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女孩儿穿着一身校服,看起来就是个学生,门卫也不疑有他,没怎么管。
程惜正窝在沙发上和周京羡视频,闻言,果断关掉手机,走过来朝楼下看。
是七中的校服。
她摇摇头,正准备关窗楼下就传来女生叫她的声音。
皱了皱眉,印象里并没有这个人。
下面又说找她真的有事,看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程惜简单跟沈淑娟说了声,穿了件外套就下楼了。
见她下来,女生眼里透出欣喜之色,她从衣兜里掏出一颗草莓味棒棒糖递给她:“可以走走吗?”
程惜不喜欢拿陌生人的东西,苏痣笑笑,重新塞了回去。
小区里有几个灯光篮球场,现在时间还算早,能看见场上少年打篮球的身影。
粼粼月光倾洒下来,两人从篮球场边缘穿过,各自揣着心事,谁也没有开口。
忽然,伴随着男生的惊呼声,一颗在空中飞快旋转的篮球猛地朝她们这边砸来。
程惜还没来及的反应,一道闷哼声在耳边响起。
看着紧紧将自己护住的手,她眼睫颤了颤,抬头,就看见女生那张因疼痛而冒着冷汗的脸。
几个男生很快跑过来,满脸担忧的围着苏痣:“同学,你没事吧?”
篮球场灯光暗,他们又在兴头上,完全没注意这边有两个人。
苏痣摇摇头,抬腿将篮球踢给他们,那几个男生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
等他们走后,程惜连忙将人扶到旁边的长椅坐下,又伸手轻轻去揉她被球砸到的位置。
眼神闪着不解:“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痣从来没想到一个破篮球砸在身上居然这么痛,她「嘶」了一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很不好,是个不学无术的坏学生?”
程惜正想着带她去附近的医院看看,满脸不悦的少女忽然出声。
女孩儿摇了摇头,杏眼望着她,有些惊讶。
她怎么会这么想呢?
“程惜,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苏痣闭了闭眼睛,十指绞在一起,然后抿唇笑开:“你是他的宝贝,一直都是……”
苏痣思绪飘远。
她成绩一般,长得不好看,脾气还不好,经常逃课打架泡网吧,浑浑噩噩虚度了十七年光阴,浑身上下没有哪一点能比得上眼前这个无论走到哪里都闪闪发光的女孩。
可她也会喜欢人,
她会为了他专门跑到一中校门口,然后默默站在一边看着他神情散倦地走进校园。
会为了他专门去学织围巾,直到手指头全部磨出血泡,然后又崩溃大哭着一遍遍拆开重来。
也会为了他跑遍整个榕城,在少年穿起白衬衫那一天,将最好看的白色雏菊放在他会去的花店。
她喜欢他,从来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什么惊鸿一瞥。
然而直到那梨花飘落枝头的夜晚,亲眼看着喜欢的少年不顾一切地吻着怀里的女孩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输了。
不是输给了时间,是输给了那颗挚爱的心。
良久,她伸出手,将女孩儿拉到身边坐下,认真地看着她:“我保护了你,你能不能……不要伤害他。”
……
那天是星期天,程惜去了图书馆,肖译简硬是要跟着,程惜拗不过他,就告诉了他大体时间。
吃过早餐,程惜穿了身简单的白裙子就背上书包准备出发,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肖译简带好习题本。
这段时间肖译简学习特别积极,上课也不睡觉,就连平时总是被气得火冒三丈的数学老师也忍不住夸了几句。
那边几乎是秒回,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程惜笑笑,关上门就出发了。
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天空一片碧蓝。
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程惜隐隐听到里面传来的打斗声。
小巷子经常有一堆不良少年聚众打架,不过程惜是真没想到,这才早上,他们就敢这么嚣张。
害怕又会遇到上次的事情,她顿了顿,连忙脚下动作快了几分。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几个不良少年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嘴里操天日地的爆出口,对那个一身黑衣的男生恨得牙痒痒。
妈的,他们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子身手那么好,他们六七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肖译简倒是见过这些人几次,陈鸢鸢经常跟他们混在一起,平时就喜欢有事没事堵人干架。
那几人被他浑身戾气吓得腿有些发抖,此时看到巷口站着的女生,开始流里流气起来,手懒懒朝巷口指去:“肖译简,要是我猜得没错,那个女孩你认识吧,你说我们要是请她过来聊聊天,你说她愿不愿意啊。”
他连说出来的语气都是猥琐的,想也知道,他口中的聊天并不是表面上的聊天。
脏乱差的巷口,少女一袭白裙站在那里十分惹眼。
