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到这份上,云芍也再没什么好为难他的,便抱着手臂道:“那不是挺好的?你情我愿,花好月圆。”
见卫珩仍是一脸沉郁,并不领情的样子,她挑起了眉梢:“怎么,我还得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卫珩咬了咬牙,没说什么,倒是时青在一旁小声说了句:“阮画师……拒绝了。”
“哈?”云芍大大地吃了一惊,“我们阿秋……这么有出息的吗?”
卫珩骤然难看的脸色让她把那句“干得漂亮”咽了回去。想了想到底是觉得欣慰,云芍不禁斜睨了卫珩一眼:“谁让你们王爷先前一直吊着我们阿秋,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你们王爷吃这一回瘪,实在是苍天有眼啊。”
“本王吊着她?”卫珩平白多了个罪名,讶然地一手指着自己,气得说不出话来。
时青连忙上前打圆场:“云芍姑娘也别奚落我们王爷了。这件事似乎没那么简单,阮画师像是打定了主意,要与我们王爷划清界限,再不往来呢。”
“就凭这丫头的出息?”云芍诧异地指了指榻上的阮秋色,“她这人既不记仇,也不会扭扭捏捏地说反话,不拉着你们王爷就地洞房都算好的,怎么可能这样吊着他?”
“所以说嘛,”时青原本以为自己看得明明白白,现在却觉得女人心海底针,令人捉摸不透,“请云芍姑娘帮我们王爷出出主意,究竟该如何让阮画师回心转意呢?”
眼瞅着两人窗户纸都捅破了,突然来了这一出,没人比他更着急了。以自家王爷的脾气,若是再让阮画师拒绝几次,铁定又闹上了别扭,这小两口的拉锯不知何时是个头。
云芍想了片刻,突然低笑了一声:“那好办,漫漫追妻路,伏低做小,死缠烂打,总能得偿所愿的。”
还有什么比看着铁面阎王吃瘪更让人愉快的吗?想想就有些小兴奋呢。
时青担忧地望向自家王爷,果不其然,卫珩满脸写着“我看你是想让我死”。
像今晚这样袒露心声的表白已经是他的极限,被冷冰冰地拒绝不说,还要让他上赶着去求对方答应,实在是为难了心高气傲的宁王。
云芍调侃够了,也无意再给好姐妹曲折的情路增加绊脚石,清清喉咙,一本正经道:“若王爷实在不愿意,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云芍姑娘请讲,”时青忙不迭地道,他又看了一眼卫珩的脸色,说了句,“王爷您……就请勉为其难地听听。”
卫珩面上虽是浑不在意的样子,耳朵却已不动声色地竖了起来。
“俗话说,自古套路得人心。”云芍煞有介事地起了个兴,“情爱话本里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套路,要么,烈女怕缠郎,只要男方咬死了不撒手,总能抱得美人归。”
她瞟了一眼明显不肯配合的“缠郎”,叹了口气道:“要么,那就只能走霸道金主路线,相爱相杀了。”
“怎么个相爱相杀法?请姑娘赐教。”时青恭敬地奉上了一盏茶水。
云芍不客气地接过,饮下一口道:“简而言之,就是要够狠,够霸道,说什么也要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让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就只好丢盔弃甲,让你为所欲为啦。”
”呵,”卫珩冷哼一声,“这难道不是地痞恶霸的手段?”
“不不不,”云芍伸出一根手指郑重地摇了摇,“长得丑的才叫恶霸,长得好看就叫霸道金主。”
她看着卫珩脸上的面具,用手肘捅了捅时青的胳膊,小声问:“你们王爷好看么?”
时青把头都要点掉了,毕竟他家王爷可不是一般的好看啊。
“我想也是,”云芍淡淡地“嗯”了一声,“否则以阿秋阅美人无数的眼光,怎么会看上他。”
追妻的方针已定,云芍连夜从莳花阁里搬来了若干教材,交给卫珩细细品读。
看着那一堆封面上花花绿绿地写着《霸道王爷小逃妻》,《霸道掌柜爱上我》的话本子,卫珩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云芍倒是振振有词:“话本之所以是话本,那都是无数前人的宝贵经验。哪个女人不爱看话本子?哪个女人不希望像书里的女主角一样,经历轰轰烈烈的爱情?”
