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无趣地扁嘴,原本以为能看到这副棺材脸高兴的模样,但听到杨家二郎,他又起了兴趣:“你怎么和他有了龃龉?他那人报复心重的很,你要小心了。”
他颇有些幸灾乐祸,前世杨鹤知就是京城著名的世家公子之一,他倒是有几分真本事,在杨家败落之后还在朝中有些影响力。可不知怎么得罪了程相爷,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打压,没几年就被贬了官,之后就没了消息。
小皇帝那时候还暗戳戳猜测过,没想到这两人在这么早的时候就结仇了。
程照道:“只是一点小事,陛下不必为难。在下倒是觉得大理寺是个好去处,在下被中正定为下品,正好可以领个大理寺主簿的职缺。”
小皇帝愣住,这与他原先设想的不同,大理寺主簿是从七品,没什么实权,每日做的都是打杂一类的小事,实在称不上是什么好缺儿。
他皱起眉头:“这也太低了,朕虽没什么威信,但比这好的也可以留给你。”
程照摇摇头,他深知自己如今并没有实力待在高处,小皇帝看中的是他前世身为宰辅的实力,但他如今初到京城,一步登天不仅不现实,还有可能折了腿。他必须一步一步往上爬,慢慢积累为官的经验,才有可能像前世一样位极人臣。
他把前路看得很清楚。
看着日头慢慢升上头顶,他不自觉失了神,不知阿宁有没有赶到家?
姜婳进门时,饭厅里刚巧摆上了饭,李氏就坐在桌边,看见她进门,立马发问:“今日去哪儿了?”
姜婳正是心虚,眼神止不住地乱飘:“没去哪儿。”
“找明宣去了吧?”李氏哼了一声,喊她坐下,语重心长道,“姑娘家还是得矜持些,哪能上赶着去找他?回头让你阿父知道,看你还能不能出门。”
姜婳惊住,阿母居然不觉得她喜欢程照有什么问题?难道阿母跟她一样,也看脸?
第二十二章 恨铁不成钢,恨女不着家。
姜婳顶着阿母的视线,忐忑地用完了一顿午膳,途中无数次想解释一下,都在阿母恨铁不成钢的目光中败退。
李氏看着她吃完了,开始给她传授经验之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明宣口味重?我听说你还让厨娘加了许多糖?这样不行,你若真有心,得自己做。”
姜婳吐了吐舌头,很是光棍道:“我没有心。”
说完就被李氏拍了一下,李氏嗔她:“既没有心还巴巴地赶着去给人送糕点,从这儿到程家得坐上三刻钟的马车,你还说没那个心思?”
姜婳突然觉得,她好像对自家的定位有些问题——她一直以为自己身为世家女,婚姻必须门当户对,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的?
她想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阿母,您不觉得他配不上我吗?”这当然不是说程照差,只是基于楚国国情来说,两家家世到底有些差别。
李氏叹气:“配不上又如何?我看明宣那孩子不错,你若瞧不上他也就罢了,可你若瞧中了他,我和你阿父还能死命拦着?”
养女儿就是这般不好,年纪大一些就怕她被人拐了,千防万防的不如早些认清事实。
姜婳被说得扭捏起来,她自觉自己心思藏得十分隐蔽,对程照也只是出于对他容貌的偏爱以及对他痴情的怜惜,怎么说得她好像非他不嫁似的?
“其实也可以拦一下的啊。”她红着脸挣扎道,“我还没有看上他呢。”
李氏像是正等着她说这句话一样,立马正色道:“那便好,既没有看上他,就别上赶着去找他。适逢官员选任,明宣应当忙得紧,哪能像你一样,整日不着家?明日不许出门玩,把先生先前布置的课业写了。”
姜婳底气不足,也没什么理由反驳,想想自己确实没什么正当理由去找程照,很是憋屈地回了房。
等她回房后,李氏却是忧心忡忡了一下午,等姜嵘一回来就屏退左右侍立的侍女,拉过他说话:“你担心的事怕是要成真了。”
姜嵘震惊到失声:“岫之竟真的好龙阳?”
李氏也被震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你说什么?岫之好什么?”
刚走到主院里,想着打听一下阿父口风的姜婳:“……”真的假的?!
她几步走到门边,刚想把耳朵贴门上偷听,门就哐当一声被打开了,阿父一脸茫然地被撵了出来。阿母向门外瞪了一眼,啪一下关上了门,留门外父女二人面面相觑。
“阿父,”姜婳止不住好奇心,反正近前没有侍女,她很是干脆地问了出来,“阿兄……好龙阳?”
姜嵘老脸有些挂不住,板着脸道:“去去去,你小姑娘偷听这个?别去和你阿兄胡说啊。”
姜婳才不受这个威胁,立马转身作势要走:“天呐我一定要去问问阿兄是不是真的!”
