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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鸩——犹斐

时间:2021-12-24 12:31:12  作者:犹斐
  “害!你也是傻!那上面赐婚自然有上面的用意,里面的弯弯绕绕你我如何能懂?即便真的不和,也是可以更改说辞的……”
  “所以……这两日坊间那传言……”
  “十有八/九是真的……郡主——”最后两个字他说的时候贴着另外一人耳边。
  话音刚落,一巴掌拍在了两人头顶。
  青荷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腾在半空还未来得及落。
  她气鼓鼓瞪着两个吓得魂飞魄散的杂役:“什么混话都敢在这儿乱说!主子都敢编排了!当心我告诉小王爷叫他来扒了你们的皮!”
  那两个杂役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下跪倒地上,止不住地跟青荷磕头:“姐姐开恩!姐姐饶了我们两个!”
  “这话你们打哪儿听来的?!”
  两个杂役额头抵地,颤着肩膀道:“云京城如今都……都传开了……”
  “我们真的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乱说了!求姐姐莫要将此事告诉小王爷……”
  这位主子的脾气,倘若知道自己在背后嚼郡主的舌根,怕是能给他们二人舌头割了!
  青荷心里突突直跳,她脑瓜子虽不够灵便,却也知道此事严重许多。
  两个人聒噪的难受,她不耐烦地瞥了二人一眼。
  “滚罢!”
  转身匆匆回了小院。
 
 
第三十二章 醒来
  云京皆传,恒王府新迎回来的那位小郡主是个刑克之命。
  因为命格过硬,王爷不得不将她在外养了十六年,直到圣上赐婚才接回云京。
  小郡主自来京都之后同大公子不过才见了三次……
  第一次茶楼听书,两个年轻人见的第一面大公子径直从轿子里摔了出来……
  第二次京郊观马赛,马赛结束后,大公子同行友人莫名晕倒。
  第三次……就是这次,听闻小郡主前几日曾登门拜访,离开相府的次日,大公子便一病不起了……
  ……
  云景皇宫,宣政殿前。
  这会儿还未到上朝时候,大臣们按照品阶在殿前垂手肃立,眼睛时不时的往队首站着的两个人身上看。
  云裕庭一身官服,沉着一张脸,往那一站逼得站在他后面的大臣与他之间的距离隔了至少有两个空隙远。
  他左手边,站着江尚。此刻两人面上神情都不算好看。
  靠后些的大臣们窃窃私语……
  有八卦的勾着头问左右关系亲近些的同僚,神秘兮兮:“听说了吗……”
  被问的人眼观鼻,不动声色:“听说了。”
  又一个瞥过来一眼,小声道:“传的沸沸扬扬的,怎么可能没听说?”
  间杂着竖长了耳朵凑热闹的不明人士:“听说什么了?几位大人?”
  打哑谜一般。
  ……
  “咳!”有人窥见云裕庭黑如锅底的脸色,忍不住出声提醒,“诸位大人还请慎言。”
  众人还待议论,沉重的殿门自内发出沉重声响,宣政殿金漆的大门徐徐打开,伴随着宦官尖细唱叫的一声“陛下到——”,方才还议论纷纷的殿前众臣倏然噤声。
  今日的朝会气氛与以往很是不同。
  每位朝臣的奏请都很惶恐,甚至因着殿上气氛的诡异,历来纷争不断的众部门之间都难得的和平……
  景帝云承邵饶有兴致的自冕旒后看着下面众臣的表情:“众位爱卿无事要奏了吗?”
  “臣有。”
  云裕庭自队伍中站了出来。
  原本针落可闻的大殿瞬间又起了低语。
  “哦?”云承邵眼里浮上一抹兴趣,“王叔快请讲。”
  云裕庭瞥了江尚一眼,冷哼一声,朝上首道:“陛下日前曾为长乐赐下一桩婚事,不知这桩婚事如今还做不做得数?”
  “金口玉言,婚期将至,王叔怎会生出如此想法?”
  “那怕是有人诚心不想结下这门亲事了,既如此,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云裕庭冷着一张脸,一撩袍摆,直接朝着上位跪了下去。
  “荒唐!”
  云承邵一拍扶手猛地从案后站了起来,语调冷厉。因着动作起伏,遮挡圣颜的冕旒左右剧烈摇晃。
  “圣旨已下,王叔这是要朕失言不成?!”
