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不免提醒:“……恐怕没有衣袍可换。”
萧再谨正有兴致,皱眉道:“你随意买一件便是。”拉着宋淮就走。
小黄门急忙跑下山。
见二人又去了温泉,骆燕惊奇道:“姐夫与这景公子这样要好吗?”
虽然成亲已有数月,但骆莺对这些还真不太了解:“我也不知。”
骆燕歪头道:“景家……我好似没听说过燕京的景姓权贵,或是名门大族呢。”但看这景公子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显然出身不凡。
骆莺点点头:“确实是不曾听过。”
过了好一会,宋淮与萧再谨才出来,后者刚露面,就瞄了骆燕一眼。
因骆燕的声音实在太过清亮了,他就算在温泉中,竟也能时不时听到她的笑。
然而这么响亮却不刺耳,好似能穿透云雾,画眉鸟儿鸣叫似的悠扬。
正想着,耳边听到骆燕问:“景公子,你不是燕京人氏吧?”
因是作假的姓氏,萧再谨一时难以回答。
倒是宋淮不紧不慢道:“你问了作甚?”
骆燕嘻嘻一笑:“好奇呀,我刚才想来想去,好似没听过燕京的景家。若果真有景公子这等人物,应早就出名了吧?”小姑娘们喜欢谈论俊俏的公子,这位景公子论相貌,也算是上上乘。
这是在夸他吧,萧再谨的嘴角微微一翘。
宋淮看在眼里,着实感慨命运的奇妙。
前世他并不知萧再谨是怎么结识骆燕的,当时他正在钦州领兵驱除外夷,回京后才得知萧再谨要立后。
这皇后就是骆燕。
骆燕是骆莺的妹妹,骆莺是章少夫人,以他的立场来看,并非坏事,自然就没有阻拦。
谁知,被萧再谨摆了一道。
他就想,可能萧再谨娶骆燕也是为了麻痹他,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一桩事,他绝不会改变想法。
宋淮道:“景公子是个妙人,往后你自会知他家世。”
居然吊她胃口,骆燕哼了哼:“姐夫不说就罢了,以后再知,我也不想听。”
宋淮一笑,看着萧再谨:“景公子出来已久,该回去了吧?”
确实也不早了,萧再谨便同他,还有骆莺,骆燕姐妹俩告辞。
见萧再谨脸颊还带着被温泉熏热的红晕,骆燕把剩下的两只油桃送给他:“等会肯定会口渴,你路上吃吧。”
红彤彤的油桃衬得她手指如葱白一般,萧再谨接过来,道谢时瞥见她脖颈上挂着的物件。
那是个雕琢成鸟状的玉哨,他心想,这东西真合适她,不过雕工不够精致。若是宫里的匠人来打磨,定然好看多了。
等宋淮同骆莺,骆燕回到府邸时,已是酉时。
见姐妹俩依依不舍,章玉姝道:“不如就在这里住几日,我派人去跟瑞蓉说一声。”
骆燕也确实想念姐姐,便答应了。
她掰着手指数数:“等五日后,姐姐跟我一起去穆家。”
骆莺奇怪:“为何?”
“到时姨母会请几位姑娘来做客,让表哥相看呢。”
那算是穆家的大事,骆莺点点头:“好。”
章玉姝惯来喜欢热闹:“那我也得去看看……不知阿扩会相中哪家的姑娘。”
骆莺嫁得早,与穆扩没怎么相处过,但穆扩性子舒朗,快人快语,她也是十分欣赏的:“但愿表哥能与哪位姑娘一见钟情,这样干娘就不用再操心了。”
她已不在穆家,往后妹妹也要嫁人,弟弟又在书院,小辈中便只有穆扩,而穆扩也很少回来,所以这姑娘极其重要,她真希望穆扩能早些成亲。
章玉姝道:“阿雯荐的姑娘必定是才貌双绝,一见钟情也无不可,只要阿扩不是眼高于顶。”
骆燕听她们津津乐道,把弄着胸前的玉哨道:“我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他说不知,也难说不是眼高于顶。”
“是吗?”章玉姝皱眉,说起儿子的坏话,“别是学了淮儿,到这么晚才成亲,那可要把瑞蓉气着了。”
骆燕灵机一动:“宋都督那是在等姐姐。”
章玉姝哈哈大笑,指指骆燕:“哎呀,鬼灵精,这话说得真妙……”她挽住骆莺的手臂,“可不是吗,谁也瞧不上,见到阿莺就跟遭魔障似的。”
魔障吗?