不待姜嵘说话,房门又一次被打开,李氏沉着脸站在门后,没好气道:“等会,你们都给我进来!”
父女俩自然不敢反驳,乖乖地进了房门,一人被拍了一下,李氏转向姜嵘道:“你跟你女儿解释一下,免得她回头真去问她阿兄了。”
姜婳眨巴着眼睛,乖巧坐好准备听故事,姜嵘无奈道:“那不是我想岔了吗?也不知是谁,竟在尚书台传些莫须有的传言,说是岫之近日经常与一个俊秀郎君走在一处,两人过从甚密。那些人不敢在我面前说,可总归被我知道了,我想了一日,就担心这事。谁知我一回来你就与我说我担心的事要成真了……”
姜婳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阿母说阿父担心的事要成真了,不会说的是她吧?她立时生出些不妙的预感,表情严肃,正襟危坐起来。
可惜李氏没有放过她,直接道:“岫之的事先不说,你女儿倒是要让你担心了。”
姜婳抿抿嘴,语气沉痛道:“我的事不着急,关键是阿兄,那等莫须有的传言对阿兄还有阿父影响多坏,可见背后传的人其心可诛!还有阿兄最近与谁过从甚密?人家郎君的名声都被败坏了!”
姜嵘的思绪便被她牵着走,摸了把胡须道:“那郎君你们倒都认识,就是先前上门做过客的明宣。传言的人还没有揪出来,等我明日去问问,我倒要看看这传言到底是针对岫之的还是针对我的。”
姜婳也跟着义愤填膺,传出这等流言的人实在太过分了,难道跟她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李氏也拧了眉道:“怕不是针对明宣的?阿宁也去找明宣了,怎么不见人传,就传他和岫之的?”
跟姜婳不同,姜嵘是一个很会抓重点的人,登时愣住:“阿宁去找明宣了?去哪儿找的?找他做什么?”
姜婳噤了声,眼巴巴地看向阿母,李氏软了心肠,也怕姜嵘因这事对程照印象不好,因而替她掩饰道:“不过是去给明宣送了一盒糕点,明宣上回还给她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呢,我叫她要记得这份人情,抽空还一下。”
姜嵘为官多年,最是懂得人心,当即便察觉到不对,但他没有声张,只把这事埋在心底,面上佯装理解。
不过几日,年初的官员选任职位大多数都定了下来,姜嵘也知道了程照被任命为大理寺的主簿,就是个打杂的小官。他斟酌良久,以大理寺文书不明为由,从尚书台赶到了大理寺。
进门转了一圈,他就瞧见了正伏案书写的程照,少年郎君身姿挺拔,坐着时上半身也直挺挺的,没有丝毫畏缩之态。姜嵘忍不住在心里点了下头,回过神来又不屑轻嗤,他年轻时肯定比明宣还俊朗。
程照感官向来敏锐,抬起头时就看见姜尚书令一脸审视地看着自己,他本以为自己能做到面不改色,却不知为何,心跳微微加快了些许,甚至有些忐忑。
他有些自嘲地想,大概是因为自己心虚吧,身无长物却看上了人家捧在手心里的姑娘。
第二十三章 找茬有深意,猎艳有后记。
一日忙完,程照甩甩袖子出了大理寺,外边已是夜幕低垂,同行的是刚认识的另一位大理寺主簿,性情直爽外向,一来就与程照称兄道弟。
主簿姓郭,极爱说话,刚走下衙所外的石阶便小声道:“明宣,你是不是何时得罪了尚书令姜大人?”
程照佯装不解:“这是从何说起?”
郭主簿摇摇头,一脸深沉:“你还是太年轻,连姜大人故意针对你都没看出来。他今日说是文书不明,可这等事哪里用得着他亲自过问?来了他却不去找寺卿大人,反而只使唤你来回走动,叫你都没空闲做本职事务。我看他面色不善,看起来颇难相处,你要小心了。”
程照谢过他好意提醒,正好走到路口,两人作别后各自归家。程照转过了身,目光灼灼发亮,漫天星辉也比之不及。
事实上,他在今日之前抱着的心思卑劣到无法宣之于口——皇帝说他未来会成为宰辅,而那时阿宁或许已经许了人家,他想的是,不管是以势压人还是如何,他终究要得到她的。他并不在乎强抢人|妻的名声。
而如今,他轻勾唇角,或许并不用走到那一步。他不怕姜大人刻意针对找茬,姜大人找的茬越多,他娶到阿宁的胜算也就越大。因为姜大人没有理由来针对他,还从尚书台赶到了大理寺,唯一能让他放下身段做这种事的,只有阿宁。
不过,近日怕是见不到阿宁了。他唇角放平,面上带了些烦忧之色,希望阿宁在家不会被申斥。
姜婳当然不会被申斥,虽然被阿母说了一顿,让她不许出门玩,她也就老实地待了两日,每日看些话本子打发时间。
两日后她就旁敲侧击地向阿兄打听,得知程照已经领了大理寺主簿的差事,近期都忙得很。当然,她不知道他的“忙”中还有自家阿父的手笔。
她心头闪过几丝怪异,总觉得剧情偏离了轨道,按理说程照这时候应该在常平长公主的提携下在京城崭露头角,可如今却并没有听说相关消息,反倒是一些莫须有的诋毁流言让他在尚书台出了名。
她继续问:“那,阿兄,你可知道那背后传谣言的是何人?”
