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姒笑得更开心了,连忙拉着人回房,又是倒茶又是催汤,当家做主的派头十足,却是让人看得想笑。
催完了汤,鱼姒一回头便见桌边人温润含笑的模样,心跳倏忽漏了一拍。
夫君真是太、太、太好看了。
她真的好喜欢夫君啊。
晏少卿亲眼看到她的神采飞扬收敛成安静不语,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依旧闪烁着明亮的光,心头蓦然一跳。
“青娘?”他下意识问道。
鱼姒便又弯弯眼睛,款步走向他。
不知为何,晏少卿竟有些窘迫,但他们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发生啊?
他不自在地想找个话题:“青娘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么?”
鱼姒停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突然笑盈盈道:“夫君,你脸红了耶。”
……
“轰”地一声,晏少卿清楚感觉到他脸上迅速蔓延起来的热度。
晏少卿:“咳……许是太热了……”
说着,他摸索到系扣,先似模似样扯了扯。
鱼姒看着那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手勾扯系带,蓦然眉开眼笑:“夫君!让青娘来帮你吧!”
手下意识让开,晏少卿再回过神时,她正微微俯身,而系带也渐渐松散。
暖香幽幽萦绕,稠而不腻,馥氤宜人。
他还记得这香的名字是叫重蕊香,当时鱼姒与他说,这香层层叠叠经久不散,“重蕊”便取花蕊重重之意。
浅浅吐息喷薄在颈侧,晏少卿浑身僵直,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明明以往鱼姒也常为他更衣,可、可——
肩上骤然一松,他听到她惊奇的话语:“怎么会这么重啊,我险些没捞住。”
晏少卿:……
能不重吗?这可是件大氅啊。还是今年年初鱼姒才请人做的。
心慌意乱被搅了个散,他不易察觉地舒了口气,伸出手来:“我来放吧。”
鱼姒偏不给他,明明只是抱着就已经很艰难,却还扬起一张明媚笑脸:“夫君就坐着吧!我来就好!”
晏少卿只好看着她把大氅胡乱搁在案桌边,又兴冲冲跑回来,一抬胳膊。
晏少卿:?
鱼姒理直气壮,娇气极了:“我好累啊,夫君快帮我揉揉!”
这?
晏少卿怀疑鱼姒在无中生有,但他没有证据。
索性也只是揉揉,没什么不能满足的,晏少卿挽袖按上她手臂。
鱼姒眸中的得逞转瞬即逝,仗着他正全神贯注,她光明正大地喟叹。夫君怎么这么好啊?明明知道她是在胡说,居然还这么好脾气地迁就她。
她笑眯眯望着眼前的人,近距离欣赏让她愈发欢喜。怎么会有夫君这样哪哪让她都喜欢的人啊?
看着看着,鱼姒好奇地宣布发现:“夫君,你颈侧有一颗小痣!”
什么?晏少卿下意识低头,只是转瞬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傻。
他若无其事抬起头,手上用了些力:“青娘觉得这样可以么?”
鱼姒没发现他的尴尬,也没被他转移走注意力,她专注着新发现:“还是红色的!”
晏少卿:……
他不自在地偏了偏脖颈,衣领恰好将其遮住,鱼姒顿时不依:“夫君,我看不到啦!”
面对她兴致勃勃又稍稍带着谴责的目光,晏少卿抽了抽嘴角,还是将不解宣之于口:“青娘……只是颗痣……”
鱼姒:“可我之前都没发现啊!”
晏少卿:……
鱼姒:“好夫君,我就看一看,你让我再看看嘛。”
晏少卿:……
鱼姒:“悄悄告诉夫君,我后颈下面两寸也有一颗痣哦,公平交易,我也给夫君看看,怎么样?”
她这一副自己吃了大亏而他绝对稳赚的口吻让晏少卿哭笑不得,些微的迷惑也销声匿迹,他纵容地顺着她的目光方向偏过了头。
那颗小小红痣清楚地展露出来,旁边的青细脉络也清晰可见,看起来是那么的相衬相宜。
它们随着晏少卿呷茶的动作而轻轻滑动,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魅力。鱼姒屏息盯了许久,蹙眉抬头:“夫君,让我摸摸好不好?”
“咳!咳咳!”
