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甩的他还是他甩的你?说吧,哥给你出气去,实在不行,咱叫上杜嘎子和你表哥一块去,三个打一个,稳赢!”
真一笑咧咧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没有哟,我们结婚了呀~~~~”
来呀,咱们一块儿秀,看谁更厉害!
大旺:……
那语气荡漾地,大旺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再看到她挤眉弄眼,顿时明白了小老妹的邪恶用心,这是在跟他比高低呢。
邵兵端着搪瓷杯从两人身边路过,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愈发觉得祈真一是个奇葩,谁跟她走得近就避免不了被带歪。
大旺以前多憨多老实啊,跟祈真一呆久了居然变得肤浅浮夸了。
呵呵。
真一被他“哼”得莫名其妙,没错过邵兵眼尾流露出的不屑,她皱了皱鼻子,朝邵兵的背影也重重“哼”了一声,顺带阴阳怪气了一句:“鼻子不通就看医生哦,老哼哼也不会好咧。”
邵兵:“……”
次日一大早,杜嘎子和邵兵一到,真一立马跟着二人往旭丰镇赶。
因着要拉尸体,县城离旭丰镇坐车都要一个多小时,三人既没坐汽车,也没拉板车,而是邵兵不知打哪开来了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
锈迹斑斑,一看就是多少年没用过的老古董了。
“……这车确定半路不会散架?”真一慢吞吞爬上拖拉机车斗,没敢一屁股坐下去,忍不住嫌弃道:“表哥,你这拖拉机哪儿弄来的啊,怎么不先擦一擦呢?”
除了锈还有不知道多少年的干黄泥,看得人眼睛疼。
邵兵冷着声音:“你是去旅游还是去干正事的?有车坐就不错了,不然你下车自己跟在后面走也行。”
无事就哼哼,有事就表哥,他上辈子肯定造了孽才摊上这么一个“表妹”。
真一:!!!
杜嘎子在旁边笑:“没事,能坐。反正这车擦得再干净,不还是拉死人嘛,没差的呀。”
真一心说,那还是有差别的咧。
拖拉机本就跑得慢。
这还是一辆多年未工作过的拖拉机,那是慢上加慢!
一路突突突开回旭丰镇花了快两个多小时。
邵兵直接把拖拉机开到派出所门口,进去一问,派出所却道,家属们在砖厂住宿楼那边摆了灵堂,尸体又被挪回去了。
三人有些无语,但谁也没抱怨,调头就往砖厂去。
旭丰镇砖厂其实不大,就建在一小片山丘下,那土丘被挖了约莫三分之一了。
进入砖厂差不多五十米左右,一排砖窑矗立在眼前,约莫有三四层楼房那样高,第一层在下面,跟他们站着的地面平行的位置属于砖窑的二层高一点,用木板架了一条差不多十多米的路直通窑洞,工人们要查看里面的砖烧到什么程度就会从木板路进去。
砖窑正对面,也就是真一他们进来的右边是一排二层砖瓦楼。
阳台上晾着几件衣服。
大概是砖厂的住宿楼。
拖拉机直接开进厂房区,“突突”的噪音响起,砖瓦楼里出来几个妇人。
“你们是来买砖的呀,还是干莫子呢?”
邵兵将拖拉机速度放慢,直接问道:“我们是县殡仪馆的,县派出所让我们过来把张安道拉回去,他现在在哪里?”
几个中年妇人齐齐愣了下,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车斗里的真一脸上。
殡仪馆,不是在说笑话吧?
“……往,你们往这边走,第三栋楼前挂了白布那里……”
其中一人回过神,给他们指了路。
真一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得拐弯,便顺嘴问了一句:“婶子,拐弯后还要开多久呢?”
她长得一副邻家小姑娘的模样,说话就甜滋滋的,那说话的妇人一听她的声音立马笑开了。
好似也没那么忌讳了。
笑道:“不远,转过弯走个两三分钟就到了呀。”
“谢谢婶子。”
对方摆摆手:“不谢不谢,就张个嘴巴嘛。”
真一也回给她明媚的笑容,还亲近地挥挥手,非常自来熟:“那我们先走了,婶子,再见~”
“诶,有空再来啊。”
下意识的话一出口,另外两个妇人噗嗤就笑了。
“哎哟,翠花你在说啥呢,人家殡仪馆的,你让他们有空再来,是想咱们这里再死两个呀。”
“你们不要笑啊,就是秃噜嘴了,谁让那姑娘看着就讨喜嘛。”
“哈哈哈,是挺讨喜的。咋就想不开跑殡仪馆上班了,多吓人的哩。”
“……”
真一也听到了她们的笑声,她自己也觉得挺乐的,还学着那位婶子的语调:“有空再来啊~~~”
怪声怪气,还有点可爱就是了。
连邵兵都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拖拉机车尾巴刚转过弯,祈瑞军正巧走到灵堂前。
“瑞军哥,我爸没了,呜呜呜……”
见他进来,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大姑娘大步走向他,拽着祈瑞军的衣袖满脸是泪。
这是张安道的大女儿,张早早。
祈瑞军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你家那些亲戚来了吗,商量好谁帮着操办后事没?”