骆莺忽然就想起,宋淮说前世就认识她了,后来送给她一个手炉,用得梅花香饼。
她一直都很喜欢梅花香,只是在骆家如寄人篱下,哪里有闲钱买熏香,她就从不曾说过。
他怎知的?
晚上,骆莺在骆燕住处,姐妹俩亲亲密密说了许久的话,她才出来。
经过书房时,瞧见屋里点着灯。她走过去,看见宋淮还没有走,正坐着看书。
瞧见她,他展颜一笑,眼眸如星辰般明亮。
“与阿燕说完话了?”他问。
其实多是骆燕在说,这孩子多日不见她,给她时间的话,兴许能说上七天七夜。骆莺嗯一声,看向他手边的书,惊讶道:“《张奇峰游记》,都督竟对游记感兴趣?”
也是这一世才有兴趣的,宋淮道:“是,”伸手将她抱在膝头,说起这本游记,“张奇峰用半生时间,游览了十三州,去过岷山,昼山,红玉湖,雁鸣湖,千峰庙……阿莺,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骆莺怔了怔,手指微微一紧。
她常以为自己活不长,原是想着尽全力照顾好弟弟妹妹就是了,哪里想过这样难以企及的事。
她摇摇头:“没有。”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落寞。
宋淮问:“如果你身子康健,那你想去吗?”
当然,骆莺点点头。
宋淮轻轻抚一抚她的发髻:“那我们以后先从雁鸣湖看起,再去千峰庙,昼山,玩够了,坐船去真州,看看那里的牡丹花……你看如何?”
骆莺呆住:“我们?”
“自然是我们,你去,我自是要陪着你。”
“都督都不做了吗?”骆莺转过头看他。
他笑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做的。”
说的那样云淡风轻,骆莺嘴唇微张,暗道他真的是魔障了吗,如此权势也能放弃?
见骆莺极为震惊,宋淮挑眉:“怎的,假如我不做都督了,你是不是要后悔嫁我?”
说实话,当初若非他位高权重,她还真不至于会嫁呢,毕竟有姨父姨母撑腰,她是多方考虑才答应的。不过数月相处,如今也谈不上后悔。
她一时没有回答,宋淮想起她数次的拒绝,低下头便堵住了她的唇。
那吻来得极其激烈,好似暴风雨一般,将他身上的气息尽数融入进来,包裹住她。
比起往前的温柔,实在是差别很大,骆莺下意识的往后躲。
腰碰到了坚硬的书案。
他的手放下来,揽住她,将她更紧的贴近。
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细碎又脆弱的声音,好像一点火星,将干柴点燃了。骆莺只觉身子一轻,旋即就被他摆放在书案上。
四目相对,她发现他的眸色极其的幽深,还有耳畔变重的呼吸,心就跟擂鼓般快跳起来。
第46章 046 相看。
月光倾斜, 落在她脸上,他看见她目中的惊慌。
他俯身,鼻子几乎碰到她脸颊:“阿莺, 这本该是早就要做的事。”
她当然没法反驳,只是太突然了, 她没什么准备, 骆莺轻轻呼出一口气:“可否换个地方?”
至少不要在书房。
宋淮挑眉:“为何?”
骆莺咬唇:“总不合适。”
她脸颊绯红如樱桃,十分诱人, 宋淮低头亲了亲:“我觉得挺合适的……”呼吸落在她脖颈,好似滚烫的火苗。
此处哪里合适了, 骆莺不由生气,便要挣扎着起来,结果被宋淮按着, 吻不断落下。
她简直是被亲得双脚无力,无奈之下就把章玉姝抬了出来:“被母亲知晓,定被责备。”
宋淮替她整理好衣衫:“好, 换处地方。”抱着她离开书房。
骆莺以为今日逃不掉了, 脑中难免又想起之前被教的一些事,越想越是难为情。
看她睫毛颤个不停, 宋淮临进屋时,低头道:“还当真了不成?就你长这点肉还不够。”
骆莺:“……”
感情他闹这一出是逗弄她?叫她白白担心, 可想到不用圆房, 好似又不能怪责。
她神情复杂, 半晌道:“那是还要长多少肉?”等长够了, 她也有个准备。
宋淮忍不住笑,骆莺此时的样子实在可爱极了,他想一想, 认真道:“再长个十斤吧。”
因太过正经,说出来就很奇怪,骆莺也听出来了,眼见宋淮掩饰不住的笑意,她恼得掐了宋淮一下。
有些微的痛感。
宋淮想起洞房那日,她连看他一眼都很拘束,如今竟敢这样了,心里倒是一阵欣慰——他的阿莺这是把他当自己人了。
………………
季珣跟高庆明商量之后,将衙内武功最为高强的捕快们分成两拨,一拨暗中盯梢,一拨埋伏。
这一日,终于有了动静。
深更半夜,从顺昌伯府后门处出现四人,径直前往周家,那周家就是完成八卦图其中需要的一户人家。
眼见他们拔出烟管,往窗户内吹迷药之时,捕快们一声怒喝,冲出准备抓捕。
谁料那四人中有武功高绝者,六位捕快同时出手,竟一招都没有敌过,只听哀嚎声四起,呼啦啦倒了一地。
就在那四人准备逃走,关键之时,有两道黑影从天而降,与那四人斗在一处,刀光剑影中,就瞧见其中一个蒙着面的人被黑影扯下了面纱,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那脸上满是皱纹,眉毛花白,眼睛好似铜铃,泛着浑浊的光,狮子鼻,大阔嘴,正是顺昌伯李守泰。
他是成州的地头蛇,无人敢惹,捕快们自然认识,惊呼道:“是顺昌伯!”
