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不太舒服,头上的首饰簪子也重,她又起身换了衣裳,去到梳妆镜前卸下首饰,一一放进首饰盒里。
正巧看见了瀛昼给她的白玉戒指,她想了想,拿起戴在了手上。
因是“定情信物”,她自觉十分贵重,从前只好好收着,从没戴过。
如今既然决定要回去,干脆就戴在手上,待明日便去向父母交代自己定了亲的事,早点回江南吧。
她正这么想着,却听红梅在外头禀报,“姑娘,刁姨娘跟三姑娘来看您了。”
三姑娘?
姜夏一顿,这庶妹不是才见过面,这么快就又来看她?
她道,“请进来吧。”
紧接着,便见红梅将楚美兰引了近来,身后还有一个妩媚的妇人,想来就是那位刁姨娘了。
姜夏正要开口打个招呼,耳朵里却忽然冒出一阵声音——
【烦死了,才见过面便又来给这个乡下丫头行礼。】
这声音明显是楚美兰的。
【这乡下丫头是什么路数,我们还不知道,当然得过来瞧瞧。】
这声音则是刁氏的。
然而,姜夏看得清楚,这母女俩分明并未张口。
正奇怪着,耳朵里忽然又响起瀛昼的声音。
【带着指环,你便能听见凡人心间所想,也可以用心神与本君对话。】
姜夏恍然,在心间回应道,【原来如此,你想的可真周到!】
瀛昼,【那是自然。】
姜夏悄悄瞥了一眼鱼盆里傲娇的金鱼,先迎接这母女俩。
方才刁姨娘并未去楚夫人房中,此时,红梅便介绍道,“这位是刁姨娘。”
姜夏礼貌微笑,“姨娘好。”
刁姨娘一副和善的模样笑道,“听说二姑娘回来了,我便请三姑娘带我来看看,姑娘这些年在乡下受苦了。”
【啧,果然如美兰说得一样,这乡下丫头怎么看起来一点也没有乡下模样?不成,看来这可是个对手!】
姜夏悄悄听在耳中,继续淡定微笑,“谢谢姨娘挂念。”
刁姨娘又道,“知道您要回来,三姑娘可高兴了,这些日子成天盼着船赶紧到,还早早就给你备好了礼物。”
说着悄悄给楚美兰使了个眼色。
楚美兰只好也开口,“听说江南不似京城这般冷,我还担心二姐姐没有准备厚实衣裳,所以给二姐姐准备的了些衣料,姐姐可别嫌弃啊。”
语罢就叫丫鬟抬了些衣料上来。
【屯着用不完的料子,正好有地方打发了。】
刁姨娘赶忙又道,“三姑娘想着若是做成袄子还不一定合适二姑娘的身形,便将这些好料子直接送来了,您想穿什么样子的衣裳,请裁缝来家量身定做就好。”
【糟糕,这乡下丫头的身材怎么一点也不粗壮?看着比美兰还挺苗条!】
姜夏面不改色的说谢谢,“妹妹太客气了,你看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给你。”
楚美兰笑道,“二姐姐跟我客气什么,咱们都是亲姐妹。”
【切,谁稀罕乡下东西似的。】
说着,楚美兰又在房中打量了一圈,忽然看见了窝在床上的山君,一时兴起,走到近前瞧了瞧,道,“这只猫是姐姐从江南带来的吗?以前倒没见过。”
说着还伸手,打算摸一摸。
姜夏道,“是啊,是我养的在乡下抓老鼠的猫。”
话一落下,山君忽然睁眼朝楚美兰嘶了一声。
楚美兰吓了一跳,忙缩回手来,道,“怪道这么厉害。”
【啧,原来是抓老鼠的,不知身上有没有跳蚤,好可怕!】
语罢见山君又冲她嘶了一声,吓的赶紧离开了。
刁氏咳了咳,又对姜夏道,“说起来,若不是我那天恰好出门,碰见那姜老三,府里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二姑娘流落在江南呢!阿弥陀佛,这可都是老天爷开眼,叫您回来了。”
“你说那郭妈妈怎的就那般自私心狠?叫老爷夫人把她自己的闺女宠了十多年,亲生骨肉却流落在乡下受苦。没有亲娘,您是怎么长大的啊!”
说着竟然还擦起了眼泪。
心里却道,【我看这丫头不简单,先得让她知道是谁的功劳,实在不行,可以收为己用。】
姜夏,“……”
可真是谢谢她了。
这指环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姜夏不得不佩服,刁氏的演技真是太好,眼泪竟然说来就来!
