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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是过年家里吃年夜饭的时候出生的，又很喜欢吃东西……我妈现在还拿这事笑我呢，说我饿死鬼投胎还差不多。”
饶是宋清扬这么有些没心没肺的人，说到这个巧合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确实很爱吃。
“你不是。”他看着她，好像看到另一个人，爱吃爱笑，身上常常带着食物的香气，在世上无忧无虑地活着。
宋清扬一愣，忽然想起这位是掌管鬼魂投胎的阎君，自然比她自己更清楚她的前世，一时就好奇起来：“那，我的前世，是什么样的？”
第34章
薛淮不答，他走到花丛里，折了一片红叶递给她：“含住。”
宋清扬做了半天思想斗争，一下觉得阎君要搞她，一下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想来想去还是照做了，毕竟又打不过人家。
她含着红叶，看着薛淮捏了个诀印入她额心，心里紧张得要命。
薛淮闭目看了半晌，确认了，眼前少女的前世，果然是阿若无疑。
“你的前世……”
他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阿若之死，已经是千年前的事了。在这期间，若魂魄投胎，也不知经历了几世，可为何……
他用神念看她前世时，分明还是那个娇俏的小姑娘？
宋清扬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领导说起她的前世，仿佛想起什么一样变了脸色。
眼见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在想什么，她思来想去，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难不成，上辈子，她与小阎君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什么杀父夺妻、污蔑构陷之类的。
她脑补了几集自己辣手摧花屠人满门的恶霸剧情，惊觉小命不保，麻溜抢救一下：“是不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对不起阎君的事情？要是有，我给您赔罪了！”
薛淮的纷杂想法被她这样打断，心下有几分错愕。眼前的少女比阿若大了好几岁，在他面前总有些畏惧，他想起那个因他而死的小姑娘，心里有些隐痛。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毛茸茸的脑袋，目光中有她读不懂的复杂：“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啊？
挺、挺好的……就是有点惦记那盒鸡爪。
宋清扬母胎单身十九年，没被人拍过头。上小学的时候倒是有人揪她小辫子，被她拿着扫把撵了两条走廊。
后来她留了个小精灵似的短发，又有人手痒爱揉，她上去就是一巴掌：头发是美貌的灵魂，动老娘头发者死！
可是他好温柔啊。
她眨了眨眼睛，觉得心里有些痒痒。
“过得不好吗？”宋清扬不讲话，薛淮就皱起了眉。
“过得……好啊。”宋清扬不是很懂领导脑的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她敏锐地意识到他情绪有些不对。
万一他要是说过得不好就别回去了……
“我过得贼好！”她拍拍自己的胸脯以示真诚，“那叫一个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CP好嗑朋友沙雕学业未竟的，人生那是充满了希望啊！就是死得有点突然……”您看是不是把我放回去？
“……”
薛阎君到底没把宋清扬放回去，他没说几句话就被九殿陆阎君连环夺命call，“喂？”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那什么……”
薛淮三言两语应付完，答应了亲自去趟九殿就挂了通讯。
宋清扬一听这话头，就知道自己该溜了，她轻车熟路地抬脚就要回宿舍嗑瓜子儿。
“跑什么。”一只手从后面揪住了她的襦裙领子。
宋清扬：怎么，你们两兄弟见面还缺个丫鬟伺候是吧？
腹诽归腹诽，区区一个打工仔，怎么敢挑战领导的权威呢，宋某老老实实地跟着去了九殿。
九殿布置得非常堕落，充满了资本主义气息，尤其是那精雕细琢的茶壶，那风一吹有如霞光流动的帷幔，那装满了琳琅满目的奇瓜异果的桌子，甚至，那白色毛茸茸的崭新地毯……
宋清扬动动鼻子，鼻腔钻进一丝一闻就很贵的幽香，扫眼一看，殿中果然置放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香炉，里面袅袅升起丝丝缕缕的淡雅香气。
太堕落了，太腐败了。
她喜欢。
