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棋也出来,要上手帮忙。
刘福忙道:“可使不得姐姐,二爷不喜年轻姑娘触碰,就是婆子妈妈们,也得上了年纪的才成。”
二爷说,别的姑娘身上有股子臭味儿。
他闻见了都要难受。
也只有新娶进门儿的二奶奶一个,能坐二爷的轿子,能使二爷的马车。
几个人左右护着,才将钟毓给搀了进屋。
刘福不敢走远,找了个廊下无风的地方,老实给主子守门。
钟毓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喜床上。
花生桂圆硌得人肉疼。
他却不曾在意。
因为,身边坐着的那人,教他看一眼,就已经是心满意足。
“浓浓。”他的大手抚摸在那双细软柔荑之上。
忽如其来的滚烫掌心,叫张婉吓了一跳。
第30章 ·
“挑……喜帕……”钟毓吃的烂醉,坐在喜床上,还努力的想要将大婚的流程走完。
明棋笑着将‘称心如意’递在他的面前。
张婉自觉是假夫妻,没必要走这些繁琐的事宜。
然而,当着旁人的面,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而钟毓心里,即便是醉醺醺地站不稳身子,却也是十二万分的心满意足。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她娶进门儿了。
如意挑起喜帕一角,露出那张娇娇艳的小脸儿。
是他每晚梦中的模样。
钟毓伸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抚在她的唇上。
那是温温热的触感,教他忍不住揉捏一下,展齿而笑。
他也不管有丫鬟婆子还在跟前,就大着胆子做了一样梦里惦念了无数次的事情。
“真哥哥!”张婉气恼极了。
两只手抗拒着将他推到一旁。
凤冠随着她说话时的动静轻轻摇晃,如万花初绽,又如泉水叮咚。
明棋几个笑着福身出去,顺带将房门掩上。
外头钟家老夫人使了嬷嬷过来观瞧,也被领到了外院说话,生怕搅扰了主子。
钟毓踉踉跄跄的被推到了桌子边,他摸了摸自己唇,那一抹温柔的感觉还隐隐难忘。
他勾起嘴角,开心地发笑。
方才那个吻,不是在做梦。
口脂红灿灿的留在他的脸上,张婉本是要生气的,可瞧见他这滑稽模样。
不禁嗤声嗔道:“醉鬼!”
钟毓酒品很好,经历了浅尝辄止地接触,他满心都是欢喜。
不喊不闹地拉着她的手,认真道:“浓浓啊,我被他们灌醉了,脑袋昏昏沉沉地打不起劲儿,帮我倒一杯浓茶漱口,你不准嫌我身上的酒味啊……”
他一双眼睛困得近乎都要合上,还要惦记着洗漱收拾。
“我去喊人进来伺候。”
张婉要起身,被他一把拉住。
“不喊不喊。”钟毓拒绝的果断利落,“就咱们两个,谁也不准进来!”
总不能跟一个醉鬼讲道理,张婉说不过他,也只得依言行事,又帮着将里衣找了一套出来,将人带到屏风后头,催着教他换上。
好容易收拾得干干净净。
钟毓抬手闻了闻身上的味道,里衣是拿香块熏过,他深吸了两大口,也没闻出来旁的。
这才呆呆笑着扯着张婉到床边坐下。
“进去。”钟毓拍着床沿,给她递眼色。
“什……什么?”张婉怔住,瞪大了眼睛看他,又偷偷朝门外去看。
这人疯了不成?
说好了是做假夫妻呢,怎么还想欺负人呢?
