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时小姐,是找你的电话哦!名字是西格玛。”
在我起身的下一秒,太宰坐直,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的后背。临近捕鼠作战,为防止节外生枝,太宰的精神一直保持紧张状态。只是,无论再如何不愿,那个可能性依旧最高……受伤在所难免。
“嗨,西格玛,是我。”
从贤治手中接过话筒,我向那孩子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秋时小姐。您的包裹已送达侦探社。”
“开业第一天?”我从记忆里搜到几天前西格玛发来的邮件,提取出关键信息,“森先生也允许了?”
“是的。随件附十四张邀请函,届时请务必赏脸。”
“我会向社长汇报的。”
“这就足够了。那么,再会,秋时小姐。”
“嗯。拜拜。”
挂断电话,我转身去开门。侦探社门外的走廊上,静静立着一个足有我膝盖高的天空蓝礼品箱。
我弯腰抱起它,左脚一勾,关上门。走回座位后,我摘下丝带上的卡片,华丽肆意的花体字勾勒出菲茨杰拉德的名字。
卡片上的英文翻译过来就是「一套小小的谢礼。你会用上的。收下它们吧,我的朋友」。这个语气,是菲茨杰拉德的风格,至于“小”礼……我打开礼盒,挪走填充物,看着里面的东西,陷入沉默。
“赫本连衣裙,配套的高跟鞋,算是常规,但这个一看就超贵的高级定制项链……”
对礼盒感到好奇的众人凑到我身边,与谢野拿起我放到一边的礼品卡,翻译给大家听之后,又扫了眼盒内的礼物,见多识广的女医不禁咂舌。
“连珠宝鉴定证书也一并送来了。搞不懂有钱人。”
“因为比起他得到的无价之宝,这些只要花钱、再加上一点手段和人脉就能弄到的东西的确不算什么。”
乱步从礼盒的最底下翻出一张雪白的大信封,对印着鸥外姓名首字母简写的火漆哼出一道不屑的鼻息,撕开它,倒出不多不少正好十四张黑底烫金的邀请函。
我拿走属于我和太宰的那两张,乱步拾起他和社长的函,接着找到十六夜和明汐的,她们一个在上课、一个在处理商业纠纷案,乱步准备回家后交给她们。谷崎和直美从桌上捡起余下的八张,按名字分发完毕。
“高级会所……而且还有赌场。”
敦君翻开他的邀请函,喉结滚动,少年吞咽几次口水、试图减缓压力,然而表情还是逐渐扭曲。
“我们真的要接受邀请吗?我没有那个场合的礼服……”
“放轻松,就当做长见识吧。”我在盒底摸了摸,“果然有。菲茨杰拉德给大家都备了礼服,拿这张卡去取,如果喜欢可以直接带回家,送给我们了。”
“……竟、竟然都是高定……”
直美用智能机查询我手中卡面上的品牌,国木田占身高优势,看清手机页面后顿时踉跄着后退几步,眼镜从鼻梁滑落,在砸向大理石地砖英勇牺牲前,被织田作轻描淡写地接住,架回国木田脸上。
“嘁。”太宰不爽地磨了磨后槽牙,“送什么项链啊,平常也用不到……还有这个抹胸裙!太短了!”