一时大意,暴露身份,李守泰仓皇之下,急忙吩咐护卫:“将他们都杀了!全都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然而那凭空出现的黑影比他的护卫武功更胜一筹,没多久,便将那几名护卫打成重伤,李守泰见状腿一软,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捕快们见状,蜂拥而上,把他抓捕。
回到衙门后,他们向季珣三人说明来龙去脉。
李守泰披散着头发,死不承认:“老夫是出来看月色的,你们凭什么抓我?快不将老夫放开,老夫可以既往不咎,否则必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季珣把从他身上搜来的玉瓶取出:“这是用来装处子之血的吧?”除了玉瓶,还有那些护卫身上的迷药,匕首,重锤。
李守泰不答。
季珣冷冷道:“你可以不说,等以后见到‘林隐真人’,你自会开口。”
林隐真人创立了清水教,此乃一邪教,教经有《五升道书》,《八卦图》等,追求长生不死。李守泰六十有余,近几年身子抱恙,不舍得手边富贵,贪生怕死,被这些邪教中人得知,迷惑心智,从此便信了清水教,从《八卦图》中得一邪法,开始取人性命。
季珣吩咐捕快把李守泰押入牢房,准备明日审理此案。
李守泰双眼通红,又叫又骂,甚至拿天子威胁他们,说他是皇亲国戚。
捕快往他嘴里塞了块帕子方才消停。
傅云栋此时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在椅子上坐下:“今日总算能好好吃一顿饭了!”
这些天,二人为此事消瘦不少,高庆明抱拳道:“高某惭愧,若没有季大人,傅大人,高某头上的乌纱帽定然不保。不嫌弃的话,高某想请两位明晚来家中小酌一杯。”
季珣跟傅云栋没有拒绝。
因已过子时,高庆明与他们作别。
傅云栋喝了口凉茶,皱眉道:“我实在想不出,捕快们口中的高手到底是谁?不至于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大半夜的,哪来那么巧的事?
刚才他们已讨论过,都是摸不着头脑。
季珣道:“就当遇到贵人吧。”
若没有这二人,今晚的捕快都要遭遇不测,别说是逮到顺昌伯了,连他们的性命也难保。如今回想起来,未必之前的官员是查不到真相,兴许只是为了自保。
被贬职,总比没命强吧?
季珣由不得一阵后怕。
次日,他开堂审理八卦图一案。
因受害者众多,此案早已在成州引起震动,百姓们将知府衙门围得水泄不通。
然而李守泰十分嘴硬,即便林隐真人已经交代,并且指证李守泰是杀人凶手,他仍不承认。
季珣为此用了大刑。
李守泰年轻时虽是将军,然而后来养尊处优,加上年岁已老,哪里吃得住如此残酷的刑罚,当下就认了罪。
见他伏法,百姓们拍手叫好,但受害者家属却愤恨难当,若非衙役阻拦,当场就能把李守泰撕碎。
怕夜长梦多,季珣即刻将李守泰,还有林隐真人押往燕京。
清晨,耳边一阵鸟鸣,婉转动听。
骆燕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起身穿衣。
这几日她都是跟骆莺一同用膳的,故而装扮好,就去见骆莺。
谁想章允宁也在,骆莺正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与他说话。
“章大公子。”骆燕惊奇的看他一眼,“你怎么会在?”
“我为何不能在?”章允宁觉得她话问得奇怪,“我想来就来,这里与我家一样。”
骆燕无言。
她以为姐姐嫁给宋淮之后,章允宁应该就不会缠着姐姐了,谁知道比以前还要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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