肖译简看过去,她穿着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柔软的长发编成两个麻花辫,软软搭在身前,双手攥着书包带子,微风吹过,柳絮纷飞,她美的就像从月光中走出来的女神。
那些人趁着他出神的瞬间,眼疾手快上前抓住他,看着他额角暴起的青筋,领头的老大被吓了一跳,手脚忍不住发抖:“我我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还手,老子就弄死她……”
一个小时后……
那群人也狠狠出了口恶气,看着躺在地上浑身青紫交加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少年,领头的老大得意地笑了起来。
“哥们,就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连命都不要了,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出气是一回事,但是他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就为了一个女生,心甘情愿被他们揍了一个多小时,全程一声不吭。
望着女孩儿离去的巷口,他嘴唇上都沾满了很脏很脏的灰尘,却忽然释然笑了,目光坚定:“我只要她平安。”
只要她平安,哪怕要了他的命,他也甘之如饴。
第102章 失语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
程惜身子一僵,合上书急忙来到走廊:“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他为什么不来了?”
那边没再说话,之后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然后再被挂掉。
程惜心头莫名慌乱起来,她想起今天在巷口听见的声音。
难道……那个人是他?
她连书包都来不及拿,飞快跑出图书馆,直到重新站在那个她每天都会走的必经之路上。
看着通往无尽黑暗的巷口,程惜忽然没有了走进去的勇气,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她掐着掌心,一步步,直到在那滩刺眼的红色前停下。
地上还有几把带血的短刀。
少女一袭白裙干净到极致,与地上那早已散了温度的血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程惜蹲在地上,颤着手将那把冰凉的剔骨刀握在手里,咬着手指哭得喘不上气。
所以,是你保护了我对吗?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对吗?
她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到最后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沈淑娟被告知可能得了失语症。
那段时间,沈淑娟请假在家,程替也从海城赶了回来,全家都在想办法让她打开心结,可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
学校方面得到了消息,允许她休假一年,可却被女孩儿无声拒绝。
沈淑娟没办法,只好顺从她的意思,只是每天上放学必须由她亲自去接。
程惜点点头进了教室。
却没看到办公室里的沈淑娟趴在程替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肖译简身上被人捅了七八刀,肺都差点被刺穿了,原本移植的心脏也骤然停止,整整在抢救室里呆了十几个小时才抢救过来。
肖天临走进去,看着戴着面罩,连呼吸都很难的儿子,头发一夜间白了不少。
这还是十一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安静地躺在他面前,父子俩之间没有争锋相对,有的不过是一个年近五十,守在床边静静等待儿子苏醒的父亲。
他拿起毛巾擦拭他的手,平平静静像是在唠家常:“阿简,说来惭愧,这还是我这么年来第一次这么喊你,我平时总是在忙公司的事,也没时间管你,我以前总以为,只要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努力赚钱,就算你以后一事无成,我留下的钱也可以保你平平安安度过此生……”
他说着,眼圈有些红了。
“阿简,是我对不起你,当年你妈妈的死,是爸错了,可是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只能保住你,你妈妈当时得了胃癌晚期,我跑遍了大街小巷,求了所有能求的人,最后筹到的钱却只能救你们中的一个。”
他说着,声线开始崩溃:“那也是我的一生挚爱啊,可我知道,我不仅是她的丈夫,我还是一个父亲,如果可以,我宁愿当初死去的那个人是我,那样的话,你现在至少没那么恨我吧。”
十一年前的事历历在目,他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奄奄一息的女人,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的滋味。
那时候家境不好,一家人挤在一个二十平的小房子里,平时连贵点的菜都舍不得买,可没想到老天竟跟他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巨额的医疗费压得他喘不过气,那段时间天气很不好,接连下着大雨,他白天到处打工晚上就挨家挨户地去求人。