卫珩想起从阮秋色那里拿来的《风流王爷俏女官》,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几分道理。阮秋色既然藏了那话本,还时不时引经据典,大抵也是爱看的。
云芍是个悉心的师父,一边敦促卫珩仔细读书,一边又连夜整理出一套霸道金主必备的经典念白:
——呵,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
——如果你是故意想激怒我,我告诉你,那你成功了。
……
卫珩对着那一页密密麻麻的纸挑灯夜读,越看到后面,眉头皱得越紧。
“你们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
卫珩冷着一张脸,手指着倒数几行句子:“‘你的味道真是该死的甜美’也就算了,‘坐上来,自己动’是怎么回事??”
“哎呀,”云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后面的都是上乘武功,你现在还用不上,把前面几条背过就行了。”
就这样,云芍送佛送到西,在阮秋色昏睡的一天一夜里,还特意为卫珩量身打造了一套完整的剧情走向。
大抵分为:碰瓷、摸脸、强吻三个步骤。等阮秋色被亲得七荤八素,再以邪魅一笑宣誓主权,这一场霸道王爷小逃妻的大戏就可以落幕了。
“后两个步骤都好说,我们先来着重讲讲碰瓷。”
面对着满脸拒绝的学生,云芍苦口婆心道:“首先,霸道金主必须具备迷之自信。你要把她的一切举动都解释为勾引,撩拨,想引起你的注意——这个就叫碰瓷。”
卫珩狐疑地看着她,并不应声。
“碰瓷的时候,要狠,要凶,要理直气壮。不管她怎么解释,你都要用碰瓷的思路加以曲解,对她进行全方位的压制,瓦解她离开的意志。怎么样,有没有信心?”
“……”
卫珩的表情看上去实在不像有信心的样子。
“这种时候就别想着正人君子那一套了,”云芍本想拍拍他的肩膀,到底是不敢上手,只说了句,“事关终身幸福,脸皮要厚,目光要放长远!”
“正人君子”四个字,又让卫珩额角的青筋抽了一抽:“……别说那词。”
“好的好的,”云芍了然地冲他挤挤眼,从善如流道,“你们的闺房情趣,我懂我懂。”
……
按说这霸道金主的剧情走下来,阮秋色就算没被撩得不能自持,至少也该态度松动几分。
毕竟他们做了万全的准备,云芍不光是盯着卫珩背过了台词,就连冰冷睥睨的眼神,邪魅一笑的弧度,也是一一练习过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云芍百思不得其解。
卫珩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她那样傻乎乎地看着,本王下不了口。”
方才在车里,阮秋色眼神直白又澄澈,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就让他对这流里流气的追妻计划心生愧意,更别提亲下去了。
“你没亲啊?!”云芍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窗框,“强吻和邪魅一笑要一气呵成的,王爷怎么还擅自改戏呢!”
面对这不成器的学生,爱情导师多少有些心灰意冷:“得了,我也看出来了,王爷你啊,没什么谈恋爱的慧根。万里长城非一日可造,还是徐徐图之吧。”
卫珩掩住口轻咳了一声道:“她醒了,你去看看吧。”
这倒是个惊喜,云芍忙不迭地跳下车,就要往阮秋色那里跑。
却被卫珩叫住了。
“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定然是饿了。”卫珩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眼,“你拿些吃的过去。”
“……好的。”
爱情导师吸了吸鼻子,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酸臭味。
***
阮秋色见到云芍,着实吃了一惊。
“云芍,你怎么会在这儿?”
卫珩此去青州是为了公务,怎么可能会将云芍带上呢?
“当然是有原因的啦。”云芍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恋爱教学什么的倒是其次,卫珩此行带上云芍,主要是为了遮掩他真正的行踪。
“我到了燕州地界就会与你们分道扬镳,带着王爷的车马西行。”云芍道。
青州一案本就是个秘密,自然要掩人耳目地调查。铁面阎王携盛京第一花魁同游,这样的消息足够耸动,不出几日就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世人都以为宁王人在西境,就连云芍自己,也不知道卫珩他们的目的地究竟是哪里。
听了云芍的解释,阮秋色心下了然了几分,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将“青州”脱口而出。
她心里装着事,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云芍拿来的点心,又与她说了会儿话,就看到卫珩他们用过了早膳,也上了车。
原本宽敞的车厢里坐了三个人,顿时就觉得有些拥挤。卫珩的目光淡淡扫过云芍,内里的含义不言自明。
云芍却不想老老实实地下车。她平日里甚少出远门,颠了一上午,早觉得头晕恶心,难受得紧。而宁王府的马车宽敞舒适,行在路上也少了许多颠簸。
“王爷,我与阿秋还有些话要说,能不能与你们同车啊?”云芍有求于人的时候,姿态总是软和的,很快就挤出了个谄媚的笑容。
阮秋色想起傅宏曾说过,卫珩向来是不喜欢与人同车的,便拉了云芍的手道:“云芍,不如我们去你车上说?”