她正兀自感慨,却听楚美兰又道,“可是,父亲母亲还将那郭妈妈生的假二姑娘留在府里呢。若我是二姐姐,心里定然不好受。”
只听刁氏在心间暗道,【漂亮!顺道再挑拨一下这丫头跟楚锦兰的关系,我闺女终于有点开窍了!】
姜夏,“……”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女,佩服,佩服。
她道,“这是父亲母亲厚道,毕竟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再说,人家也没做错什么,也是受害者不是?”
楚美兰一顿,只好看向刁氏。
刁氏忙笑着圆道,“二姑娘真是心宽,这点你同三姑娘姐妹俩像呢。”
姜夏心里呵呵,大可不必拿她跟楚美兰比。
实在不想陪这俩戏精演了,她道,“我今早才下船,这会儿都有点累了。”
那母女俩一顿,刁氏只好道,“是,二姑娘这一路辛苦,感谢歇息吧。”
说着,领着楚美兰走了。
关上门,房里终于清静了,姜夏叹道,“这一天天的,可真是累人。”
这大户人家倒是不用干活,不愁吃穿,整天累的是心眼啊!
山君道,“我说吧,这里一点也不好玩。那咱走吧。”
姜夏点头,“好,不过先容我缓缓,我得想想,怎么跟父母说定亲的事。”
照眼下的情形,她已经能猜到,爹娘会比胡嬷嬷跟庞管家更加反对她同瀛昼的婚事了。
瀛昼当时的担心果然没错,所以眼下,怎么同父母开口是个问题。
正琢磨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哭声。
那哭声似乎来自另外的院子。
当然,除过她这种吃了仙丹又喝了仙酒的,其他人是听不到的。
恰逢春梅红杏进来给她添茶,她便顺势问道,“隔着花园的院子,是谁在住?”
二人似有什么避讳似的,顿了顿,才道,“是原来的那位二姑娘。”
姜夏明白了,是那位假千金楚锦兰。
——
“姑娘天天以泪洗面,这样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丫鬟劝道。
又听楚锦兰哭道,“今日那位被我娘害了的姑娘回来,府里人都去了,可我……没脸去。父亲母亲有了真正的女儿,我还呆在这儿做什么?我看我还是走吧。”
丫鬟忙道,“可要是走了,您与太子殿下的事可怎么办?听说殿下马上就要选妃了……”
楚锦兰叹道,“现如今我成了罪妇之女,如何配得上殿下?我们,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说着又哭起来。
姜夏悄悄听在耳朵里,又问丫鬟们,“太子是哪位?跟那位二姑娘很好?”
左右房中也没有外人,红梅便悄声道,“太子殿下温文尔雅,玉树临风,上回相爷生辰,太子殿下曾驾临府中,便对二,哦不,前二姑娘一见倾心。”
红杏点头续道,“那位前二姑娘,还曾受皇后娘娘召见入宫,府里人人都说,她便是皇后与太子殿下内定的太子妃了。”
话到此,山君插了一嘴,“眼下怕是没戏了,丫头,这太子妃会不会落到你头上?”
姜夏十分不屑,“太子有什么好,比得上我未婚夫吗?我的未婚夫,德才兼备貌美无双!”
尤其一想起那天惊鸿一些,就叫人忍不住留口水……
她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却听鱼盆里的某人,“喂……”
春梅红杏以为姜夏在跟她们说,忙跟着点头,“应公子的确是我们见过最好看的公子呢!”
姜夏得意道,“嘴真甜,改天有空了给你们做好吃的!”
两人受宠若惊,忙点头,“谢谢姑娘。”
真是怀念在船上吃的那碗面,味道真好!
话说到此,山君也道,“丫头,我们今晚不吃点好吃的吗?这么无聊的地方,也就指望吃点好吃的打发时间了。”
姜夏想了想,“京城的特色是涮羊肉,这大冷天,正适合吃这个。”
说着便吩咐丫鬟们,“去帮我找个铜暖锅,再找些木炭,最好再来点新鲜羊肉,大白菜,冻豆腐。”
两人应是,忙去厨房取东西。
丞相府里,这些东西可从来不缺。
没过多久,东西便都取来了。
姜夏调好了料碗,招呼山君与瀛昼,“来,咱们涮起来!”