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他,一见到他就跟见到瘟疫似的躲起来,最后他实在没办法跑到死对头那里低声下气地求了半天才借到一点钱。
当时那个情况根本容不得他想,妻子就已经早早做了决定。
那份器官捐献书是她瞒着他签的。
等他再次回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开始进行了。
……
由于医疗条件有限,肖译简当天就被转到了隔壁A市市医院。
顾飞宇刘时年接到消息,马不停蹄买了最近的一班机票,当晚赶到了医院。
短短一个月,床上的人瘦了一大圈,再也没有了意气风发的模样。
顾飞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肖译简,浑身插满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就像个只剩下呼吸苟延残喘的植物人。
男子汉流血流汗不流泪,这是当初肖译简告诉他的。可此时,他的眼泪却不要命地往下掉。
没有人知道,看起来嚣张狂妄到不可一世的肖译简,从小到大不止一次替他背黑锅,小小年纪就敢跟初一初二的对着干。
他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简哥,你放心,程惜被你保护得很好,那群人也都被送进了监狱,她一点儿也没受伤,这段时间还拿了几个数学奖,老师们都在夸她,同学们对她也好,每到下课就拿着不会的题去找她帮忙,小姑娘一天天忙得不可开交呢。”
刘时年沉默地听着这些胡言乱语,拍了拍顾飞宇的肩膀。
他知道,他是想让简哥放心。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到处充斥着药水味,冰冷的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顾飞宇顿了顿,继续说:“阿简,她需要你。”
——
五月中旬,学校准备了一场高三毕业晚会,就在学校的大礼堂。
顾拢月报了名,看到抿着唇冲她微笑的女孩儿,眼眶有些红了,她拉过她的手,说:“小橙子,我唱歌差个伴奏,你帮我拉大提琴好不好?”
女孩儿笼在大衣帽下的脑袋轻轻点了点。
顾拢月隔着帽子摸了摸她的脑袋,她知道,自从那件事后,程惜就套上了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把自己封闭起来,也不说话,每天都坐在座位上发呆,草稿纸上永远只有一个英文字母「J」。
她本来以为失语只是暂时的,可是没想到,这都快过了几个星期了,她连简单的一个音节都发不出声。
就像天生不会说话一样。
舒小小把水递给女孩儿,轻声说:“小橙子,先喝点水……”
程惜接过,她已经会了简单的手语,于是开始比划道谢。
舒小小别过脸,受不住那个所有人心目中的月光女神一夜间跌下神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上台演唱之前,顾拢月已经和程惜演练了数百遍,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紧张。
微微颤抖的手被人握住,那张被遮住大半的脸上露出两颗小酒窝,嘴唇动了动,就看见她低着头伸手一笔一划地在她手上写字。
——小月月,我相信你。
一如她相信那个人总有一天会回来一样相信她。
不知为何,顾拢月忽然放松下来。
周京羡走进来,将一个发光的电子手表套在她手腕上:“记得,有事一定打电话给我,千万别乱走,哥哥就在台下守着你。”
程惜点点头,就听见主持人在叫她和顾拢月的名字。
第103章 高考
当两人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没了前面花花绿绿的一幕,只有简简单单的一黑一白,光束打在她们身上,就像两只高贵的天鹅。
顾拢月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场中的一个人身上:“这首歌,我想送给一位即将毕业的学长,祝他前程似锦,所过之处,繁花盛开。”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wo——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一曲毕,顾拢月心尖抑制不住的狂跳。
那个人一直在看着她。
程惜演奏完,就被周京羡接回了家,沈听澈心里唏嘘不已,上次见面的时候,小姑娘还会眨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喊他听澈哥哥。
车内很黑,周京羡试着说:“小孩儿,我们把帽子摘了好不好?”
女孩儿摇摇头。
不好,一点都不好。
看着蜷缩成一团儿把自己紧紧抱在一起的女孩儿,周京羡再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实在搞不懂,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弄成现在这副样子了?
高考完,陆续没有去清华大学,而是以全市理科状元的成绩上了本地的一所医科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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