“项链和抹胸裙不行,手链和长裙就可以咯?”我打趣他。
“不可以哦。”太宰笑容满面、一字一顿道,“什么都不可以,能送你这些的只有我。别人送,我·不·乐·意。”
“说的也是。上次织胭她们送我礼物,你都醋得很。”
对太宰的占有欲和支配欲接受良好,我回想起四个月前的生日后续。
当时,生日宴会一直开到深夜、接近凌晨才结束,敦君和国木田帮忙把那一堆礼盒给我们搬到家后,就回宿舍休息去了。
家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太宰面无表情地盯着乐呵呵拆礼盒的我(莉莉和鹿鹿给我灌了醒酒汤,但我还是有点醉醺醺的),眼神非常渗人,又有些委屈不安。
见我不理会他,太宰扭头回房、闭门不见。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我提到过,太宰的少年心性保留了下来。那天晚上,太宰嘴角下撇、眼神阴翳,这个仿佛在发怒的反应和黑之时代的他一模一样。
隔日一早,宿醉的我摇摇晃晃地起床做饭,在米拉柯的提醒下想起太宰猫猫急需饲主提供安全感,请米拉柯给我消除头痛后,跑到太宰的房间。听到动静的太宰装作没睡醒,拽着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我连人带被子抱住哄了好一会儿,太宰才勉强被安抚,最后啃了我脖子一下,不闹脾气了。
“所以?”与谢野忽略我俩,“要去不。”
“当然要去。”乱步打着呵欠回去收拾桌子,“森医生主动给我们薅羊毛,那就使劲薅他。”
“既然这样,日期是后天……得要做计划调整。”国木田翻开手账,“谷崎,贤治,敦。和我一起去领礼服。”
“没问题……啊,直、直美,别这样……”
“好哦!第一次去那样的地方呢,期待又不安啊。”
“好的,国木田先生。呜、那种地方的规矩我一点都不知道……”
“不用怕,敦。我保护你。”超靠谱的镜花踮脚拍了拍敦君的脑袋。
“……谢谢,小镜花。”敦君艰难地接受了镜花的好意。
··
时间回到现在。
秋时兴致不高地坐在吧台边,戳着杯中的冰球。
只是稍微分开了一会儿,太宰就被围了起来。他游刃有余地与她们周旋,双眼却毫无温度,显然是被缠得烦了。若放到以前,他可能已经拔.枪了吧。
余光看到第八个向秋时搭讪的男人,太宰礼仪性质的社交笑容差点皲裂。能在开业第一天被招待的人,不管是真绅士还是伪君子,都会遵守这里的规矩。
那家伙怎么混进来的?太宰瞪着被秋时婉拒数次依然不放弃的青年,在对方意图抱住秋时的瞬间,杀气四溢。女子们顿时花容失色,摩西分海般惊恐地后退。
“我的男朋友过来了。”
“小姐,理由请找个合理点的嘛。我观察的很清楚,您和那位先生长得这么像,一定是双胞胎吧?”
“……请不要碰我。”
秋时眼角抽搐,无语地躲开对方第二次伸来的手,同时察觉到太宰不再勉强收敛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和浓稠的恶意。
她怜悯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也不觉得他烦人了。大兄弟,识相点,快走吧,不然真惹太宰生气的话,他的报复指标可是百倍奉还。
还有西格玛。秋时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拿出终端、向总经理汇报情况的酒保。这个家伙,大概会被菲茨杰拉德和Port Mafia同时拉入黑名单。
不仅骚扰了两大组织首领亲自邀请之人(持有特殊邀请函的客人会在入场时得到黑金色羽毛型胸针),坏了西格玛立下的规矩(不允许对客人动手动脚),相当于拂了两位首领和会所掌权人的面子。
“在这种地方,谁也不知道周围的人曾经和现在是干什么的。请多少长点记性吧。”
将杯中剩余的酒水一口闷,秋时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太宰吓得瑟瑟发抖的青年,好心规劝对方。
秋时推了推揽着她的腰、疯狂释放低气压的太宰,没推动。他还在瞪着几乎把自己缩成西瓜虫的青年。
秋时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仿佛弓背哈气捍卫领土的猫咪一样凶巴巴的太宰,紧绷的表情舒缓下来。
“乖乖呆在这里。我去处理点事,很快回来。”
太宰脱下外套,把秋时裹得严严实实。他撩起秋时的黑发,吻了吻她的侧颈和耳垂,又温柔地啄了下她的嘴唇。转身后,太宰迅速冷下脸,快步离开赌厅。
··
乱步捏着筹码,百无聊赖地坐在赌桌上,双腿于半空中摇晃。
百战百胜、无一败绩的乱步,饶是最疯狂的赌徒也不愿意和他赌了。由于是首领和总经理的客人,荷官特意将这张桌子空出来,供名侦探休息。
“乱步。”
“嗯——什么——?啊……你找我有事?”
