锦鲤。他双目哀愁,眉毛打了死结似的不曾分开,悒悒不乐的情绪,面纱也遮不住。
苏冰走得轻,脚下声小,不知阿思在想什么,一筹莫展的模样,连她来了都没看到。
“阿思还好么?”她声音轻轻的,怕惊动人和一池的鱼。
终究是自己太过乐观,居安不思危,以为拥有剧情就能顺利改变命运,岂知剧情是死的,人是活的,万物更迭,这个世界在不停地变动。
她和顾柒柒有个共同之处——狂妄自大,傲慢起来,以为什么事情都能掌握在手里,此为致命点。
熟悉温柔的声音惊醒白见思,手中的软草一落,浮在水面被肥鱼争抢。
“妻主。”
眼眶漾了层水,他直起身来,取下面纱,脸上鲜红的巴掌印轮廓分明,可想而知打的人有多用力。
“谁打的?”
苏冰心都要碎了,开口的声音嘶哑难听。指尖颤巍巍地抚过去,不知不觉中,眼睛红得彻底。她把阿思捧在手心里,可惜力气不够,护得也不仔细,让别人摔了珍宝。
怪自己无能,苦野草难开牡丹。
“我姐姐。”白见思神情戚戚,目光很是茫然。
“原来爹爹是爱护我的,儿时带我多次礼佛无果,有些心灰意冷,多年不愿见我,后来听闻我娘要把我送给国师,就在路过暨斐城时把我推下马车。今日姐姐来找我,已知晓我凤体的事,言称若我不回白家,他们就要爹爹死。”
偏院的杂草甚多,久不经人打理。苏冰低下头,视线聚焦在脚下半枯半绿的野蕨上,缓缓挪开鞋。
“妻主,我要回白府。姐姐命一名男仆查了我的身子,得知守宫痣尚在后,将凤体一事送入宫中。若我待在这里,会连累到你。”
白见思惶惶然如在噩梦之中,站立许久,头昏眼花,身形晃动间被苏冰扶住。
心中滋味苦黄连千倍,苏冰曾经想,她做官后要金屋藏娇,等拉拢了大皇女等势力,天下太平,就和白见思隐世而居。
她的想法太简单,不够周密,如今一切成了白日梦,撕掉单纸计划,面对一沓白纸,前途生死未卜。
“所幸”白见思撩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魂源浅淡到看不见:“搽了粉,没被看到。”
苏冰额头的地方很痛,盖好袖子,抓着白见思的手,心里一点都不踏实,她随时可能失去眼前人。
“阿思,如果我死了,千万别为我难过。”她要走的路很难。
白见思十岁后几乎没哭过,他已经很久没掉过泪,此时乌羽沾湿,温热的泪压着黑长的睫毛簌簌滚落。
“妻主不可以死。”他一字一顿,用的恳求语气。
语毕牵起她的手,白见思挂着盈盈泪水,努力在笑。笑得很难看,还没消散的巴掌印异常刺眼。
他往前倾,如瀑青丝泻下,挡住半边情动。
柔软的唇颤抖着,压上苏冰的绵瓣,上下碾动,青涩、缱绻而悱恻。白见思的唇很薄,苏冰那晚被亲是凉的,今日春光照耀下,她的鼻尖贴着对方的鼻尖,气息交汇,很暖。
白见思纤瘦的脖子弯拱成好看的弧度,白玉肤色从长发中央露出,缓慢移动之间,滑下缕缕发丝。
他逐渐迷糊,沉溺了进去,想更深一步,用舌头撬开阻碍。
唇齿交缠,两溪相撞,呼吸俱皆滞住,热烈之时,快要窒息过去。
柔顺的青丝和略硬的长发纠错,白见思的舌轧下她的,渡了颗冰凉的珠子到她嘴中,按着她的头,生生推入喉咙。
那颗珠子不光滑,椭圆形,表层有花苞的层纹,含在口中,如同吃到一颗还未绽放的花骨朵。
苏冰意识到这是白见思的魂源,连忙推开他,卷起他袖口。魂源的印记消失,她的丹田多了枚珠子。
“你为什么要”
“它对我来说,是祸不是福,若被人发现定然保不住。妻主虽然说过不要我的魂源,但我想把魂源交予妻主。其实我也有私心,妻主有了我的魂源可以多一份力量,为了蕴养便会来找我,不会忘记我。”
白见思的眼睛是苏冰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看向自己时,要么像当初那样寒冷怨恨,要么像后来雾气蒙蒙,不会像此刻,笑得很苦,里面浓郁的哀伤就要聚成泪。
“为了阿思,我不会轻易身死他人手中。”
自白见思离开回白府,苏冰思量了很多事。
世人皆说,朝里无人莫做官。她一介草民,连喜欢的人都被夺走,没有其他可以失去的,铮铮佼佼要揉出张饼来。
她神态沉稳许多,找到顾柒柒,做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顾将军,阿思凤体之事满朝廷皆知,皇上想着手立太女娶凤体,你不如放我入宫,安插进去,好方便你的大业。”
第26章 . 第 26 章 一入皇宫深似海。
顾柒柒与她的关系, 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
如今朝廷势力分了四五派,前路不明,以大皇女和二皇女斗得最厉害。
苏冰要想活命, 闯出一条路来,首要的是拉拢到大皇女祁荣慈,其次是骠骑大将军李参兰。
皇上偏爱长女,在祁荣慈出生时送了一条善水珠链, 里面有这世界上唯一一枚万菩提种子。而大将军李参兰, 多年征战边疆, 得民心、得军情, 功高盖主, 被皇帝暗中派国师下药毁掉丹田。
如获此二人的信任, 她的白纸将画满大半页山河。
“苏天师有这样的想法, 我自是高兴的。宫中生活如履薄冰, 想救白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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