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依依听着,心中微澜。
当初入赘冯家的女婿,如今锋芒毕露,众人仰望。想的也更加高远,心怀黎民百姓,胸有江河社稷,这便是不久之后的盛朝左相。
“你这样盯着我看,”娄诏笑了一声,嘴角勾着好看的弧度,“我会想……”
他话语一顿,手指抚上冯依依的耳边发。
冯依依身子一僵,娄诏的靠近,让她后背紧贴墙壁,眼睛瞪圆,手不禁捏得更紧:“你……”
这样的亲昵,胸腔中的心儿砰砰跳得厉害,脸颊更是不自觉烧起来。
“别动,有虫子。”娄诏轻声道,脸微侧前倾,一手扶着冯依依肩头,一手继续停着她的发间。
冯依依不自在的缩下脖子,嘴唇紧抿,鼻息间全是男子身上的清爽气息,能试到发上的那只手在拨弄。
“什么?”冯依依问,声音很小,娄诏衣襟上的青竹纹路看得清楚。
娄诏垂眸,见着女子眼睑微敛,紧张的大气不敢出。明明以前,她都会主动过来勾他的手指,撒娇着叫他“夫君”。
现在若还能听她那样唤一声,他愿拿所有去换,
“好了,蜜蜂赶走了。”娄诏手掌不舍离去,轻扣上女子后脑,指尖沾染上她的香气。
只需一用力,他就会抱住她。而她在力气上比不过他,肯定逃不掉。
“哦。”冯依依左右走不掉,轻声应着,耳边好像还有蜜蜂嗡嗡飞舞。
娄诏抬头,高墙上爬满藤花,花朵娇艳,却远不及他身边之人。
也好,既然她来了京城,那也方便他见她。没有机会,他也会创造机会。
“你,你快起开,”冯依依双手抬起,推据娄诏,脸上起了惊慌,“有人来了。”
这还了得?在林家,她和娄诏站在没人的墙角,离着如此之近,他俩现在可没有任何关系。
娄诏没动,凭那点小力气还能推动他?
“怕被看到?”娄诏心中一丝愉悦,忍不住嘴角勾起,“那咱就再往里躲躲?”
冯依依往里一看,正是一丛树木,若是过去可不就藏得严严实实?
她当然不会听娄诏的话,真的躲进去,搞得像男女私会。
娄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不该有的想法,退后一步。不期然,便看见冯依依粉面泛起红晕,低下头不敢抬。
原来她还是她,终是娇娇女儿家,会羞赧。这是否证明,她心中还有他?
“谢大人,我先回了。”冯依依急急绕过娄诏,想离开这处墙角。
“依依,”娄诏先一步挡住去路,又如愿见到女子眼中羞恼,让人心软,“改日能否去一趟侍郎府?”
冯依依往后一步,重新背贴着墙壁:“大人有何事?”
娄诏单手背后,脸色一派正经:“不是我有事,是我娘和明湘。她们知道你没事,想见见你。”
两人相对,冯依依不知如何回答。
同娄诏,她与他算是和离,但是娄家人该怎么处理?两人私自断开,未经双方长辈同意。
见冯依依不说话,娄诏又道:“最起码,你过去一趟让她们放心。逢年过节,娘和明湘一直记挂你。而且,她们并不知道你我已和离。”
“这,”冯依依有些头疼,眼中茫然闪烁几下,“是否不妥?”
尽管娄家人对她很好,可是这样过去,总是太过突兀。
好似看出冯依依的为难,娄诏捻着自己的手指,思忖着。阳光下,郎君清雅如松,玉般人物。
“不过去也罢,选一处外面的地方,让她们看看你,也算放心。”娄诏选了个折中的办法。
冯依依听见越来越近的说话声,不敢再久留,匆匆点下头。随后,急急的离开墙下。
这一回,娄诏没有阻拦,反正人已答应,只等他安排就好。
冯依依走到路上,轻轻松了口气,前路上来人正是林家给她安排的婆子,此时正在寻她。
过了一会儿,娄诏也走出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迎面,林昊焱顶着日头走来,手里握着一幅画卷:“娄大人倒是清闲,害我找了半天。”
娄诏下颌微扬,手伸出去。
林昊焱摇头叹了口气,双手将画轴送到人手中:“完璧归赵,请去前厅用茶。”
娄诏这次也未推辞,同林昊焱一道前行。
不远游廊下,乔氏站定脚步,眼看着远去的两人,目露欣赏:“真是一表人物,年纪轻轻便是一品大员。”
“那是,京城多少人家盯着呢,都想把女儿嫁过去。”身旁婆子谄媚一句。
“可惜,”乔氏摇头,话中惋惜,“他之前和表姑娘……”
“夫人何必介意这些?姐妹侍一夫的事儿都有,更别说娄大人与表小姐已和离。”婆子道。
乔氏轻迈一步,眼中一闪:“你说的倒也没错。”
第五十二章
夜色如水, 上弦月明亮,墙角边的草丛中,小虫低鸣。
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香气从窗户进来, 在屋里蔓延开。
老太君坐在软塌上, 左臂搭着小几, 手里一颗一颗转着佛珠:“住得可还习惯?”
