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两人穿行一条完全没有灯光的走廊,一人宽的走道七拐八绕的非常曲折, 必须伸手摸着墙壁才有安全感。
裴解颐除了一只手摸着墙壁,另外一只手被她前面的路随牵着,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心恋录制的第一期。不同的是, 心恋录制第一期时的路随, 没有趁机似有若无地轻挠她的手心。
不多时,暗红色的灯光和模糊的爵士乐将他们这一批进来的人引入气氛迷离的酒吧,瞬间仿若穿越到1930年的复古时代。
这里是中转站,也是VIP观众的等候区,已经积聚了不少人, 除去观众之外还有酒吧服务生、有调酒师、有乐队,也有一部分演员。
裴解颐是有些不安的,小声问路随做攻略没。
路随说没有:“非要说攻略的话, 就是我看过《麦克白》原著。也看过你演的麦克白夫人。”
裴解颐如今已经不意外了。一起在汽车电影院看《霓虹》,她就确认,他为了追她,补了很多她参演的作品。
麦克白夫人这个角色则是裴解颐还在北城戏剧学院念书时期,参与过的一出年级大戏,也是某一年的期末作业,彼时的排练视频曾被人上传到网络,至今在某字母站还能找得到资源。
但那场演出之于裴解颐而言不算愉快的回忆,因为她缺席了最终的演出,由别人替补上了。
“你不做攻略应该提前告诉我今晚要来,我做攻略。”裴解颐不禁蹙眉。这场剧传言有些复杂,全程三个多小时要在这栋建筑里跟着演员上楼下楼各个房间满场跑,她现在特别没安全感。
“充满未知才能更新鲜更有趣更刺激,不是么?”路随和她立身光线最为昏暗的角落,他斜倚着墙,一只手仍旧捉着她的手。
室内气温比室外高许多,即便此时裴解颐只穿一件单薄的长T,也开始捂出汗,被他抓握的手心更变得黏黏的。但裴解颐没有想去挣开他。
有几位观众点了鸡尾酒,裴解颐听见旁边两张高脚椅的人在交流这里的鸡尾酒挺烈的。
察觉她的视线,路随问:“想试试?”
裴解颐正要说“不想”,工作人员这时开始给大家发放代表入场顺序的扑克牌、封印手机的小口袋以及白色幽灵面具。
她和路随拿到的扑克牌数字不一样,裴解颐预感她和路随将被分开。
等摘掉口罩戴上面具与其他观众分批随工作人员乘电梯上楼时,果不其然,她的猜测得到验证——电梯每停一次,工作人员就推出去一两个观众,裴解颐是在第二次开门时,和另外一位观众一起被从轿厢里推出去的。
还在电梯里的路随想跟着,遭到工作人员的阻拦。裴解颐也回头朝路随打了个安抚性质的手势。
电梯门闭合,路随和其他人被继续带去其他楼层,消失在她的视线。
裴解颐转回前方,以旁观的“幽灵”身份,正式走进今夜的剧场大戏之中。
途经之处几乎都是昏暗阴森的幽光,制造出悬疑的氛围。
裴解颐无头苍蝇似的漫无目的地走。
这一层仿佛是个废墟,她见到许多残垣断壁,以及石膏像,几个房间弥漫白雾,但全没见到演员。
闯入一个家具齐备的卧室后,才见到一位衣着疑似侦探的演员,正在写信。
裴解颐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把信写完,跟着他离开卧室、下楼。
下去的一层楼迎面裴解颐就遇到好些个戴着幽灵面具的观众追着个白衣服的演员跑。裴解颐因此被冲散,跟丢了侦探。而方才那些人她也追不上了。
裴解颐索性就近去了个房间。
房间里,有个女人似乎发了疯般在床上翻滚,紧接着女人跑去洗脸,手上全是血,惊慌失措地跑去化妆间,拼命敲打玻璃。
癫狂的样子使得几位也走进这个房间的观众吓得尖叫,但记起工作人员叮嘱过不能出声,又迅速克制住。
虽然演员没有台词,身上没有贴名牌标注身份,剧情和原著也有出入,但主角和基本脉络大致不变,基于对《麦克白》的熟悉,裴解颐认出,眼前这位女人应该是麦克白夫人。
运气不赖,她找到其中一位主角了。
裴解颐决定就此跟着麦克白夫人。
突然恢复正常的麦克白夫人穿上礼服后往外跑,又在迷宫样式的地方表演了一番独角戏后,跑到吧台遇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浑身是血,很快和麦克白夫人展开了大尺度的热吻与缠绵。
裴解颐因此确认,男人正是男主角麦克白。
也大概在这时候,裴解颐的手被熟悉的触感包裹住。
她转头,身旁的人白色的高颧骨面具上露出的那双自带深情的桃花眼正谙着两分桀骜不羁注视她。
