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婳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又眨了眨眼睛:“你给他干什么?”
姜存不好意思:“其中有一篇我没太看明白,就拿去请他解释,他说给我作一份注解,过几日给我。明宣学问出众,有了他的注解,到时你也能看懂啊。”
姜婳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按程照那个别扭性子,说不定心里还想着是她不喜欢这套书,所以收到之后直接转手送给了阿兄。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觉得这样也好,程照会多想,那就让他多想吧,最好觉得她是个没有心的女人,不要再在她身上花费一点心思。
她脸上神情实在太过复杂,姜存忍不住问:“你是不是……”
姜婳猛地收敛表情,面无表情道:“我没有。”
“……和他有仇?”姜存剩下半句话赶在她后面说出来,一看她那态度,忍不住劝说,“明宣性子多好,就是不爱说话,你是不是有误解?你上回不是还给他送糕点了?难道他嫌弃你的糕点难吃?那也不是多大的事儿,男人嘛,都不喜欢吃糕点的……”
姜婳转身就走,阿兄实在太话痨了,不过,男人都不喜欢吃糕点?
如果她坚持送糕点,逼着他吃甜腻的糕点,那程照会不会觉得她强人所难还太烦人,然后对她的滤镜就碎了,然后和她决裂、老死不相往来?
那就送最甜的桂花糕吧。
第二十章 甜腻桂花糕,反转真脸疼。
姜府厨房做的桂花糕并不会很甜,因为李氏特地嘱咐过,怕姜婳多食坏了牙齿。姜婳自己也不是多爱吃甜,因此自家厨娘做的桂花糕还颇合她口味。
今日的天气很好,外边看着晴空万里,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屋檐上,应当不会像昨日一样下雨。
姜婳很早就起身,一起来便蹲守在厨房,盯着厨娘做糕点,以“送的人嗜甜”为由,叫厨娘多加了三大勺白糖。
厨娘倒还记得上回她说客人口味重的事,小声嘀咕道:“怎么一个两个的口味都这般重?”
姜婳睁眼说瞎话:“他口味就是这般奇特,所以我才找大娘你来做糕点啊,大娘手艺这般好,他肯定会赞不绝口。”
厨娘眼眸瞬间亮了,很是干脆地又加了一勺蜂蜜,跟姜婳道:“姑娘,其实加蜂蜜的桂花糕最好吃,先前怕您坏了牙齿,夫人都不让我加蜂蜜。”
姜婳“嗯”了一声,没放在心上,她吃了这么多年桂花糕,能好吃到哪去?
等热腾腾的新鲜桂花糕一出锅,她立马收拾装盘,一看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午膳,便让人去和阿母说一声,自己匆匆出了府门。
厨娘叫住要去回话的小丫鬟,自己擦了擦手,往正院走去。
“夫人,姑娘刚刚匆匆出府去了。”
李氏见怪不怪:“想必又是去逛书肆去了吧,没事,她有没有说午膳回不回来用?”
厨娘认真地摇了摇头,道:“这回不一样,姑娘是出门给人送桂花糕去的,也没说回不回来。”
“送桂花糕?”李氏停下手头的事,惊讶地抬起头来,疑惑发问,“给谁送?难道是给她资助的那些孩子的?”
厨娘欲言又止,终于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听姑娘话里意思,像是上回来做客的那位年轻郎君,姑娘还说他口味就是那般奇特。”
李氏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挥挥手让她下去,心中思绪复杂难辨,难道阿宁真看上了明宣那孩子的皮相?不然怎么会这般慇勤?还上赶着送东西。
不行不行,姑娘家得矜持些,再怎么喜欢也不能如此失了身份。回头她得找阿宁好好说一番,上赶着的姑娘会让人看轻了去。若真看上了明宣,也不能如此急躁啊。
李氏在府里多想,姜婳却是没那么多心思,出了门就叫车夫往龙门街驶去。龙门街这名字听起来挺霸气,却是京城偏僻之处,街上行人不多,安静得很,大多是外地来此的读书人租赁的宅院。
她先前就打听过,程家小院倒不是租的,而是昔年程家祖辈留下的祖产,只是这地界实在太偏远,巷子又窄,马车若行了进去,必不好掉头。
姜婳便让车夫等在巷口,自己带着青樱往巷子里走去。巷口正巧有个玩耍的小童,她拿了一块糖,套出了程照家的具体位置,是巷子最中间的一户,门外摆着两盆花。
姜婳正要走,那小童忽然道:“姐姐,你是仙女吗?”