薛淮到九殿去，通常只会带两个人，一个是小白，一个小黑。去了也没有什么好事，都是办公去的。
是以陆昂乍一见他弟身后的人，下意识地就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我做的那玩意儿闻了还会变性？”
“……”薛淮看了眼身后懵逼的少女，给了他哥一个眼刀：“她是新来的。”
陆昂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瞟了少女一眼，又去瞄薛淮，脸上写满了四个字：你不对劲。
他笑得像只大尾巴狐狸，“小妹妹，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呀？”
宋清扬十九岁，陆昂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吧，这么一论叫“小妹妹”似乎没什么问题，坏就坏在他那腔调和神情，就贼像一个怪蜀黍。
宋清扬：坏了，小阎君不会要把我卖了吧。
“回九阎君……我叫宋清扬。”她硬着头皮答完，默默往薛淮身后缩了缩，揪住他一片衣角，以求领导体会到她的忠心。
男人察觉到她的动作，下意识地挪了一步，挡住陆昂探究的视线。
陆昂的眼神顿时就不对劲了，他开玩笑归开玩笑，那不过是随手为之罢了，这俩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尤其比定海神针还要直的薛阎君，平时除了工作其他时候都像个和尚似的云淡风轻的，谁见过他这么个样子，活脱脱一个老母鸡护崽子。
陆昂用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薛淮，几乎要以为他被人掉包了。
薛淮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他伸手拖了陆昂就要往偏殿去，走出两步想起来什么，又回头交代：“桌上的东西都可以吃，下面暗格的也行。”
说完一手扭过陆昂的震惊脸，就拖着去了偏殿。
陆昂都惊呆了，他这儿和十殿挨得最近，走动得也最频繁，几时见过这个号称地府大魔头的薛阎君这么体贴的样子。
当初薛淮初来地府，业务还是他手把手教的，也没得到过这种待遇啊！
哼。
陆昂：“我现在很生气！”
刚坐下准备谈正事的薛淮：？
陆昂：“你拿我的东西给她吃！”
薛淮：“……你贵庚？”
陆昂：“一千九百六十一岁！”
薛淮：“她十九。”
陆昂：“……”
哦。
“那我们来聊聊追思香的事。”陆昂悻悻地换了个话题，他从柜子里摸出两个小炉子，放在薛淮面前。
“这一个是用山青子调配的。”他指指一个青龙纹的香炉，“这一个是原来怀梦草调的。”又指指另一个朱雀纹的。
“你昏倒后我就着手比对了，确认了很多次，山青子的剂量放这么多，和怀梦草的效果是一模一样的。”谈到正事，陆昂神色就严肃了下来，“你那种情况不应该出现。”
薛淮伸手取了青龙纹的香炉，放在手中拨弄，“这么说，有人在我用的炉子里动了手脚？”
“怪就怪在这里。”陆昂从袖子里摸出第三个黑黢黢的炉子，上面浮刻了个“十”，赫然是十殿的制式。
“这个是你当时用的，你昏迷以后，我就收走了。里面的成分和剂量我都查过了，没有问题。”陆昂的眼神有些复杂地落在薛淮身上，“我猜想，有问题的地方，可能在你身上。”
薛淮拨弄炉子的手顿了顿，看过去：“神魂不稳？”
“小十，你了解过真身是怎么一回事吗？”陆昂靠在椅背上，一手搭在桌面，宽大的袖子垂落，姿态松散地看他。
薛淮脸色一变，挺得笔直的身子往前倾，“你是说……？”
第35章
阎君们的真身，严格来说和阎君本人没有什么关系，所有阎君，均是一个神魂而已。
地府历史悠久，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十个殿，也没有十个阎君。彼时没有地府，只有一个冥界，冥界的主宰是阎摩一人，又叫阎罗、阎王。后来冥界、天界、人界陆续进行了一番体系变革，冥界出现了新的政权组织，称地府，并分化出十个大殿，分管各地狱、小地狱，核定善恶及转生。
殿中便有十个真身，其形状与人间供奉的阎君们的画像、塑像一般无二，乃是地府与民间的信仰之桥，地府运转和阎君的神力，大部分通过真身获得。
这也是通常第十殿阎君神力最强，可变化多个分神的原因——人间到如今大部分人对地府的分工已经不甚了解，但无一例外地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阎君可以有许多任，十殿就经历了三任。每任阎君基本是从人魂中选出，其尝人间疾苦，历七情六欲，最后见众生皆无情，达到慈悲而漠然时，便是历成了。但不管是哪一任阎君，从人魂变为可驱驭真身的神魂时，都需得到天地契机。化神魂成功后，对真身也只有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
换句话来说，就是铁打的真身，流水的阎君。
如果真身和阎君其中有一个出了问题，那一定是阎君出了问题。
