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被抠了个洞,一整块鲜肉被何憬时从里面夹了出来,空心包子皮被放在了言絮的面前。
“就知道你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习惯,下次早点说,就不会被烫一嘴了。”何憬时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言絮正要捏回去,眼角的余光一瞥,不远处,郑娟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眼神有些复杂晦涩。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忍不住想起了翟东方的妈妈。
那会翟妈妈看她不顺眼的原因之一,就是觉得翟东方太迁就她了,这样下去儿子以后都听老婆的,不把她这个妈妈放在眼里,所以就想趁着两人吵架的时候给她立立威,挑拨来挑拨去,还真把两个人挑拨散了。
事后陆心怡曾经教育过她,婆媳关系是比堪比哥德巴赫猜想这类的世界难题,“一定不要在你婆婆面前和你男人太过亲密,要撒娇要亲热都回家去,在婆婆面前要和老公维持距离以保平安。”
刚才何憬时对她这副纵容的模样,不会让这位新婆婆又心生芥蒂了吧?
言絮赶紧往外挪了挪,谨慎地和何憬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埋头吃饭不敢说笑了。
吃完早餐后,拜年的客人陆陆续续地就到了。何憬时有两个姑姑和一个伯伯,别墅里一下子涌进来了十多个人,冷清的家里瞬间热闹了起来。
不过,很明显,何家的过年大聚会和言家、项家有着明显的不同,言絮家里过年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打牌、打麻将的能开好几桌,再加上小朋友满屋子乱跑,能让人脑袋都炸了。
而何家的长辈们都围着何爷爷,聊着一些学术的问题,什么今年在哪个期刊上发表了什么论文,什么今年有哪些最新的医疗研究成果……听起来让人肃然起敬;小辈们也都规规矩矩的,几个小朋友还被叫着表演,好像学校的汇报演出。
两家各有特色,前者多了些人间烟火气,但家长里短的琐碎繁杂也容易让人厌烦;后者阳春白雪,少了点亲人之间的亲密,但感觉挺舒心平静,没有那种俗世的浮躁。
言絮作为家族的新人,自然而然地是今天的焦点,收礼物也收到手软。
吃完饭,何憬时被叔叔拉着去何爷爷的书房下棋了,言絮凑热闹跟在旁边看了几眼,看不太懂,正想回房间去休息呢,郑娟在门口朝她示意:“小絮,陪我出去走走吧。”
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冬日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小区里时不时传来小朋友的嬉闹声,夹杂着摔炮“啪啪”的声音,让这个大年初一显得不是那么冷清。
在安州两天了,郑娟夫妻俩对言絮的态度不好不坏,就好像对待一个远方而来的客人一样,礼节周到挑不出什么错处,但也谈不上热情亲切。
起先言絮觉得可能是二老对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妇还存有芥蒂,可从这两天她所观察到的来看,这好像是他们家特有的相处模式,有着一种高级知识分子清高矜傲的特有氛围,在感情的表达上十分内敛,就连对何憬时这个儿子,二老也没热情到哪里去,一副客客气气的模样。
这和言絮从小的家庭氛围完全不一样。她和言鸿志虽然经常吵架,但撒娇的时候也很多,和项芳雅、外婆那就更不用说了,一口一个昵称,有时候还会亲亲抱抱贴贴脸,不要太亲热。
“昨天住得还习惯吗?”郑娟率先开了口,“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可以和赵姨她们说。”
言絮一下子想起了昨晚何憬时的放纵,脸上有点烧,强自镇定道:“挺好的,很暖和,我睡得特别香,早上都起晚了。”
郑娟点了点头:“的确起得挺晚的,在家也这样吧?”
言絮硬着头皮道:“双休日是这样的,不过平常会早一点。今天我本来要早起的,都怪……”
她猛然察觉到了不对,赶紧急转弯,“怪……我自己……没起来。”
“是憬时不让你起吧?”郑娟凝视着她,有些感慨着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替你包子肉夹出来,还帮你吃掉。”
言絮心里暗暗叫苦。
郑娟不会是来和她算账来的吧?要是早知道郑娟在门口的话,她闭着眼睛也要把那块肉吃进去。
“是我比较挑食,”她急中生智,“他怕你们嫌我浪费才帮我吃了,其实他来之前也很忐忑,深怕你们不接受我,再三叮嘱要我好好在你们面前表现。”
郑娟笑了,这一笑,原本她自带的那种清冷感觉稍稍褪去了些,看起来亲切了好多:“别骗我了,他要是会这样就不会不声不响结了婚,还三番四次打电话来,让我们如果有什么火气的话朝他撒,怎么都行,但别在你来的时候给你脸色看。原本就连过年他都不打算带你回来,就是怕你在我们家里受委屈,他爸都快被他气死了。”
言絮傻了眼了。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何憬时瞒着她做了这么多吗?