眼神似乎在说:“找到你了,姐姐。”
裴解颐感到好笑,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楼层和房间,他们能汇合,也是不容易。手指则下意识握牢他,心里委实踏实不少。
刚刚还激烈亲热着的夫妇俩突然就发生争执,随着麦克白被夫人摔下吧台,裴解颐和路随也随其他观众前往宴会厅参加长桌晚宴。
第一轮的故事结束在麦克白夫人淹死于浴缸中。
一切如同循环一般,很快麦克白夫人又擦干自己身上的水,回到她的房间。
收到麦克白的信,她很开心,开心地化起妆。之前浑身是血的麦克白,在新一轮的故事里也恢复了干净的衣服,回到家里。夫妻俩又有一段大尺度的缠绵戏和生活戏。
裴解颐沉浸于剧情之中,她相信即便没看过原著的人,也能从演员短短几个肢体语言与眼神中品出来,这段夫妻关系中,麦克白夫人是强势的一方、掌握话语权的一方。
夫妻俩分开后,裴解颐决定舍弃麦克白夫人,跟着麦克白。
终究是主角,跟着麦克白的观众特别多,如果不是有路随,裴解颐恐怕不是又跟丢了麦克白,就是无法挤到距离演员最近的位置——观看这部话剧,真的很费体力。
舞会的戏里,几乎所有比较中心的角色都集合在了舞厅里。
麦克白混在不起眼的观众群体之中,看着衣着性感的麦克白夫人和国王调情、勾引国王、骗国王喝毒酒。
裴解颐暗自惊叹于演员的演技,不免回忆起些往事。
当初在学校里,她为自己争取到麦克白夫人这个角色。她的养母不认为一个学校里话剧作业的角色会比正儿八经能挣钱的工作有用,公司为她安排的通告只增不减,导致她不仅缺席学校里很多课,也缺席排练。
同组的同学起先委婉地暗示过她,既然参加不了排练,就把角色让出来给候补演员。她犟着一口气,挤出时间回学校,向同学证明,虽然她缺席排练,但她一直有在研究如何演绎好麦克白夫人。
她的表现说服了同学。
然而最后的正式演出……她放了同学们的鸽子。她和他们本就浅薄的同窗情,愈发淡了。
神思归位,裴解颐发现不知不觉间由路随带着她换了房间。
麦克白刚刚闷死了国王,害怕地跑回来找麦克白夫人,麦克白夫人为麦克白清理身上的血迹。
路随倏地拽了她一把,迫使她的视线从两位演员移开。
“……”裴解颐极其无语。她猜到他为什么拽她——麦克白在洗澡,浑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内裤是肉色的,且湿淋淋的。
不过因为演员坐在浴缸里,所以观众的视角其实看不见任何东西。
如果不是不能出声,裴解颐很想告诉他,他口口声声说以后再一起到纽约看的原版里,演员是连这仅剩的遮挡都没有的。
第三轮开始,裴解颐实在跑不太动了,她不再跟着核心人物完善主线剧情,换了个支线人物。她听说过,《Sleep No More》需要多刷,才能走完全部完整的剧情。
她和路随选择的是位女管家,没想到在跟着女管家的剧情过程中,路随触发了和演员的1V1,裴解颐反应过来时,路随已经被女管家拉进小黑屋。
“……”看着紧闭的房门,裴解颐耸耸肩,先自己玩自己的。
因为跑得累,见到有一男一女两个角色的劲歌热舞,裴解颐倚着柱子欣赏。
这个布景是酒吧,旁边有个巫师正在表演占卜塔罗牌。
裴解颐的视线游移向巫师时,恰好和巫师的眼神碰个正着。
结果她也无意间触发了个演员1V1——
巫师走了过来,倏尔零距离贴近她的身体,壁咚了她。
第34章 . 第34束光 回光返照
裴解颐很放松地任由巫师凑在她耳边, 用奇怪的音调低声给她讲述恐怖故事。
她觉得如果巫师也把她拉进小黑屋,效果应该能更好。
互动了有一会儿,巫师回到原位继续表演占卜塔罗牌。
裴解颐一下看见了双手抱臂斜倚墙的路随。
路随明显已经看了很久, 巫师一离开, 他便上前来, 带着她往光线更为昏暗的柱子后面的阴影里挪, 旋即他的左手手臂一抬,像方才的巫师那样, 紧挨着她的身体,壁咚住她。
原本围观她和巫师的几位观众早已随着巫师的离开而退散,重新被劲歌热舞的那对男女吸引,没人留意到这个视线盲区的角落。
路随违反剧场的规定,摘掉了面具。
并把她的面具也摘掉。
裴解颐纹丝不动,静静与斜挑着唇的路随四目交接。
不知哪个角色蓦然发出高亢尖锐的惊声叫喊,整个空间的灯光也变成诡异的频闪, 忽亮忽灭,音乐随之爆炸般疯狂。
裴解颐从旁侧的墙壁上映照出的剪影见到了群魔乱舞, 她不知道话剧现在上演什么剧情, 她的眼睛里, 忽明忽暗的路随的脸逐渐放大。