“毕竟人是世间最大的变数，人魂自然也不遑多让……”陆昂伸手从旁边拎了一串流紫葡萄，咬了一颗慢慢嚼，“照天宫的说法，你如今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神魂不稳，只是，天宫若有所隐瞒呢？”
“这份香，我已拿去给大哥他们几个试过，手下的鬼差也试过，都没有异样。”他慢悠悠地咽下葡萄汁液，舌尖一卷红唇，咂了下嘴，说的话却透出一种山雨欲来的味道。
他眯着眼看抿着唇的薛淮，眸中暗光一闪而过：“小十，你须得好好想想了。”
“……若是真如九哥所说的，他们图的又是什么？”薛淮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短暂的失态后他又挺直了腰板，恢复到日常的一派君子端方。
“哎呀。”陆昂摆摆手，撤了隔音结界。他扭扭脖子，伸了个懒腰，“此事再议、再议……”
薛淮瞥了陆昂一眼，知道这人不准备再说这事了。他眼神凝在一个点上，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食指指节。
陆昂聊完了正事，却没打算就此结束对话。他笑眯眯地托腮看薛淮：“九哥如今比较好奇，外面那个小姑娘什么来头？”
又一脸吃味：“她怎能得咱薛阎君另眼相待？你这般体贴，九哥也不曾享受过。”
隔音结界一撤，陆昂的声音就传了出去，宋清扬正在剥果子，猝不及防听了这么一耳朵，顿时震惊了。
握草！
这是什么惊天秘闻！
陆阎君在跟她们小阎君撒娇！
九、十阎君有一腿！
多情腹黑攻×公正无私受？
好嗑！
等等，为什么小阎君是受？
宋清扬保持震惊脸，手上机械地一下一下撕果子皮，心里却分出了两个小人来给两大美男掰头攻受，眼看战况愈演愈烈，就快要分出胜负了，薛淮从偏殿里面出来了。
她想到方才听到的话，顿时如有一种偷看帅哥洗澡被抓包的窘迫，说话都结巴：“阎、阎君……”
“嗯。”薛淮看了一眼桌上的瓜果皮核，倒是规规矩矩堆在一边，不过有些多，堆成了座小山。
“你吃好了？”他问。
“啊。”她茫然地点点头，因为有些紧张，还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剥了一半的果子。
于是薛淮的视线又往她手上去了，见她攥得紧，想来是爱吃的。
“可以带些回去。”他目光点了那果子一下。
宋清扬：……？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她在那里发楞，薛淮走到帷幔边，那儿有一个大柜子，他神色自然地打开它，跟宋清扬说：“来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宋清扬：握草？
陆昂：握草？
他收好几个炉子，从偏殿里匆匆出来，就看见他弟在扒拉他的零食柜，看样子还要打包！
陆阎君怒了，那可是他搜刮了好久，从各界各处找的吃食，都是他一一尝过精挑细选的心头爱，小十太过分了！
他和小十不一样，他最多只能分出两个分神，要找到这么多好吃的花了他多少时间小十知道吗！
陆昂气呼呼地瞪眼，余光瞥到桌子上那座小山。
嗯？怎么有点眼熟？
淦！
那不是他费劲巴拉找了几百年的三千年才结一次果的佟实吗！他一口还没吃呢！为什么只剩了个皮！
陆昂一时怒发冲冠，存在感蹭蹭往上涨，连没心没肺正在和小阎君打包的宋清扬都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宋清扬：来了来了，正宫的吃醋来了！小阎君拿陆阎君的零食给我，陆阎君一定是生气了！
宋清扬注意力一分散，薛淮就发现了，他跟着看过去，只见他九哥一身紫中带金的闷骚华袍无风自动，与霞光流溢的帷幔相映成辉。
薛淮看了眼皮核山，自觉吃人嘴短；又看了眼打包了一半的吃食，自觉拿人手短。
于是他一脸真诚地开口了：“九哥今日这身，不错。”
陆昂：小十他太过……嗯？
他弟刚刚说了个啥？
陆昂一脸迷茫地看向在场的第三者，以求个答案。
却说宋清扬思想觉悟非常高，她现在就是九十CP第一大粉头，前头听见薛淮这个大直男夸完陆昂，她立马就在一旁嗑得直冒粉色泡泡：啊啊啊神仙爱情，他在醋，他在哄，这他妈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模样！
现在CP之一向她投来了不可置信的目光——
她懂！小阎君这个工作狂一定是不太懂谈恋爱，夸人夸得少，陆阎君受宠若惊了！
于是宋清扬抱住了怀里的打包吃食的小包裹，清了清嗓子：“小阎君他，夸你好看！”
说完还郑重其事地朝陆昂点头：你没听错，是真的！
于是陆昂缓缓转头，和薛淮平静无波的目光对上……
宋清扬心里“啊啊啊啊”激动地嚎了几轮，识趣地给小情侣留出暧昧的空间，她憋红了脸埋头假装自己要认真打包，忙得很，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他们的眉来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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