晏少卿手忙脚乱把茶盏放下,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就迎上可怜恳求的一双眼睛。
那里面满怀希翼与渴望,一看就诚恳极了。
晏少卿不能理解:“青娘,这应当没什么好……摸的。”
鱼姒嘟起嘴,反手便拉住他还按在她手臂上的手,拖着长长的调摇晃起来:“夫君——”
“好夫君,你最好了,就让青娘摸摸吧,只是摸摸而已啊,这么微小的愿望夫君难道忍心不满足嘛?”
在不由自主点头的时候,晏少卿绝望地想,这等轻轻飘飘娇娇柔柔的摇晃任谁来了能忍住不答应她?
鱼姒见他点头,顿时将他的手抛开,喜笑颜开:“那夫君别动!”
晏少卿:……
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有种被人用过就扔的沮丧。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又”?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颈侧传来温凉柔软的触碰,晏少卿头皮发麻,下意识捉住了罪魁祸首。
低眸看去,鱼姒已经满目难以置信。
晏少卿:……
现在说他不是故意的还来得及吗?
好像来不及了。
鱼姒气鼓鼓看着他,毫不留情谴责:“夫君答应了青娘的,难道要出尔反尔吗!”
晏少卿:“咳,不是,没有,青娘摸吧。”
为保话语的真实,他缓缓拿开了手,偏头看她,含义不言而喻。
——请随意。
鱼姒这才满意,指腹重新抚上那一颗几不可察的红痣。
明明没有任何凸出触感,但鱼姒却觉得指尖都酥麻了起来,并顺着手臂一路麻到了心底。
宛如怦然心动。
她悄悄红了脸,不舍摩挲了几下,又移向一旁,抵住青色的脉络。
依旧没有任何触感。可鱼姒的脸更红了。
怎么会有一个人哪哪儿都按着她的喜好而生呢?
指尖划动慢了下来,鱼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是因为喜欢夫君,所以才会觉得夫君的一切都是这么的令她着迷。
这大概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或许是叫“爱屋及乌”,但那一点也不重要。
她只要知道,无论天上地下,她再也遇不到第二个能让她这么喜欢的人就够了。
晏少卿努力想让自己放松,可实在是做不到。那在他颈侧若有似无游弋的指尖仿佛会法术一样,带起一阵阵无法言说的……
更不用提她离他这样近,非但有馥郁幽香从她衣领中透出来,她的浅浅吐息也打在他耳畔,还有她温凉淡香的鬓发不时蹭过他脸侧。
这与耳鬓厮磨又有什么分别?
他脸通红,想喊鱼姒住手,又怕鱼姒控诉他出尔反尔,正是两难时,帘子被掀开了。
“少夫……”
木檀及时住口,迅速转身出去。她想,原来这就是小别胜新婚。
难怪从前少爷回来的时候,他们夫妻二人总是要独自在房中待一会儿。
原来如此。
第26章 枕在腿上
两厢寂静,直到帘子荡回原位,鱼姒才醒神:“一定是汤好了!”
她立时收回手,眉飞色舞对晏少卿道:“夫君你等我!我去把汤端来!”
说罢就欢快冲了出去,徒留晏少卿错愕愣在原地。
这……这……唉。
晏少卿心不在焉地理着微微翻进去的衣领,清楚感受着自己从头到脚一点点恢复正常,忽然叹了口气。
大抵十来年前,他二哥每天挂在嘴边的话就是“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这个妹妹不是他们晏家的谁,而是城东祁府的小姐。当然,现在已经是他二嫂了。
彼时他觉得二哥奇怪,人生于世,成长规律就在那里,有何可急?
现在,他懂了。
十四岁的鱼姒委实太过跳脱,又天真烂漫,不知道远近也不知道亲疏……
思来想去,他又叹了口气。
罢了,左右他们是夫妻,远一点近一点也没什么要紧,又不需要守礼避讳,而且她什么都不懂,也不是故意的,刻意纠正反而会惹她委屈。
何必在她恢复本性无忧无虑的时候还要扫兴呢?
·
因为回家只能过大半个月,所以行李简而又简,另又带了些临安的特产。
“夫君,它好碍事啊,我都说了放不下了,樱桃还是冷酷无情把它放了上来!”鱼姒踢了踢脚边的箱笼,委屈巴巴地告状。
这话就是真的胡说了,他们的马车里空空荡荡,如何放不下这一箱笼?
想起出发前主仆俩的扯皮,晏少卿忍俊不禁:“可是后面真的放不下了啊,青娘难道要让樱桃坐在外面吗?”