乱步懒洋洋地回应了呼唤,把玩筹码的动作一顿,侦探先生毫无预兆地睁开冷锐的翠色眼睛。
十六夜用同色系的眼睛直视他。少女身着主体为黑色的英伦风洛丽塔裙,搭纯黑小披风,白色波浪裙边叠在百褶边之上。
纯白的连筒袜缀有黑色蕾丝边,漆黑的低跟圆头小皮鞋,她梳了公主头,黑色贝雷帽斜戴在左头侧、装饰着两只白色蝴蝶结。
穿上西装的乱步身形笔挺,面无表情的他,以纯然理性的目光注视一切。只有这时候,旁人才能明确意识到,少年外貌的他,的确已经26岁了。
“你有话要对我说。”
名侦探的话语宛如手术刀般切开相顾无言的寂静。
“是的。”
如果再用一把收起的小洋伞充当女士手杖的话,少女就更像是从十九世纪伦敦街头走出来的人了。
“转学到文鸟学院之前,在原本的大学,我听我所在部门的屑部长说过「暧昧是最美的」——如果持续时长没有那么天荒地老的话,我大概会认同一点吧。”
“一定得是现在?”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侦探先生如同在叹息般向她求证。而十六夜毫不相让地站在他面前,眼中是与他相似、又不尽相同的,源自无与伦比的智慧、以及超人思考的光芒。
“总要有人迈出那一步的……总要有人去那么做的。”
“你要来吗?”十六夜将双手拍在赌桌上,向前倾身、逼近乱步,“还是说……你不敢,要我来?”
乱步的睫毛颤动几下。他不再是完全理性的了。青年咬紧牙关,不停地深呼吸,他的嘴唇在激烈的挣扎和情绪漩涡中颤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十六夜。”
似乎只过去了片刻,又或者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乱步得出了结论。那双精密仪器般的、仿佛高天之神般的眼睛,染上了凡人的忧愁。可他又是爽朗的。
“如果明年降临的「奇迹」,让乱步大人不满意……”
双手不自觉地握拳,十六夜认真地听着他的话,手心出了点薄汗。
乱步注意到了这点。他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新品出的时候,一整个海盐芝士雪山顶熔岩甘纳许巧克力蛋糕,就不分给你哦。”
脑内一片空白,十六夜怔住了。
乱步用前所未有的、如同春日新绿般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随后,轻轻地、像花瓣落在水面上那般,拍了拍十六夜的手背。
他自然地倒向十六夜的方向。
亲吻了她。
··
赌厅角落的光线更加昏暗一些。
秋时披着太宰的西装外套,独自靠在墙边。她望着脱离人群喧嚣的十六夜,神色冷淡如冬日湖面结成的寒冰。少女紧紧抓着贝雷帽,看起来垂头丧气的。
“……没关系吗?”秋时平铺直叙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变更关系,之后「共噬」来临,乱步爆发的感情换算成能量很可观。但你没必要这么牺牲自己。”
“不可能没关系。”十六夜碰了碰嘴唇,“在感情上,我从不是主动的那个。可这个世界,还有可能性世界,他们都需要「奇迹」……”
“但乱步没有跟你计较。因为他愿意帮你、所以也愿意帮我们。”秋时朦胧地望向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真是意外,他竟然已经这么喜欢你了。”
“…………”
十六夜揪了揪白色的灯笼袖上小巧的黑色蝴蝶结,依然没能提起精神。
“既然这么做了,就不要再动摇。”秋时重新为她戴上贝雷帽,“否则更对不起乱步的真心。拿出觉悟来,别辜负他的付出。”
“……嗯。”十六夜似乎有了点劲。
“剩下的话,就和阿汐说吧。”
悄悄让米拉柯单独联系了明汐,秋时拍了拍十六夜的肩膀,转手把她推向VIP休息区的方向。
··
借助西格玛的权限处理完私事、浑身透着生人勿近气势的太宰,站在赌厅外的走廊,额头抵着隔音材料的墙面,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太宰。”
不知何时出现在太宰身后的织田作,用耳语般低沉的声音呼唤他。
“呀,织田作。”太宰转过身,扯开笑容,“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算作取材的话,是一个很好的经验。”
织田作一毫米的表情变化都没有,回答的声音也鲜有起伏,是会让不熟悉他的人觉得欠扁的古井无波。
他的回答时常找不准重点,有时候会因为天然呆而显得过分诚实、或者无厘头和槽点过多,但同时,他又是十分细致的人,很多事情,他心里清楚得很。
与织田作相处久了,会产生诡异的被治愈的感觉。至少此刻,太宰的表情放松了很多。
“太宰,其实大家都能感觉到,你最近太紧张了。我不知道你们在策划什么……但我们都在这里。”
织田作苍蓝的双眼直率地望着友人,太宰的瞳仁震颤了几下,视线漫无目的地游弋,织田作用宁静的目光望着他,再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太宰妥协地苦笑。
“织田作……我知道那无可避免,可我无法让自己不焦虑。我对她的在意程度越来越……夸张。很奇怪吧?”
“你从以前开始就很没安全感。不要说自己奇怪。至少我觉得这是好事。这证明你非常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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