边上,冯依依正坐在桌边, 手里捧着一盏蜜水:“还好。”
“有什么需要你就跟大夫人去说,别不好意思开口。”老太君笑着,眼中全是慈爱,“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冯依依看着杯盏,蜜水带着花香气,和树上时一样:“我不会一直在京城。”
虽然林家待她不错,不管这好是因为他们心中的愧疚也好, 亦或是真亲情也罢,她还是要回扶安。
老太君似乎不意外, 脸上淡淡落寞:“我就知道, 你心里不一定放得下。毕竟菀书是你娘, 会觉得当初我们太绝情。”
冯依依不语,静静放下杯盏。
“依依,你知道我找了你们娘俩二十年。”老太君放下佛珠,叹了口气,“每一天都在后悔, 当初若使一把力,你娘就不会走。”
说着,隐藏心中的悲伤涌出, 老太君挥挥手,梅妈妈将所有人潜了出去,只留下屋中一老一少。
老太君看过去,烛光中女子恬静,像她的女儿,却又不是:“你心里怪我们也没错,知道菀书后面过得好,我也安心不少。”
“你们为何阻止娘和爹?因为我爹一介平民?”冯依依终是开口相问。
老太君也不否认,本来世家大族就是彼此间联姻,平民能带来什么?
“是,外头人都羡慕世家的女儿,好吃好穿养着,看似无忧无虑。”老太君正了正身子,“其实什么事,从来都不是她们自己能掌控的,父母之命,家族利益,统统都要算进去。”
冯依依心情沉重,所以那些看似欢快的姑娘,其实生来就是家族的工具。
老太君如今也不隐瞒,大宅门的那点儿事,她早就看透:“你以为姑娘们老喜欢跟着你,问这问那,其实因为她们根本出不去,不知道外面什么样。她们是羡慕你。”
似是感同身受,老太君摇摇头。她们这种世家女儿,一辈子全都耗在后院儿,心里想着算计,眼里只有这一方面四角天。
冯依依能看出老太君的忧伤,脸上越发看着苍老:“后面断绝关系,为何还要寻找?”
“因为是我亲生的,”老太君抬头,情绪有些激动,“他女人多,孩子多,不在乎,可我在乎,我的菀书那样好。”
一瞬间静默下来。对于过往,冯依依知道的不多,只从冯宏达口中得知当年艰难。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稳下情绪:“当年没人敢忤逆他,他铁石心肠,谁给菀书求情,他便打谁。你三个舅舅,当初没少挨鞭子。”
“后来呢?”冯依依问。
“后来,”老太君揩揩眼角的湿润,轻声道,“我偷着将菀书放走,再不放,人真的就死了,我怎忍心?”
冯依依看着老太君,在人眼中看到悔恨,以及属于女人的无助,
老太君抬脸,看着跳跃烛火:“那以后,林老国公再没踏进我这院子。”
外面隐约传来姑娘们的笑声,那是林家几个姑娘在捉萤火虫。
老太君脸上缓缓起了笑意,眼眶泛红:“后来,我便不再拘着这些丫头,想做什么就让她们去做,别管以后,至少现在开心。”
这时,冯依依似乎有些明白,有些时候,人就是会身不由己,而又无法反抗。
像林家的几个姑娘,若是放去外面,她们什么都不会。从小的环境,奠定了以后的道路。
“我能否出门一趟?”冯依依问。
林菀书的事已经清楚,可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出去?”老太君看过去,问了声,“去哪儿?”
