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易道:“别的人不敢来啊,说怕你责罚……我就来看看怎么回事,”他把构图放在桌案上,“与阿莺吵架了?”
宋淮轻咳声:“谈不上吵架,是我做错事,惹阿莺生气。”
穆易大体猜到一些。
之前骆燕说过萧再谨微服私巡一事,确实宋淮不该隐瞒,但他与萧再谨之间的关系非寻常官员可比,是以也不能妄下论断。他笑一笑道:“阿莺虽然在乎阿燕,但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你许是没找对办法。”
他与骆莺成亲也快两年了,确实头一次见她那么生气,宋淮点点头:“多谢姨父指点。”
穆易便与他说起正事:“火炮是你提议改良的,军械库的官员花费了许多精力,你瞧瞧现在可合你心意?”
宋淮仔细看了看,见图上所有构件都标注了大小以及重量,甚至是车轮如何固定,配备的铁绊都一样丝毫不差,就满意的道:“可以按照此图打造了。”那是他前世的经验,当时就是用这样的火炮轰开燕京的大门的,将来以此对别国进行反攻,事半功倍。
穆易点点头:“好,那我便回去叫他们开工……”顿一顿,“唐家那边,我们之前便已经着手了,你看仍要继续吗?”
唐思顺是被贬职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前世他对自己那是煞费苦心,多次布局挑拨他与萧再谨,虽然他也有不足之处,可有此结果却绝对少不了唐思顺的“功劳”。
所以,这一世他必然要回敬唐思顺。
二人商议了许久,穆易才离开。
晚上宋淮回侯府用膳,骆莺仍对他爱答不理。
他这几日已经习惯,沉默的把饭吃完。
这样的气氛,骆莺也不喜欢,奈何她心里的气就是消不掉,她起身准备去里间,宋淮却忽然拉住她的手。
男人的掌心很宽厚,暖暖的,天气冷的时候总喜欢这样拉着她的手,将它团在掌心慢慢的捂暖。骆莺的心一跳,差些就没动了,但想了想,还是要甩开宋淮。
就在这时,宋淮道:“我想好好与你讲一讲,当初为何隐瞒你。”
她微微一愣。
其实她一直想听的就是他诚恳的解释,而不是什么“是我的错”,“以后不会再瞒着你”,“你要如何才能原谅”等等。
骆莺坐下来:“洗耳恭听。”
宋淮就把丫环屏退了。
见他如此谨慎,骆莺未免疑惑:“难道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成?”
“是。”宋淮问,“你还记得我的前世之说吗?”
她记得,那时候她问宋淮为何非得娶她,他说感觉前世就认识她了。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骆莺颦眉:“你又想糊弄我?”
“怎么会,我这是被你逼得无可奈何,才与你说实话。”宋淮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了下,“我有一些前世的记忆,故而这一世才会执意娶你,而隐瞒皇上身份,是因为前世阿燕就是嫁给他的。”
骆莺樱唇微张,难以相信。
宋淮便说了两件足以证明的事:“我给你买了手炉,用了梅花香饼,因知你喜欢梅香。”
那件事,她当时确实十分惊讶,因无人知道她这喜好。
可是,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姨母,因我知你是她外甥女,才让宣德侯夫人安排她跟你见面。”
骆莺双眸圆睁:“难道这是真的?”她的心跳得异常的快,“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可它就是发生了。”宋淮揉着她的手背,让她放松些,“所以我不是想故意隐瞒你,而是这天机世上只有我知,我怕你承受不住。阿莺,你相信我,我会尽力让一切圆满。”
骆莺已是信了七八分:“阿燕真是嫁给皇上的?”
“是,皇上也没有纳妃。”
骆莺心头一松:“原是如此……但你还是应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你一个人承担这些事,就不曾想过要我分担吗?”
确实是他不对,骆莺生气一是担心骆燕,二也是因为他对她的不信任:“是我错了,我会改。”
他这几日道歉了不下百回,今日还把这样的事情告诉她,骆莺当然不会再怪责,只是仍有些好奇:“既是天机,我也不想知太多,但是,有一事我想问……前世我也是嫁给你的?”