话音落下,外面风声也大了些,仿佛应和。
鱼姒一噎,心不甘情不愿地继续嘟哝:“可是它就是碍事啊……”
晏少卿失笑,也顺着问:“那是哪里碍事?”
鱼姒一顿,抬眼觑他一眼。
晏少卿只见她眼波流转看向他,眼尾仿佛也挑着婉转的弧度,只一个抬眸,便足够妍丽娇美,动人心弦。
他怔愣片刻,耳后蓦然涌上热度。
为什么突然这么看他……晏少卿移开视线,试图缓解这一刻的不自在:“青娘?”
他一偏头,微红的耳根便正对着鱼姒。
夫君为什么突然又害羞了?鱼姒有一点诧异,方才什么也没发生吧?
想不明白,那也不重要,她狡黠一笑,随即换上委屈又可怜的语气:“因为……”
眼看着微红渐渐消退,鱼姒勾了勾唇角:“因为,它挡在了我和夫君之间,我都不能躺在夫君怀里歇息了,可不就是碍事嘛。”还带了点娇蛮不讲理。
话音落下的一瞬,鱼姒如愿见证微红瞬息翻了倍,甚至染向了她看不到的后颈。
夫君真的……好可爱啊。
晏少卿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羞窘到磕绊起来:“青娘,你本来也、也不会躺在我怀里歇息!”
这在马车上,她如何能躺在他怀里?!若是床上还差不……等等他都在想什么!
鱼姒紧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下一刻就笑出声来。夫君这么如临大敌,连脸也红透了,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是想到了什么呢?
答案好像已经昭然若揭。果然,她从前在这时候也不会安分,一定要加倍调戏夫君的。
毕竟……冬日的路程既没有花也没有景,实在是太枯燥啦。
鱼姒心中暗笑,瞪圆了桃花眼,控诉:“夫君是说,就算车马遥遥,我困乏难当,也不许我依着你歇息吗!”
这??晏少卿严肃否认:“怎么会。”
鱼姒继续控诉:“那夫君说什么‘本来不会’呢!青娘只是想困乏时能枕在夫君腿上小憩一会儿,只是这样也不可以嘛?”
只是这样?那当然可以。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她为什么不直接说枕在腿上呢?
疑惑转瞬即逝,没有引起晏少卿的注意。他郑重点了头,顿了顿,又道:“路上要走小半个月,虽经官道,但不会多有停顿。”
鱼姒目的得逞,心情大好,闻言随口问道:“然后呢?”
晏少卿和缓道:“所以,青娘若是有撑不住的时候,与我说就好,有什么不舒服的,也要与我说。”
鱼姒不知道他被她调戏着怎么还能想到这上面来,好像傻傻被调戏其实是放纵宠溺,而他只想着体贴她。
夫君怎么这么好啊?
她的动容明明白白在脸上,晏少卿看在眼里,却又是一阵涩然。
早该如此的。
若能早些醒悟,鱼姒她会不会看在过往夫妻情分的份上原谅他?他们,是不是便不会走到和离这一步?那封和离书……
晏少卿敛眸,在鱼姒要感动开口的时候温润一笑:“还有膳食方面……”
他话音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是全然的耐心体贴。鱼姒听着听着,心中又盈起一个冲动。
她悄悄坐直,身子微微朝旁边倾去,而他也没有发现,一切都很顺利。
直到……“啊!”
鱼姒眼泛泪花,忍无可忍:“我就说它真的很碍事吧!”
晏少卿被吓了一跳,只见鱼姒捂着膝头,想来是磕在了箱笼的棱角上。
虽不知是怎么磕上去的,但他还是有些紧张:“很疼么?青娘不若让我看看?”
出门在外穿的厚,鱼姒其实只疼了那一下,但看着他眉眼间隐隐的担心,她心里忍不住甜滋滋的。
即使是在行路,没人会进到马车里来,但在这里褪下鞋袜掀起裙摆也很不合适,如果是她故意而为,夫君绝对要连声阻止的。
可现在,他居然说让他看看。只是因为担心而已。
“夫君真的要在这里看嘛?”她甜甜问。
不然呢?现在还在行路,也不能下去找医馆啊?
晏少卿已经开始回想:“我记得包袱里好像带有药油,待会儿我让木檀去找,青娘你忍一会儿好不好?”
鱼姒一怔,竟说不出只字片语。
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她突然郑重说道:“那已经没事了,但是现在,我有些困了,夫君先前说的可还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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