二人凑到了桌前。
丞相府的食材绝不比饭馆差,塞北的黄羊,当日现杀,肉质鲜嫩肥美,薄薄切成片,下到沸腾的铜锅里,不用多长时间便能烫熟,捞起一筷子,裹上腐乳蒜泥韭花芝麻酱,再送到口中,那个味道嘿,真是绝了!
山君吃的喵呜喵呜,“还是这里的羊肉好吃!”
姜夏也吃的连连点头,不忘问瀛昼,“你觉得怎么样?”
瀛昼颔首,“不错。”
北方的涮锅没那么花里胡哨,一门心思专注涮肉,等涮上几轮,肉快吃腻的时候,再来点大白菜下入锅中,等白菜吸足羊肉汤汁,正可以清爽解腻。
最后再来上一把手擀面,在沸腾的火锅里滚上几滚,捞起吃在口中,只觉面条筋道,羊汤醇厚,最是完美。
春梅与红杏也各得了一碗羊肉面,忍不住吃的肚皮滚圆。
~~
一顿涮羊肉吃完,山君心满意足,打着饱嗝出去溜达了。
姜夏去洗了个澡出来,但见瀛昼依然是人形,正立在房中理着衣袍。
大抵是今晚的羊肉吃的人血气翻涌,她咳了咳,壮着胆子道,“整天缩在小盆里,真是太委屈你了。”
瞥他闻言瞥她一眼,“你也知道?”
为了这个小丫头,他可真是做尽了从前没做过的事。
姜夏笑道,“我知道啊,而且还很心疼你。要不,你今晚就别变成鱼了……”
反正床也够大。
话还未说完,却听他道,“想得美,本君今晚要出去一趟。”
姜夏一愣,“山君出去了,你也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瀛昼道,“有指环在,你随时可以与本君对话,更啾恃洸何况本君只出去一下,很快就会回来。”
姜夏只好道,“好吧。”
语罢便见他一道金光,消失了。
今日也是累了,更何况这么多天来终于睡到了陆地上,她也爬上了床,挨着枕头,很快便进了梦乡。
~~
九天之上,太阴清宫。
瀛昼才到达,便从中出来一位神女,容貌姣好,正是神界掌管梦境的青鸾神女。
“恭迎龙君大驾,您可是稀客啊。”青鸾笑道。
瀛昼礼貌颔首,“实不相瞒,本君今夜来此,是想借青神梦笔一用。”
青鸾哦了一声,“不知是哪个凡人,要龙君来亲自造梦?”
瀛昼笑了笑,“一个对本君很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某夏:一起睡吧。
某龙:好呀!
某夏:……不矜持一下?
某龙:本君口直体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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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
这一晚, 姜夏做了个冗长又奇怪的梦。
梦中的她似乎是一个看客,围观了自己的另外一种人生。
——
她依然是一出生便被乳母偷换到上竹村的小可怜,辛辛苦苦长大, 而养父姜老三亦是整日酗酒, 且在欠下一屁股债后,忽然消失不见。
但是, 她却并没有幸运的遇见瀛昼, 没有一夜暴富。
不过,却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京城的亲生父母亦是得知了换女的真相, 便派人将她接到了丞相府。
从小长于山村,吃尽各种苦头的她, 一入府便受尽嘲笑。
然而的却意外获得宫中贵人的垂青, 忽有一日, 竟被圣旨册封成了太子妃。
但她并不喜欢太子,也知道太子不喜欢自己, 几次请求父母为她转圜圣意,却毫无用处。
最后,依然不得不以丞相嫡女的身份嫁给了太子。
然而,入府之后的她仍不得太子欢心,却因着在穷山村长大的经历,再度受尽皇室嘲笑,日子过得郁郁寡欢。
不过半年, 便死在了太子的虐待之中。
没过多久, 太子顺利登基, 立时将自己的真爱楚锦兰立为皇后,丝毫不计较她的真实身份。
从此, 帝后的真爱故事被传为美谈,却无人再记得,世间还曾有个叫做姜夏的女子。
……
噩梦惊醒,姜夏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
那梦境有些太过真实,她甚至能清楚的体验到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额头鬓角的头发已经被冷汗打湿,她剧烈的喘着粗气,努力想平复心间恐惧。
天还未亮,房中一片漆黑与静谧,就仿佛她死后被钉进的棺材一样可怕。
心跳的有些疼,叫她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此时身在何处,是否还是在梦中。
忽然间,却见房中金光一闪,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醒了?”
是瀛昼!
姜夏没有多想,本能的立刻下床,一下扑进了他的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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