冯依依习惯的浅浅一笑,眉眼弯下:“我爹结义兄弟家的兄长,是京城守备营的校尉,叫徐珏。”
老太君点点头:“那便去吧。”
从老太君处回去,桃桃早已睡下,小胖腿习惯的蹬开被子,嘴角吧嗒两下,然后就笑了起来。
“做梦呢?”冯依依轻轻帮着盖好被子,手拍了拍桃桃肩膀,安抚着她。
随后,她走到桌边,提笔给关语堂写信。
八月底,就是采珠之时。冯依依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那丰收景象,心里也想念那边的人。
辛城安定下来,运河之事也是顺利,也不知关语堂有没有再出船?
。
中书侍郎府。
娄夫人走进书房,眼神示意跟在身后的婢子,后者将茶盏轻放于书案一角。
“娘。”娄诏从书架处走回,手里捏着一卷书。
娄夫人应了声,走去墙边椅子上坐下,脸上明显带着生气:“真能沉住气,南下时,还对我说什么有人选。你知道她还在,偏不说出来?”
娄诏放下书册,坐上一桌之隔的椅子:“她不想让人知道。”
“她不想?”娄夫人摇摇头,眼神无奈,“所以你说说,现在怎么样了?她为何不回来?”
娄诏无言以对,当初重逢时,他的确心情复杂。
一方面想留住冯依依,用了强硬手段;一方面觉得她不在意他,明明可以找他,可她偏偏自己藏了两年,还与人成亲有了孩子。
她是他的妻,让他心中如何释怀?
因此后头局面越来越乱,直到他真的发觉,她不愿回头。
“是我不懂。”娄诏认下这责任。
娄夫人张张嘴,被气得笑了声:“喜欢,就去抢回来。厚着脸皮缠她,把心里想的跟她说。我可知道,惦记她的可不少。”
娄诏手落在桌沿,眼帘微垂。
他从未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娄夫人口中说出,可是的确有道理。
娄夫人见娄诏不语,想是人听进去了。
“仲秋节了,到时候摆个供台拜祭一下你父母。还需要什么,我帮你准备。”娄夫人说起来此的另一件要事。
娄诏脸色沉静,无波无澜:“谢谢娘。”
娄夫人低下头,掩住眼中悲伤:“娘挺感谢上苍,让你代替诏儿在我身边十几年,他生来命苦,疾病缠身,其实走了也算解脱……”
“娘?”娄诏唤了一声,“我以后会一直守护娄家。”
娄夫人哽咽出声,抬起手捂住嘴角,压抑着对亲生子的思念:“娘知道。”
娄家长子打生下来就体弱,郎中断言活不过十岁。她不信,千方百计想办法,要留住孩子。可是孩子一日日的更加痛苦。
有人说在外面一处地方有个神医,能起死回生,娄夫人信了,央着男人带儿子前去诊治。
当初,外出两年的丈夫回来,身边领这个七八岁男童,但是她一眼就看出,那不是她的孩子。可她还是养了下来,像真的长子那样。
后来,她看出娄诏一心科考,必是要回京城这龙潭虎穴。失去一个孩子,她不想再失去一个。
“诏儿,”娄夫人唤着叫了二十多年的名字,擦干泪痕,“安排下,让我见见依依。她不来,我就去找她。”
“找她?”娄诏问。
娄夫人抬脸,回复端庄,岁月留下痕迹的嘴角温婉带笑:“自然,她让我儿子牵肠挂肚两年,不能就这样算了。”
“娘,”娄诏看去烛火中的娄夫人,轻声询问,“你要做什么?”
娄夫人也不隐瞒,长出一口气:“怎么,凭你现在的地位,还娶不得一个国公府的表小姐?”
说完,娄夫人站起,一扫方才脸上阴郁,走出门去。
娄诏坐在那儿不动,后面突然笑出声。
原是这个办法,娄夫人是在提醒,可以直接去林家提亲,好似是比他还要急。
。
临近仲秋节,街上开始扎灯架,灯笼铺子更是忙活,伙计手里灵活的撕开竹条。
冯依依放下窗帘,从马车上下来。
“表小姐,茶楼到了。”跟随的婆子上前,双手扶着冯依依下车。
冯依依抬头看眼门匾,随后走进茶楼,径直踩着楼梯上了二层。
二层楼梯口倚着一个年轻郎君,双臂环胸,眉目带笑:“我说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徐珏。”冯依依走上去,站到人前,“你是不是还扣在顺天府?”
徐珏故意脸一沉,冷笑一声:“我把他们吃穷了,他们八抬大轿把我送回去的。”
“八抬大轿?”冯依依眼睛一弯,笑出声来,“你这是要出嫁?”
“胡说!”徐珏对着冯依依亮了亮拳头,做出一副狠样子,“信不信我把你扔到房顶,让你下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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