  他扫过殿下神色各异、窃窃私语的臣子,转头点着江尚名字:“丞相说说是怎么回事!”
  江尚手持笏板,目不斜视:“回陛下,没有的事。”
  云裕庭冷笑一声。
  “流言攻击的是长乐,不是从你府内流出难不成还会出自我恒王府?!”
  云承邵朝旁侧抬了下手,立时就有小太监下去将云裕庭扶起。
  云裕庭扶着小太监的手臂起身,继续道:“更何况,令郎如今的身体状况,当真是因为长乐前去拜访?她若有如此本事,同蛮人的争斗以后也不必陛下年年忧心,直接派我儿一人往前线一放,想必不出月余定能将北蛮的国土划进我云景版图!”
  他回头朝着身后众人:“诸位大人说说是也不是?”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歪理?
  江尚闭了闭眼,耐着性子道:“江府近日进进出出多少大夫,想来众位同僚也都有目共睹。再说我做这种欺君之事又有何好处?王爷可莫要被小人给挑拨了。”
  众臣也在身后跟着小声的劝。
  云承邵招了个近侍上前,大概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郡主受了如此委屈,王叔愤懑也是人之常情。”他宽慰云裕庭,“但江相府上这位大公子连朕也是知晓的,偶尔病一病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笑着摇了摇头,眼前珠帘随着晃动。
  “待会儿下朝李虽亲自跑太医院一趟,随江相出宫给大公子看看。”
  “是——”
  江尚仍是没什么表情:“多谢陛下……”
  *
  朝堂之上,众臣看着丞相与恒王之间剑拔弩张。
  宫外,流言肆意播散已经传到了云泱的耳朵里。
  同云裕庭的满腔愤懑不同,云泱听到流言的第一反应是:她那天的血……是不是取多了?
  她匆忙踢了鞋子跳到矮榻上,抱起窗台那盆丰郁的杜鹃翻来覆去的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盆杜鹃开的比之前娇艳了些。
  她盯着那盆花发了会儿愣,转身穿好鞋子,飞也似的跑出了院门。
  在院门口,一头撞上了一堵敦实的肉墙。
  云泱被撞的七荤八素。
  她呲着牙抬手按住额头,凶神恶煞的盯着眼前那堵肉墙……
  *
  望月楼里,顾添听着外面传的越发离谱的流言,脸色逐渐凝重。
  他寻了个得力的人去丞相府打听,又匆匆叫人准备了马匹赶去恒王府。
  眼下这种势头,还不知道王府是个什么态度,他得赶去瞧瞧。
  一路快马疾驰,刚到王府门口叫人去跟云承扬送过口信,一团碧色猛地撞了过来。熟悉的清爽药香萦绕满怀……
  顾添讶然一瞬,扶着那团碧影站稳,推开半步,笑道:“你这是打算去哪?”
  云泱呲牙咧嘴揉着撞疼的额头,她也没想到刚出府门就能撞上顾添。
  “来的正好,托你件事。”
  顾添:“先说说看。”
  云泱:“我想去趟丞相府。”
  那日在望月楼顾甜甜同云承扬较量,显然是个身手不错的。
  顾添怪异的看她一眼,神色有些复杂,“这节骨眼上你还非得去淌这趟混水。”
  “那也没有办法,毕竟这次这事说不准还真是因为我。”
  顾添脸上仍旧笑着,只是那笑有些勉强,他道:“那么多名医进出江府都束手无策,你就是进去了又能做什么?”
  云泱抿了抿唇,按着额角的手慢慢垂落,握紧收在身侧。
  她沉默了一会儿,倏然抬眼,澄净的眼瞳撞上顾添视线。
  “顾甜甜,你还记不记得我娘经常提起的平安?”
  顾添看着她莹亮的双眼,心脏跳动的有些快,他干硬道:“记得。”
  “我觉得……大公子就是平安……”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攥住并缓缓收紧,顾添有些上不来气。
  他头颈微偏,干笑:“你在开什么玩笑?”
  “真的。”云泱皱眉小声反驳,“我之前就曾试探过他,但是他对我的玉扣完全没有反应……但是前段时日,丞相府的府医给他用的药跟小时候我娘让我泡的药味道一模一样。”
  “是,是么?”