“小絮,实话和你说,你可别生气,”郑娟轻叹了一声,“我们以前心目中的儿媳妇,和你差距有点大。我们总觉得吧,憬时已经做了生意,但骨子里的人文气息不能丢,需要一个书卷味浓一点的女生和他相配。没想到憬时居然会喜欢你这类型的,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
被拉去民政局的那一天仿佛就在眼前,可一算时间居然已经过去快三个月了,言絮也有点感慨:“我也没想到会和憬时在一起,可能真的是缘分吧。”
“可这两天下来,我忽然觉得他会喜欢上你也不意外,可能就是因为你和我们身边的人都不一样,所以他才会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郑娟努力想着措辞,“变得比较有烟火气,不再是和我们相处时那种疏疏淡淡的好像隔了一层的样子。”
言絮有点忍不住了:“那为什么啊?你们是不是不喜欢他,所以他才和你们不亲?”
郑娟愕然:“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怎么可能会不喜欢他?”
“那你们怎么好像总是在嫌弃他,”言絮打抱不平,“一会儿说金钱会腐蚀人的品性,一会儿让他不能丢了文人的气质,还要给他找个书卷气的女孩子和他相配。”
郑娟呆住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话一出口,言絮有点后悔。
何憬时都说了,如果他父母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附和几句就好,用不着辩解,可她怎么就忍不住呢?昨天一次,今天又来一次。这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脾气,真的要改一改,尤其在长辈面前。
“妈,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随口一说,”她想要挽回一下,赔笑着道,“你别不高兴啊。”
郑娟这才回过神来,神情复杂:“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我们可能不经意地就伤了他的心。当初他的学习成绩很好,就读的学校和专业也是顶尖的,我们一直以为他会走科研的路线,没想到他玩了投资,这让我们很失望。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块心结一直梗在我们这里,所以有时候难免就带了点情绪,是我们疏忽了。”
“其实他很优秀啊,”郑娟没生气,这下言絮不慌了,继续为何憬时打抱不平,“谁能在投资界做到这种顶尖的水平?学术和投资,我觉得没有谁高谁低,殊途同归,都是为社会创造财富,对吧?”
郑娟想了想,严肃地道:“那我还是不赞同,学术和科研更能促进社会的进步。”
言絮思考了片刻,继续反驳:“好吧,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看,憬时在投资界做到了顶尖的水平,可要是当初去搞了科研,可能现在还只能摸到点皮毛,这样此消彼长,他的选择并没有错,以后他也可以用他的投资来反哺科研,这样不就也促进了社会的进步吗?”
郑娟被这严谨的逻辑震住了,好半天才道:“你说的有道理。”
婆媳俩就“社会的进步”这个大课题争论探讨了一番,终于达成了初步的一致。很神奇的是,要是放在以前,言絮和翟妈妈这样争论一番的话,肯定已经是吵翻天了,可现在和郑娟这样的争论,却并没有伤害到感情,两人的关系还莫名地拉近了不少。
在小区里绕了一圈,言絮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何憬时发过来的消息。
何憬时:你和妈在一起?你们俩在哪?