姜婳起了逗弄的心思,回头莞尔一笑,点头道:“是呀。”
等到了程家门前,她忽然想到,没有考虑到今日程照有没有出门的问题,像他这种来京城求官的士子,平日里必定要东奔西走,总不能像她一样,可以闲得到处瞎逛。
不过没关系,程照不在,给他那个随从也是一样的,随从应该不会出门。
姜婳抬手敲了敲门,手还没从门上移开,面前的木门便打开了,像是早就在等她一样。
门内的程照向来少有表情的脸上难得染上了几丝惊讶,眼睛都瞪大了些许,他甚至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差点脱口而出“阿宁”二字。
姜婳也惊住了,哪能想到竟会这般巧,不免有些讪讪:“你、你要出门吗?”
程照把门打开,站在一侧,温声道:“进来吧。”
姜婳从青樱手中接过食盒,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进了程家小院。程照引着她在院里的石桌边坐下,叫怀义端了茶盘出来,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姜婳正要开口说话,他突然道:“稍等。”就转身进了正屋,留下怀义在一旁煞是纠结地盯着姜婳看。姜婳使了个眼神,青樱便三言两语把怀义绕到一旁说话去了。
程照从正屋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块软垫,他走到石桌前,将软垫放在石凳上,让姜婳换个位置坐。
“寻我何事?”他在她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眉眼。
姜婳把食盒里的桂花糕拿出来,斟酌了下才开口:“听我阿兄说他把《耽乐书》给你了……”
程照失笑:“所以带了桂花糕来贿赂我,然后把书要回去吗?”
姜婳不敢看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思十分卑劣,明知他不爱吃桂花糕,还叫厨娘加了那么多糖,只为了叫他厌烦。
“也不是,那个,你尝尝这个桂花糕吧,这是我家厨娘的得意之作,你一定会喜欢的!”她咬了咬牙,把桂花糕推过去,眼神闪烁。
程照轻皱眉头,难道这桂花糕里加了什么佐料?尽管怀疑她目的不纯,他还是依言拈了一块送入口中,瞬间,一股甜腻的味道溢满口腔,比上回她送的至少要甜上三倍。
却也不是不能接受,因家贫之故,他从小就很少食用糕点等物,事实上,因少食之故,他其实很喜欢吃甜。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水,微涩的味道冲淡了那股甜腻,叫他生出了些怅然若失。
“很甜。”
姜婳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狠下心道:“这是特地给你的,你得全部吃完!”
程照诧异地抬眼看她,薄唇上还沾了点糕点碎屑,他似是察觉到了,略探出舌尖轻轻一舔,碎屑便被卷入口中。
姜婳看得俏脸一红,忙捧着茶杯喝了一大口茶。可这茶有些微苦,她禁不住皱了下鼻子。程照把桂花糕推到她手边,道:“我家的茶可能有些苦,你吃块桂花糕,会好一些。”
姜婳心道只吃一块也不会怎么样,而且如果她都吃了,也就有理由叫程照全吃完了。
因此她也没有推辞,拈起一块就咬了一口,霎时惊住了,原来加了那么多糖和蜂蜜的桂花糕居然这么好吃!她以前从来不知道桂花糕能这么好吃,叫人咬了一口还想咬一口。
她艰难地把口中的桂花糕咽下腹中,不知不觉食完一块,居然有种吃不够的感觉。
程照向来会察言观色,看她这样子就知晓她在想什么,心中像是被糖水泡住了一样,甜得发软。他忍不住勾唇浅笑,看着面前姑娘眼巴巴地看着那盘糕点,他道:“只能再吃一块,不能多吃。”
姜婳惊愕看他,颇不服气:“为什么?”太过分了,这还是她送给他的呢,居然还不给她吃!
程照清瘦如竹节的手指点了点桌面,好整以暇道:“这盘糕点难道不是你拿来送给我的吗?方才还说让我吃完,你怎么好意思自己吃?”
姜婳还从没听他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惊讶过后更是羞愤,居然被一盘桂花糕迷得忘了初衷,好丢人!
看她低着头,白皙的后颈上都漫上了粉色,程照手上动作一顿,软了声音:“桂花糕这般甜,吃多了小心牙疼。”
姜婳羞愤不已,忍不住捂面,恶声恶气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以后别叫厨娘做这么甜的桂花糕。”程照顿了一下,又补充,“谢谢你给我送桂花糕,我很喜欢。”
姜婳更不想说话了,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喜欢的,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第二十一章 温声道胡言,心思众人知。
姜婳不好意思再吃,程照便叫怀义把那盘桂花糕收了起来,问她:“你今日寻我有什么事吗?”
姜婳答:“给你送桂花糕。”
程照手执茶壶替她添了些茶汤,闻言薄唇轻抿。他自觉能揣摩人心,却偏偏揣摩不透她的。前一日对他说要“门当户对”,后一日却又上门给他送糕点。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语气有些无奈:“你忘了你前日说了什么吗?”