宋淮没说话。
犹豫的表情做不得假,骆莺心头咯噔一声,忙道:“算了,你别说了。”
见她有些慌乱,宋淮心下奇怪:“为何?”他虽然犹豫,但还是可以告诉骆莺,她是嫁给了章允宁。因这一世骆莺原本就打算要嫁入章府,如今她把章允宁当家人,是以也没什么。
骆莺却坚决拒绝:“既然不是你,我就不听了。”她有点失望,前世没有嫁给宋淮。他们应是错过了,所以宋淮才会如此执着。
那定是个充满遗憾的故事,她已经猜到一些,便不想听。
宋淮理解了,微微一笑:“好,我不说。”他低下头吻她脸颊,“反正这一世,我娶到你了。”
听着有些酸楚,骆莺心里也难受起来,勾住他脖子:“若还有下一世,你仍得娶我。”
“当然。”他吻住她的唇。
温柔又细致的描绘她唇形,仿佛那是块甜美的点心,渐渐的又变得猛烈,如干涸了数日的旅人索取甘露。
章玉姝刚要敲门,及时收回了手。
因见儿子昨夜还睡在侧间,她打算当个和事老,谁想到,来晚一步,她笑一笑,看来儿子这都督还是没有白当。
虽然拖了五日,到底还是找到办法哄好儿媳了。
她悄声离去。
明年骆燕就要入宫,宫里派了两位嬷嬷来教她规矩。
幸好她被两位女先生教导过,严苛的,温和的,她都能适应,两位嬷嬷觉得十分顺利。
在萧再谨面前,她们用力夸骆燕聪慧大方。
萧再谨颇为得意,那可是他看中的姑娘,岂有不好之处?但知道骆燕学规矩有些辛苦,想一想,把一位御厨赐给了信国公府。
他记得,骆燕很爱吃。
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天子给臣子赏赐御厨的。
穆夫人虽然仍不舍得骆燕,可也不得不自我开导,萧再谨对骆燕确实不错。
“许是怕你学规矩瘦了……”穆夫人笑着问,“今儿想吃什么,让御厨给你做。”
这个赏赐实在合她心意,骆燕想都没想就道:“鳝鱼羹。”
上回在宫里,她没法集中心思,根本没有好好享受这道菜,这次怎么也得品尝一下了。
宫里没有长辈,涉及到聘礼一事,萧再谨请了真定公主入宫。
“让皇姐费心了。”
真定公主笑着道:“我只是过过目罢了,谈不上费心,不过皇上大婚,只请我一人相商,确实是冷清了些。”她斟酌言辞,小心道,“皇上或许也该请唐大人一同参与。”
萧再谨眉头挑了挑:“皇姐是怕那些官员说朕薄情?”
当初他流放唐赫,贬唐思顺一事,看起来威慑力巨大,早朝时,好些官员明显的变得老实了。
真定公主轻叹声:“总是皇上舅父。”
“他若知道自己身份,就不该让他的岳父杀了成州十数名百姓,也不该让唐赫杀朕心仪的姑娘!”萧再谨对唐思顺的气还多着呢,“朕说他教子无方哪里错了?都是他不好好管束,才会如此!”
他是想让唐思顺反省一下,唐家身为皇亲国戚,到底该做什么样的表率。
如果唐思顺真的能醒悟,他也不是不能让他官复原职。
真定公主看他怒气冲冲,柔声安慰道:“我知皇上为难,历来高处不胜寒,只望皇上做事三思而后行……不过皇上明年便要娶妻了,往后也有个人能有商有量,我看骆二姑娘很是聪慧。”
提到骆燕,萧再谨唇边浮起笑意:“是。”
她确实十分聪慧,至少是比穆易机灵。穆易明知道他一道圣旨就可封后,偏偏要以身犯险。
为此他去云池山,原是想恩威并施,让骆燕转变心意,谁想到她自己已经做好了选择。
他是庆幸的。
如果骆燕仍不愿嫁他,他们之间的谈话可能不会动听。骆燕于他,是定要摘到手的明珠,不管穆家怎么想,她怎么想,最终他都会让她入宫。
“等会钦天监的官员要来,皇姐替朕选个吉日吧。”他道。
“好。”
钦天监可观天象卜卦,定吉时吉日。
监正匆匆赶来,行一礼:“皇上,臣共定了九个吉日,请皇上挑选。”
小黄门把烫金的册子捧到萧再谨与真定公主面前。
春夏秋冬四季,都有对应的吉日,真定公主心想初春微冷,得穿袄子,夏日酷热,汗流不止,冬日严寒,处处不便,她指了指“八月十二”这个吉日:“不如这日吧,秋高气爽。”
萧再谨轻咳声,不说话。
真定公主看他像是不满,差点去选夏日,手指指到那处忽然转移了方向:“就元月十八吧。”
萧再谨正中下怀:“好。”
真定公主没忍住,噗嗤一声。
萧再谨的脸色微微一红。
知道他是很想早点娶骆燕了,真定公主笑道:“我得让他们把聘礼快些准备好!”