何憬时:没什么事吧?我妈说什么你应什么就好了,有什么问题我会解决的。
言絮有点得意地抿着唇,努力想要压下嘴唇的弧度。
她和郑娟不但没有吵架,还很和谐地在聊何憬时的小时候呢。
“憬时的消息?”郑娟猜测道。
言絮点了点头:“他找我们呢。”
郑娟笑了:“还找我们,这是找你吧,怕我欺负你。这孩子从小就独立,以前我们忙于工作,高中就把他一个人留在安州,他生病了都从来不来找我们,自己一个人扛,以前觉得这是他懂事,我们还很高兴,现在回想起来,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和我们生分了。”
“他生什么病?”言絮好奇地问。
“就是过敏,脸上发了一堆,我们回家都认不出他了,你要是见了那时候的他,保准跑得远远的,”郑娟开玩笑道,“后来还有一次运动的时候膝盖受伤脱位、关节炎症,找了中医才彻底看好。”
“可怜。”言絮同情地道。
“你和憬时应该认识很久了吧?”郑娟笑着问,“以前你爸有两个学生特别喜欢他,我们也挺中意的,可他却一直兴趣缺缺,当时我们就猜他心里有人了,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言絮愣住了:“没有,我们才认识几个月。”
郑娟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有点尴尬地道:“这……我是瞎猜的,应该没这回事,一见钟情也挺好的。”
“妈,小絮,”何憬时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你们在这里,让我好找。”
第28章 “俘虏”
何憬时被长辈们叫去下了几盘棋, 又顺带聊了聊这一年公司的情况,这才发现言絮不在书房,被郑娟叫走了。
郑娟师从国学大师刘进斐, 现任北州大学汉语言教授, 向来喜欢恬静清雅这一类的女生, 言絮这明丽的长相、娇气活泼的性格在何憬时眼里是珍宝, 但在郑娟这里就不一定了。
婆媳关系,向来就是远香近臭, 他深怕两人聊着聊着哪句话不对了心里有了芥蒂,发了两条消息没回音后,就亲自出来找人了。
陪着婆媳俩走了一会儿,何憬时有点看不懂了。
要说两人相谈甚欢吧,刚才他一出现,两人都好像从尴尬的面对面中摆脱了出来,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要说两人话不投机吧, 怎么言絮没怎么搭理他,反倒挽着郑娟的胳膊一副亲密的模样?而郑娟也居然不反感言絮的亲热, 还说要回去带言絮看她珍藏的几幅明朝书法家的真迹。
这对于郑娟来说, 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就算是她最喜欢的得意门生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回到家里,言絮看完了郑娟的珍藏,又被几个妯娌拉去聊天,何憬时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和言絮独处的时间,正要问问她刚才和郑娟聊了些什么呢, 言絮兴冲冲地就拉着他往楼上走:“快带我去看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姑姑说你小时候也很皮,天天上蹿下跳, 还掉到湖里差点溺水,好多罪证都有照片。”
何憬时只好无奈地带她到了书房。
从小到大的相册不多,只有一大一小两本,婴幼儿时候的何憬时很漂亮,唇红齿白的,整个人都胖乎乎的,有一张照片是夏天拍的,言絮数了数,手上一共鼓起了六个藕节,太可爱了。
“好胖啊,真想咬一口,”言絮拿着照片和何憬时来回对比,遗憾地道,“怎么你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
何憬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坚决地把这几页的黑历史都翻了过去:“看,后来就瘦了。”
的确,到了八九岁的时候,何憬时明显就抽条了,长得比同龄人高,五官眉眼已经有了以后帅气隽美的雏形。
这个时候的何憬时不喜欢拍照,正式的几张都是和长辈的合影,笑都不肯笑,板着脸装酷。剩余的都是各种抓拍,上树摘杨梅、追着大鹅跑、在湖边打水漂……一看就是精力旺盛的皮孩子。
等到了十二三岁,那个调皮的何憬时就退出了舞台,他的个子更高了,生活照也越发得少,大部分都是学校里的照片,有集会升旗、有领奖和表演的,还有一些春游和同学的抓拍照、集体照。
再大一些照片就更少了,眼看着两本相册翻到末页了,十七八岁后青涩的成年何憬时却还是没有出现,仅剩的几张应该是何憬时最近的,眉眼、神态都一模一样。
言絮纳闷地问:“就这些了吗?你高二高三和大学的照片呢?”
“那会儿没什么好看的,天天学习,人也很丑,照片可能早就被丢掉了吧?”何憬时顾左右而言他,“走,我们下去,该吃晚饭了。”
“骗人,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能丢掉,”言絮来了兴致,嘿嘿一笑,欺身压了上去,“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何憬时很配合地倒在了地上:“我不交代会怎么样?”
言絮单手撑在他的耳边,一副嚣张的模样:“天凉了,除非你肯……献身,要不然的话……哼哼,天凉王破你总听说……唔……”
“言霸总”瞬间被反压在了地板上,几分钟之内就丢盔卸甲,成了“俘虏”。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言絮的脸颊绯红、发丝凌乱,一时羞恼,忍不住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你怎么又乱来!外面那么多人在呢。”
“不是你让我献身的吗?”何憬时替她整了整衣领和发梢,笑着道,“我都这么主动了,你还不满足?”
“我那是演戏。”言絮强词夺理,“你就是乱来。”
何憬时满意地亲了亲她的鼻尖:“好,是我错了,等到了没人的时候我再乱来,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演戏更逼真对吗?”
“乱讲……”言絮无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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