鼻尖相抵之际,她的唇被他轻轻咬住。
全场的灯光灭掉,一片漆黑。
黑暗中,路随慢慢吮她。
全场的灯光亮起,演员们的声色光影定格出一种光怪陆离感。
路随撤离她的唇, 身体反而贴得她愈发紧。
全场的灯光又灭掉,重新陷入漆黑。
她的唇又一次被他轻轻衔住。
慢慢地吮了她两下,伴着灯光的复亮, 他也复撤离她的唇。
裴解颐的鼻息充斥着属于他的浓烈的荷尔蒙。他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坦然着捕食猎物的狼崽子的锋芒,似在等待着什么。
全场的灯光再次灭掉。
他的唇如约而至,也再次啃住她的唇。
这回灯光频闪的节奏比方才快些,他才吮一下,就又亮了。
但他没有再如前两次离开她的唇。
裴解颐也主动勾住了他的舌。
齿关一磕,相互滑进彼此的口腔里。
今次他们既没吃棉花糖也没吃薄荷糖,所以既无甜腻也无刺激,是不掺杂质的原始的味道。
灯光频闪的节奏越来越快速、越来越眩目,他们悠悠然吻得越来越慢。
背景的音乐和灯光加持了裴解颐被路随挑起的迷乱。
迷乱之下,她莫名其妙记起她记忆长河中的一些瞬间——
夜戏拍到凌晨,神经松弛,困得快昏过去,她拍拍自己的脸,告诉自己不能睡,灵魂却仿佛与她的肉|体分离,飘到舒适柔软的床上。
新戏角色需要她再瘦十斤,她一天只能吃一顿索然无味的餐食,半夜饿醒,她如游魂般轻手轻脚去到厨房,打开空空如也的冰箱,最后从垃圾桶的厨余拣出养母吃剩的半个肉包子,偷偷塞进嘴里。
她拍戏期间意外受伤,获得长达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不用马不停蹄地赶通告。
有次在总是烟雨蒙蒙的江南小镇拍戏,剧组提供的宾馆她所住的那个房间,窗外恰好有两棵树。不知道是什么树,但时逢它们的开花季,每次结束当日的工作回去后,她都喜欢趴在窗边,看繁盛的花,闻馥郁的香气,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荡然无存了。
某一阵子,她对短暂的易摧毁的又极致的灿烂的东西近乎痴迷,比如炸开的烟花,银瓶乍破水浆迸的瞬间,以及高台上一跃而下、瞬间逝去的生命。
……
“又找到你了。”吻完,路随压着声。
裴解颐气喘不匀:“你来看剧的,还是来玩捉迷藏的?”
他的时间半数都花在找她了吧?哪来的观剧体验?
“姐姐不故意丢下我,我也不用捉迷藏。”路随反倒怪上她,不过语气莫名地乖。
乖得裴解颐都觉得确实是她的错——当然,触及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完全在装乖。
肆意的桀骜与斐然的欲念全在他的乌瞳里打转。
而即便不看他的眼睛,他的身体撩出的坚硬的利爪,也与他口吻间的乖巧丝毫不相配。
“你和演员去1V1,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难道浪费时间干等你?”裴解颐说。
路随歪曲重点:“没什么情况,不如姐姐和演员的的1V1亲密。”
“……”绿茶弟弟又重出江湖了,还带了满满的醋意,生怕她听不出来似的。
裴解颐抓过他的面具,重新戴到他的脸上:“我不喜欢太黏人的。”
“啧,撒谎精。”路随带茧子的粗粝拇指按上她的嘴角,轻轻拭去方才留下的亮晶晶的分不清你我的津液,清沉的嗓音哼笑在她耳侧,“明明两次接吻都黏得特别紧。”
裴解颐侧开身,下意识想给自己花掉口红的嘴唇补妆,才记起物品全留在了外面的寄存柜。
路随捧住她的脸:“要不我帮你再吻匀一些。”
裴解颐面无表情抓过他的短袖袖口,擦干净她的口红。
戴上面具,裴解颐径自从柱子后面的阴影走出来。原本逗留此处的观众们早散得差不多了,跟随演员前往其他地方。
路随腹下三寸处的利爪也平息得差不多,继续与她同行。
裴解颐为他考虑:“你如果有想跟的演员,可以跟着去,不用再照顾我。”
路随认真问:“你接下来想独自探索剧情?”
裴解颐略一迟疑,点头:“嗯,想再试试一个人。”
现在对这个剧场的熟悉度比刚进来时高不少,她的安全感还算足。剩余的时间估计也不多了,她确实有意向再单独转转。没有同伴的体验感,和有同伴的体验感,必然是不同的。
27/54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