早知道……早知道她就不该顾忌体面,应了后头的事情。
索性卫国公府已经没了,周博远在菜市口丢了性命,这门亲事就算后头反悔,也只坏的是她的名声,与定远侯府无关。
都怪自己。
怪自己轻信了这个骗子……
小姑娘,撇着嘴,为难的都要哭了。
钟毓又催促一声:“浓浓乖,快躺里头去睡。”
入了冬,天冷的要命,这会儿两人都换上了寝衣,即便地龙烧着,时候久了,也要生病呢。
“你骗我!”张婉委屈地甩开他的手,咬着嘴睖他。
她眼睛四下里转看,最后落在了手边小桌上的一方映雪烛台。
若是他敢违背当初的约定,对自己做些什么的话。
那十几年的情分,也只能就此做个了结。
“骗你什么啊?”钟毓晃了晃不大清醒的脑袋,要把她往床上去。
两个人凑得近了,他才附在她耳畔道:“快进去躺着,外头有人听门,别叫他们发现什么端倪。”
张婉偷偷朝门窗看去,果然瞧见人影绰绰。
依稀映在窗前。
瞧身形,应该是这府里的掌事婆子。
“哦。”张婉稍有尴尬,乖乖地褪下鞋子,依言钻进里面的一床被褥。
钟毓则在外侧躺下,一旁的烛台吹灭,屋子里便只有外堂亮着的龙凤喜烛映着喜庆的光。
“浓浓别怕,咱俩说说话,待会儿等她们走了,我去外头小竹床上睡。”钟毓说了安心的话,一下子就抚慰了张婉忐忑的心跳。
自那回雨夜,她便惧了身畔再有旁人。
如意居伺候的李嬷嬷身形高大一些,有时候夜里巡夜说话,离她床榻稍微近了一些。
她心里都要七上八下的咚咚响上一会儿。
他又是个男人,更是能轻易叫她想起那场屈辱的噩梦。
黑暗混着嘈杂的雨声,带着刺骨的利刃,将她戳的千疮百孔。
张婉小心看了看一旁的钟毓。
他老老实实地躺在那里,两只手乖巧地放在心口的被褥上,十指相扣,还是那副随和模样。
真哥哥不是那人。
真哥哥是正人君子,她不该以小人之心胡乱揣测。
钟毓躺了一会儿,呼吸声越发的趋于平和。
窗户外面偷听的人影早就没了,他却不说,只一副正经模样的骗人。
“咱们这样是骗不了她们的。”他扭头,为难地询问,“浓浓,我能侧过身子,看着你么?”
钟毓问得小心翼翼。
他是为了自己考虑,张婉不好拒绝,只得强忍着心头的害怕,点了点头,嘴里挤出一声细微地应答:“嗯,好。”
钟毓麻利欠身,背朝窗外,一双半梦半醒的眼睛,似是盯在她的面上。
张婉心里害怕的要命。
自从那回事情以后,她连见到大哥哥攥拳生气都会害怕,更何况是跟一个男人孤零零地躺在一张床上。
可耳畔的呼吸声渐渐沉稳,教她心里也生出几分平静。
张婉偷偷扭脸,也去看他。
钟毓模样不错,眉如朗月,高高的鼻尖,张婉眼神落在他的唇上,突然脸上浮起红晕。
他唇角还沾着自己的口脂。
红红的,更添三分好颜色。
“钟毓?”
张婉试探着叫着他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答。
她又大着胆子喊:“真哥哥?”
面前之人连眼睫都不眨。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张婉悄悄伸手,用指腹帮他将嘴角的口脂拭掉。
男人的唇滚烫的灼人,她冰冰凉的手指才覆在上头,熟睡的某人就有了动静。
“好舒服,不要走……”钟毓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
张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差点儿没有跳起来。
可再往后头,这人却再没动静。
梦里发癔症?
张婉试探着抽手。
奈何钟毓力道太大,她努力了两三回,这人却越发抓的更紧。
“真哥哥……你先松手……”张婉喊着他的名字,想用哄骗的法子,先把这个睡着的醉鬼打发了。
钟毓眼皮子稍微撩起,迷迷瞪瞪地看她一眼。
应该是没有清醒。
“哦。”他打嗓子眼里含糊作答,松了手,转瞬就将胳膊搭在她的肩头。
张婉整个人都怔住了。
刚才还只是抓了她的一只手,这会儿越性得寸进尺,他整条胳膊都搭在自己的肩头。
万幸,人是吃醉睡着了。
那条胳膊只是沉甸甸地搭着,却并没有其他非分的动作。
张婉提一口气,咬了咬牙,费劲儿的将他推平了躺着。
自己则蹑手蹑脚的从他腿边迈了过去,踩在地上。
这人睡相不好。
一双手东摸西碰的怪不安分。
毕竟他们是正经的场面夫妻,做不得真。
若是因吃醉了闹出些什么,岂不是辜负了当初他待自己的一番好意。
张婉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抱着被子出来。
记得方才他说过,外间还有一张能歇息的小竹床。
转了一圈,她才在对面那间屋子里的角落,瞧见了他说的小竹床。
竹床还真是小的可怜,一丈有余,又临着窗子,她穿着寝衣站在这里,都能感觉道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冷飕飕的都扑在那张竹床上头。
得亏刚才没让他过来,这间屋子里又没地龙,真睡上一夜,还不把人给冻坏了。
张婉叹气一声,终是抱着被子老老实实的回去。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也不好叫明棋她们进来再另铺一张床出来。
等到明天得了空,还是得把那张小竹床收拾了,毕竟是各有所取的假夫妻,还是避讳着些才好。
她捻脚捻手地躺回原处。
这次,钟毓可没再有什么越界的举动,老老实实的保持着平躺的姿势,眼睛紧闭,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张婉打了个哈欠,小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也沉沉入睡。
她白天好一通乱忙,疲惫得很。
不知道某人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更不知道那双不安分的大手揭开了她的被褥,薅着将她哄进了他的怀里。
次日天明。
龙凤喜烛燃了一夜,屋子里暖和和的。
张婉先睁眼醒来,外头天光映得屋里通明。
“你!……”张婉惊吓出声:“你怎么这样啊!”