姜婳愣住,想到自己前日说的,发觉自己太过急功近利,方法一日变了一个,这样显然不行,方法变得太快会导致没有效果。她反思了一下,得出结论——女人果然是善变的,自己也不例外。
只是眼下却要把这事给圆过去,她眨眨眼睛:“我前日说什么了?”
没想到她会不承认,程照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垂眸看向茶杯中自己的倒影,轻声道:“你再这样下去,我要当真了。”
姜婳下意识反驳:“你别当真!”反驳完了才觉得纳闷,他要把什么当真了?
程照轻啜一口茶水,慢悠悠道:“哦?我本来想说要把你讨厌我这事当真了,原来并不是真的?”
姜婳感觉颇为稀奇,印象里程照话很少,还很严肃,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她开这种玩笑。她没说话,程照又道:“我记得第一次上门拜访,你就故意叫厨娘做口味重的菜,让我那日都不知如何下筷……”
“你胡说!”这是污衊,姜婳拧起眉头为自己平反,“只有一道羊肉汤味道比较重,我还叫厨娘少放些胡椒了。”
程照抬眼看她,阳光落在他眼里,他不禁半眯起眼睛,表情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这么说……你是承认故意叫厨娘做重口味的菜,好让我出丑吗?”
这话姜婳怎么能承认?她坚决地摇头,步摇随着她的动作乱晃,垂下的玉坠流苏啪一下砸在了她脸侧,砸得她“嘶”了一声,脸有点疼。
程照下意识倾身扶住她乱晃的步摇,看着她脸颊被砸到那块皮肤瞬间红了,他皱了眉,按捺住想要摸上去的心思,声音有些僵硬道:“小心些。”
姜婳忙点点头,手盖在脸颊边偏开头不让他看,其实是因为她半边脸都由于他的靠近而漫上了红霞。今日实在是太丢人了,做什么都觉得自己好丢脸。
她慌乱起身道:“我刚刚来时,你是不是有事要出门?那我就不打扰了,你有什么事就快去做吧。”
程照看了下日头,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午膳时分,而从这里回姜家大概要三刻多钟,再待下去,她要赶不上午膳了。
他顺势点了头:“是有点事,走吧,我送你到巷口。对了,《耽乐书》我已经注解完了,你看要不要带回去?”
姜婳眼睛一亮:“要!”
程照微不可见地弯了眉眼,转身回屋将那书拿出来,嘱咐怀义将屋子收拾一下,自己带着姜婳出了门。快到巷口时,先前姜婳问过路的小童突然蹿了出来,盯着姜婳道:“仙女姐姐你骗人,我阿娘说根本就没有仙女!”
姜婳又想捂脸了,尴尬得说不出话来。程照轻笑,眼底有几分戏谑之意,倾身和小童说话:“姐姐确实不是仙女,你见过这么好看的仙女吗?”
小童嘟着嘴摇摇头,程照摸摸他的头,回头时眼底还有笑意:“走吧。”
姜婳低着头红着脸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青樱想了下,脚步慢下来,落后了两步。
等到了马车前,程照把书递给她,又嘱咐道:“路上就别停下来了,快回家用午膳吧。下回你要是想找我,就托人过来说一声,最好去你常去的书肆,或者隔壁的茶楼,那儿离你家近些。”
姜婳下意识脱口而出:“可是那儿离你家很远啊。”
程照忍不住叹气:“我没关系。”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只带着一个侍女就到男人家里去呢?而且龙门街这边人还少,若出了什么事,叫他如何自处?
等马车掉转车头,连影子都看不见了,程照才慢悠悠转身,刚走两步,旁边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朕还道你是出什么事了,竟敢不赴朕的邀约。特地过来瞧瞧,啧,难怪呢。”
程照没有回头,只道:“劳烦陛下亲临,不如往寒舍一坐。”
小皇帝默许,带着两个侍卫跟着他进了程家小院,一进门就忍不住嫌弃:“啧,你家也太小了。”谁能想到往后的楚国相爷年少时就窝在这么一座小院子里。
将侍卫打发到门边,小皇帝正欲在有软垫的石凳上坐下,程照皱眉:“稍等,在下给您换一个。”
小皇帝看他动作颇为爱惜地把软垫拿走,心中一片敞亮:“那是姜家姑娘坐过的?”啧,前世怎么就没看出来程相爷这般痴情?连姜姑娘坐过的软垫都不让别人坐。
程照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又拿了另一个软垫出来,垫好后请皇帝就坐。小皇帝慢条斯理坐下,跟他说起正事:“朕近日看了看,倒是有个好缺儿给你,跟着尚书令如何?”
姜婳的父亲便是尚书令,程照脑中瞬间将尚书令周边关系给捋了一遍,理智道:“陛下说是好缺儿,那自然轮不到在下。在下还有一事要禀与陛下,先前在下与杨家二郎有些龃龉,杨家也不会坐视在下得到这个好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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