姜存看了她一眼,伸手揉乱她的头发,笑道:“这你就别管了,就是一个和你阿兄结了仇的人,阿父不会放过他的。”
他的态度有些奇怪,姜婳看他那样子也不好多问,只是回到自己房间就让青樱带点东西去看看荣叔,顺便问问那流言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多久青樱就回来了,面色颇为奇怪,手上还捧着个盒子。
“那是什么?”
青樱小心把盒子放在桌上,掀开盒盖让姜婳看,答道:“姑娘,荣叔说这是您上回卖的那话本赚的,他已经拿了中间价,这是您的润笔费。他还说,让您有空的时候尽快多写一些,外边人等着看呢。”
那盒子里赫然是白花花的几大块银两,比姜婳之前舍出去的还多,她咋舌:“写话本这么挣钱?”上回为了膈应姜如和陈怡,她就是随便瞎写的,外头人竟这般捧场,她也是始料未及。
青樱轻笑:“荣叔说姑娘您写得好,自然看的人也多,还有那茶楼里的老板,就盼着您早日写下去,叫他们也不至于整日就请说书人说那一段开头。”
姜婳摆摆手:“可别,再多的我可写不下去,茶楼老板要是想看,叫他自己请人写去。荣叔也是的,我像是闲得能写话本的人吗?”
青樱不敢说,姑娘您确实挺闲的。
“对了,荣叔说郎君这回的流言怕是和丞相府有关。”青樱皱起眉头,将盒子盖上,颇为不忿道,“也不知是什么仇怨,竟这般诋毁郎君,实在可恶!”
姜婳恍然,难怪阿兄不想让她知道。姜家和杨家能有什么仇怨?除了大堂姊的亲事,就是杨丞相意欲让杨鹤知娶她之事。而流言针对的是阿兄和阿父,那自然是因为她的缘故。
大概是杨丞相被阿父拒绝了,面子下不来,便生了怨气,这才打击报复她家。
这事说起来似是因她而起,但委实和她没什么关系,姜婳掺和不进去也不好掺和,只能当做不知道。只是她先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忙得没空写话本,这会却是灵感颇足,当即叫青樱准备笔墨,不过一个多辰,《玉扇公子猎艳记》又增加了些剧情。
玉扇公子和甲姑娘幽会时,不慎被乙姑娘撞见,两个姑娘都是醋意大发,玉扇公子哄哪个也不行,当真是左右为难。
“你明日再去一趟,把这个给荣叔。”姜婳揉揉脖子,长时间低着头奋笔疾书,脖子酸得很,她连写课业都没这么认真过。
青樱领命,刚把稿子收好,门外忽然传来李氏的声音:“阿宁,怎么还没去用午膳?昨日的课业这么多?”
姜婳精神一震,赶紧给青樱使眼色,可惜已经晚了,李氏很是自然地将青樱手上的稿子拿了过去,视线迅速一扫,脸上神色莫辨。
“这是什么?”
姜婳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有几分颤抖:“我看这话本写得挺有意思,所以手抄了一份,留作纪念。”
李氏似笑非笑:“挺有意思?我看抄书确实挺有意思的,怕是上回《口诫》抄得不够多,这回想抄点什么有意思的?”
姜婳眼巴巴地看她,乖巧笑得又甜又软:“阿母~我错了,我就是闹着玩的。”
可惜李氏不吃她这一套,笑着道:“那就抄经书吧,让自己心静一些,别老是闹。”
好在李氏没有没收她的手稿,默许了她把这稿子拿出去,可姜婳一想到自己因为杨鹤知的破事又把自己陷入抄书的境地,就忍不住想骂人,尤其想骂杨鹤知。
抄了一下午的经书,姜婳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得到了升华,张嘴就能念出一句佛偈来。晚间姜存回来差点被她吓了一跳:“我还以为阿宁看破红尘了。”
姜婳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阿兄,你能不能替我抄书?”
姜存立马拒绝:“不行,我那字阿母能认出来。唉,我要是有明宣那一手仿人笔迹的本事就好了。”话虽如此,他却是笑得一脸幸灾乐祸。
姜婳却是灵光一闪,程照会仿人笔迹?
翌日是程照休沐的日子,他原本打算在家中看书,真正入了官场才知自己底蕴还是不足。只是他没看多久,怀义便进来送信道:“郎君,这是刚刚有个小童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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