钟毓也跟着欣欣然张开了眼睛。
“早呀……”钟毓一副宿醉未醒的状态,连说话的声音都仿佛带着几分呢喃。
“我们……这……你……”张婉无措地趔着身子后退,手上抓到冰凉的一床被子。
她忙扭头去看,银红的缎面上绣着花开富贵,正是昨夜自己盖的那一床。
再看身下,翠绿的缎面,红梅报喜的图样格外醒目。
甫才,她以为是钟毓夜里睡觉不安分,竟然无耻地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结果……
好像是自己才是那个睡觉不安分的人。
不光丢开自己的被子去抢他的被子,还一手摸了他的脸,另一只手搂过他的腰。
张婉羞地恨不能当即昏死过去。
长这么大,就没做过这么不靠谱的事儿。
说好了是假夫妻呢,亏她还疑神疑鬼的生怕真哥哥不守约定。
头一天晚上,她自己就先坏了规矩。
“怎么了……”钟毓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懒懒地用被子蒙住头,“天亮了,不想起……”
他这句话可是真的。
自从回京以后,光是每日朝会都已经令他苦不堪言。
好容易有这么几天休息的日子,他不想早起,只想赖在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着。
“起……起来吧……”
张婉慌乱地抱着被子起身,衣裳也不敢在他跟前换,将自己国成了一只胖乎乎的粽子,鞋子都顾不得穿,便慌慌张张地跑去了隔壁间。
钟毓想要去追,又怕追上去了,她更害羞。
只朗声喊了外头伺候的人进来,给她收拾更衣,别受了风寒才好。
因着自己的大胆主动,张婉愧的脸都红了。
明琴以为那是害羞。
加上钟毓有意无意的暗示,更叫跟前伺候的婆子以为二爷、二奶奶夫妻和睦,新婚燕尔的几多情致。
定远侯府不比宋国公府。
钟铭今时今日的地位在那里放着,府里正经主子爷虽只有兄弟二人,可旁支近亲,却有一大把的多。
张婉急着早早的去上房给婆母敬茶,钟毓却怕她起的太早,搅扰了母亲的好梦。
“什么话,今日要敬茶的,听他们说,府里的那些亲朋昨儿多没散去,你偷懒耍滑也就罢了,叫外头的人知道了,连我也要一起落个懒妇的名头。”
钟毓把筷子放她手里,玩笑道:“懒妇配懒汉,我不嫌弃你的。”
张婉接过筷子,嗔他道:“我嫌弃你!”
她才不要当什么懒妇。
钟毓道:“就是嫌弃得厉害,也得吃过了早饭,再过去。”
他顺带又说了家里的习惯,省的她太过操心,劳累到心神。
“母亲跟前从不使人请安,老太太嗜睡又懒散习惯了,年轻那会儿,我祖母家里的孩子要来小住,母亲都借父亲之口,帮着给回绝了。她起不来,又玩心大,只说自己一个人懒散就成,可别带坏了孩子们。”
钟毓这性子,一多半儿是随娘。
“那怎么成?”张婉不解。
家里祖母待自己也好,可晨昏定省是大户人家里的规矩,长辈们疼爱怜惜是好,但也不能坏了这些礼数。
“怎么不成?”钟毓贴心的给她布菜。
又道:“大嫂嫁进来四五年光景了,我不在家那会儿就不说了,其余时候,也没瞧见过大嫂过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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