“嗯,多谢皇姐。”
礼部马上便派官员将吉日告知信国公府,穆夫人听到“一月十八”,吃惊道:“怎么跟阿莺出嫁是同一日。”两年前,骆莺也是这一日嫁给宋淮的。
穆易道:“能有何原因,都等不及罢了。”
穆夫人:“……”
第70章 070 皇后。
年后, 宫里便把聘礼送去了信国公府。
光是黄金就有上万斤,别说那些堆叠如山的锦缎,珠宝, 皮毛,器具等等, 搬运都搬了一整日。
哪怕穆夫人出身富贵, 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珍宝。
幸好嫁妆也是宫里出的,不然光是他们穆家, 恐怕是拿不出相应的东西。
不过骆燕看都没去看一眼。
身外物罢了,加起来都比不上看不见的权势, 她这一日最后跟纪宁学了画画,等纪宁临走时,骆燕道:“往后但凡纪先生有所求, 只要不是违法乱纪之事,我必答应。”
纪宁知道,她没教错人。
小姑娘好强但不卑鄙, 率直但不任性, 以恩报恩,以仇报仇, 原是可以恣意人生。
可惜竟入了宫。
不过凭她的本事,当好皇后也不难, 纪宁笑一笑:“多谢二姑娘, 我无所求, 惟愿二姑娘得偿所愿。”说罢飘然而去。
木藤道:“纪先生真傻, 未来皇后娘娘的承诺都不要!”
骆燕睨她一眼:“你懂什么,纪先生这是世外人了,非是我们凡俗可以比的。”
“皇后娘娘还凡俗?”木藤张大嘴巴, 心想那她们这些奴婢都是地底下的泥了。
骆燕道:“你去看看绣娘有没有做好罩袍。”
不是给人穿的罩袍,而是给她的坐骑在她出嫁当日披的,那也是她的嫁妆之一。
木藤一溜烟跑了出去。
等元月十八,宋淮携骆莺,与章玉姝,骆棠早早到了穆家。
刚进门就听到宣德侯夫人的声音:“哪里能猜到阿燕竟做了皇后,我早前还想让她当儿媳呢,下回再见到,得叫娘娘了。”
穆夫人道:“这下一回也不知是哪一年,不过也罢了,只要她平安,比什么都好。”
骆莺走进去,给二人请安。
“我年少时见过先帝迎娶先皇后,而今是要看第二回 了。”章玉姝笑着道,“马上礼部的官员要来了吧?”
天子迎亲不似普通人家,前一日,天子得告祭天地,太庙,而后要阅视金册金宝,次日派遣礼部官员携仪仗队,鼓乐队,凤撵奉迎皇后。
而皇后当日并不是接了便入洞房,得先举行封后礼仪,是以不待傍晚,官员便得到府邸。
穆夫人同她们一起去看骆燕。
骆燕刚刚绞完脸,皮肤如鸡蛋一般光滑,只是摸上去有些刺痛,她见到骆莺就叫道:“姐姐这么早就来了?”
骆棠道:“我也来了,你就只看到大姐。”
“你来有何用?你都背不动我。”
骆棠:“……”
“都要成亲了,还这样欺负阿棠。”骆莺揉揉她发髻,“你以后可莫要这样对皇上说话。”
姨母也是这样叮嘱的,骆燕都听腻了,敷衍道:“我哪儿敢,皇上那是天子,我连他一根汗毛都不敢碰。”
这孩子着实调皮,骆莺不免担忧,怕她入宫后闯祸。不过宋淮说,这两人前世就是夫妻,到这一世萧再谨仍钟情她,兴许就是天意,心里便释然许多。
她送给骆燕一双她亲手做的鞋子。
骆燕爱不释手。
礼部官员很快便到了,在正房向穆易,穆扩宣读制文,等读完后,把象征皇后地位的金册金宝放在案上。
宫里的嬷嬷给骆燕上好大妆,戴上凤冠,扶着去正房再听女官宣读,而后郑重接过金册金宝,行跪拜之礼。
屋内鸦雀无声,庄严肃穆。
等到一系列仪式做完,骆燕感觉自己都要出汗了。
吉时到,迎亲队伍鼓乐大作,催促骆燕坐上凤辇。
骆棠自告奋勇:“我来试试背二姐。”
就这他身板肯定不行,万一摔下地,她这皇后也太丢脸了,骆燕道:“我要表哥背。”
穆扩自然愿意,在她面前微微蹲下。
骆燕趴在他背上,心里忽然有阵淡淡的伤感,她轻声道:“你都没有送我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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