  云泱点了点头。
  “他现在既然昏迷不醒,想来那毒发的频率已经不好控制了,我得去看看。”虽然她还是琢磨不出来为什么江亦止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平安。
  顾添站在原地未动。
  云泱又叫了他一遍:“顾甜甜~”
  顾添唇角动了动,勉强勾出来个笑容:“好,晚些时候,我带你过去……”
  *
  江尚下朝回府难得有这么大的阵仗,马车后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群宫里来的人。
  李虽手持拂尘,坐在江尚对面,笑岑岑开口,嗓音尖细:“今日随咱家同来这位,可是太医院中唯一擅毒解毒的吴太医。相爷尽可放心,一定不会耽误大公子的婚期。”
  江尚淡淡应了一声。
  马车在丞相府正门前停下,早有仆役一早得了消息迎在府门前。
  李虽跟着江尚下了马车,吴太医跟在后面。
  大婚装饰所需的绸布似才挂了一半,尤其一路跟着江尚到了西院的闲隐居这边,院落内的景致更是简单。
  一览无遗的平地,当中一条砖石小径,左右铺满了细碎的砂石。原本生长的杂乱的绿植已经全部被清理开,露出光秃秃的地面。
  快到闲隐居的那道月门,李虽停住了脚。
  “相爷。”
  “李总管。”
  李虽仍旧笑着,看向吴太医:“吴太医的治法有些特殊,待会儿为大公子诊治之时,还请您回避。”
  江尚盯着李虽看了一会儿,神色晦暗不明。
  “好。”
  他直接停在了月门外。
  进进出出的仆役已经被肃清,闲隐居随处可见的喜庆红绸随风轻扬。
  浓郁的药味清苦从其中一件房内不断涌出,李虽躬身走到那道门边,抬手推开了房门。
  房里,初七正跪在里间江亦止的床头悄悄地抹着眼泪。
  听见门开的声音,肿着一双兔子眼看了过来。
  八月的身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窗侧,看见屋子里站着的两人,低垂着眼叫初七:“出来。”
  窗户被人从外合上。
  房门也“吱呀”一声完全紧闭。
  李虽挥了挥手,那名擅毒的太医默默退到门边,李虽迈着步子躬身一步步走了过来。
  他停在江亦止床边。
  大红的纱帐映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张苍白的脸。
  李虽轻轻笑了一身,抬手甩了下怀里的拂尘——
  “大公子这一觉睡得可还安稳?”
  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温润男子一双狭长的眼睛缓缓睁开……
 
 
第三十三章 喂食
  江亦止眼神清明,拢着衣襟从床上折身坐了起来。
  “李总管。”一开口,嗓音有些干哑,那是连日来未开口所致。
  “瞧瞧——”李虽面上显出几分惋惜,往旁侧案几上看了一眼,倒了杯水给江亦止递了过去,“大公子这又是何必?”
  江亦止垂眼看着李虽递到面前的水杯,挑起唇角伸手接过:“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李虽怪笑两声,寻了处地方坐下:“大公子自是随心,恐怕还不知晓今日大殿之上恒王已为此事好生责难了一番丞相。”
  江亦止嗤笑一声:“那我还真是冤枉。”
  李虽倒是被他这番说辞稍噎了一下。
  片刻后道:“陛下叫咱家来问问大公子,之前那事办的如何了?怎么一直也不见有消息送进宫里?”
  江亦止低头抿了口冷茶。
  “已经差不多了,只是这么批人手直接送进宫去,目标难免太大。”他狭长的眼睛微眯,眼睫低垂遮住了眼下的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难以接近,“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哦?”
  “咔哒”一声,杯底触及矮案发出一声脆响,江亦止掀眼:“既然丞相与恒王之间这次生了如此罅隙,如今两府又婚期在即,倒不如陛下出面做个和事佬,在宫内举办一场群臣宴。届时——”
  “我自有办法送这批人进宫。”
  李虽专注听他说完,两人视线交汇。
  江亦止笑得淡然,李虽一双豆眼逐渐弯成了一道缝。
  “如此甚好!”
  ……
  目送李虽出门,江亦止低头瞥过矮案上图案精致的薄瓷杯,坐了一会儿,手握成拳抵着唇角咳了一阵,抬袖将那杯子拂落。
  “啪——”的一声,瓷器落地发出破碎声响。
  隔着门窗,初七的声音焦急的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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