云芍哪里肯依,不住地冲卫珩使眼色,目光中的含义十分明确:你老婆要跑路,自己看着办。
卫珩顶着爱情导师灼热的目光,只觉得压力山大。
他细细回想了一遍那张密密麻麻的经典语录,终于横下心来,硬着头皮开了口。
“阮画师最好乖乖地待着别动。”旁人只能从他声音里听出冷冽,可他自己知道这冷冽中含着多少自暴自弃的羞耻。
“你再乱动,本王可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第54章 出浴 “王爷,阿秋没带换洗衣服,还在……
阮秋色立刻端端正正地坐好, 一动也不敢动。
那天晚上,她在二酉书肆话说得那样狠,原以为按卫珩傲气的性子, 一定会与自己老死不相往来。
却不料他走了另一个极端, 不肯放她走不说, 还恶声恶气的, 连数日以来好不容易积累下的一点温和也不剩了。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局面不知该如何是好。
卫珩看着阮秋色噤若寒蝉的乖顺模样,心里又生出另一股莫名的不快,冷冷地说了声:“罢了, 你们在车里待着吧。”
他说罢,深深地看了云芍一眼,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递回个眼色,卫珩才径自下了车,骑上匹马,行在车前。
“王爷,”时青立刻驾马跟了上来,低声问道:“云芍姑娘教的……相爱相杀, 效果如何?”
卫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并不答话。
时青便知道进展并不顺利。他轻叹口气道:“京中的密探已经细细查问过,那日阮画师是独自骑马回到二酉书肆的,没人看到她究竟从何处而来。如果带走阮画师的真是个别有用心的团伙,那也是相当有本事的一伙人了。”
“最早看见她,是在哪里?”卫珩问。
阮秋色失踪的日子里,她的画像被暗中派发给京中各处的眼线。若她一路骑马回来,沿途一定有不少人见过她的身影。顺着她行进的路线追溯源头,兴许会有更多的线索。
“是在城西的一家绸缎庄附近。那绸缎庄规模不大, 经营了十多年,并无任何异常。阮画师只是骑马路过了那铺子,她究竟从何而来,就没人知道了。”
见卫珩点头不语,时青又道:“如今王爷离了京城,消息来往不便,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恐怕不那么容易。不如还是从阮画师这里下手,想办法问出她离开的三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卫珩沉吟半晌,才道:“她既不想说,本王也不想逼她。”
那日阮秋色昏迷后,傅宏细细替她诊了脉。除了过度疲劳以外,并无任何异常。云芍来了之后,也脱了她的衣物仔细检视过,她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或是捆绑过的痕迹。
“除了您那晚亲口嘬出来的印子还没褪干净,别的什么都没有,”云芍的目光像是在看变态,“王爷您劲儿可真大,我都不好意思多看。”
“……”
所以那三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成了只有阮秋色自己知道的秘密。
诱供她的办法多得是,阮秋色心思那样爽直,哪怕只是设法灌些酒,想知道什么还不是一问就明。
若是对付犯人,卫珩自然半点不会犹豫,可她毕竟是他喜欢的女子,她执意不愿说的,他宁可多花些工夫探听,也不想强迫于她。
“况且,”卫珩视线偏向一旁,说得有些别扭,“本王非要让她主动开口不可。”
到底是遇到了怎样要紧的事情,能让她毫不犹豫地想逃离他身边?宁王大人非常的耿耿于怀。
时青不太明白自家王爷的执念:“为何非要让阮画师主动开口?”
“她能那样干脆利落地离开,”卫珩闷声道,“说明也没有多在意本王。”
时青有些失笑,温声劝道:“说不定是阮画师遇上了什么事,不愿拖累王爷?”
“那更叫人生气。”卫珩眉头皱得死紧,“她凭什么不信本王?”
便是她出了天大的事,自有他兜着,二话不说就想跑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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