听到这话,张早早又是一阵呜咽,她侧首看了一旁跟人说话的老太太,以及两个抹了辣椒假哭的叔叔,怨恨道:“来了,但我不想要他们办。”
“那让厂委帮忙办吧,我记得刘厂长跟张叔关系不错。”
张早早先是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哑着嗓子说:“刘叔说,我家还有奶奶和两个叔叔在,他不能越俎代庖。”
祈瑞军还想安慰她几句,就听到轰隆隆的拖拉机声临近了。
接着,停在大门口。
砖厂的家属楼不像别的厂子那样会给前面留院子,门口直接是通行的大路,一切都是为了方便。
张安道停灵的这栋楼平时就是给临时工住的,一楼啥也没有,连门窗都没装,就是几个窟窿。
所以真一三人一下拖拉机,屋里的情形就看得清清楚楚。
同样地,屋里的人看他们也如此。
正跟人哭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太太一瞧见真一他们,以为是来吊唁儿子的。
又看真一身上的衣服没一点补丁,便猜测她们给奠仪不会太抠,赶紧迎上前:“你们也是来送我家安道的吗,人情簿在这边,谢谢啊……”
杜嘎子有点尴尬,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了。
他们是拉尸体的,咋可能准备礼钱嘛。
真一却不尴尬,她只是觉得得罪人的事还是得由邵兵干,便佯装腼腆地站在邵兵身后。
邵兵睇了她一眼,没说话。
扭头直接打断老太太的话:“你是张安道的亲属吗?我们是县里殡仪馆的,旭丰派出所已经把张安道的案子交给县里查了,我们来带他回去做尸检。”
这话一出,灵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方才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听到派出所三个字,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道说什么。
这年头,大伙儿对红袖章畏惧得很,对派出所其实也一样,总觉得跟派出所牵扯上不是什么好事。
老太太也愣了一下:“派出所?我儿子他身上干干净净,什么伤都没有,能检查出啥?”
“对啊,人都死了,为啥还要去派出所?”
“你们不会是没人烧了,就想哄我们吧?”
这话属实没文化且没逻辑,偏偏还真有人被带歪了。
“不行的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就是落土为安,只有十恶不赦的罪人才要烧的,我大哥不能烧。”
“如果烧了,让他尸骨不全,我这个弟弟以后哪来脸面见他?”
“是咧,烧不得。”
“早早,不能让你爸被烧了啊……”
真一无语,没形象地翻了个大白眼。
她从邵兵身后站出来,往前走了一步。
“各位叔,婶,我们虽然是殡仪馆的,但不是为了拉他去烧的咧,这火化又不是白烧的,得交钱的咧,你们不同意的话,我们肯定不会烧。”
“我们这次过来是接了派出所的通知,白法医很忙,没空到镇上来,才让我们把张安道的遗体拉到县里。等他检查完毕,确定张安道是不是被人害了,你们就可以带他回来安葬了。”
说完,屋里再次陷入死寂。
大家一想,也对的呀。
人家火葬场火化也不做白工的,那都是要钱的咧,不可能悄悄摸摸就把人带去烧了。
“早早,你咋说?”
张早早抬头看了看祈瑞军,本想要他拿个主意,却见他目光虚无傻傻发着呆。
她只能转身问父亲的另一个好哥们:“吴叔,你觉得呢?”
被唤作“吴叔”的男人沉吟片刻,点点头:“你爸身体向来不错的,冬天连感冒都很少,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查清楚也好。”
这边很快商量妥了,杜嘎子和邵兵直接抬着门板出去。
真一没注意屋里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
拖拉机很快就走了。
只有祈瑞军觉得那突突突地声音好像一道道雷霹在他身上,浑身发凉,脑子嗡嗡作响。
很久之前犯下的错猝不及防浮现在脑海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章 ·
真一自然不知方才离弟弟只有两步之遥。
等拖拉机开出砖厂范围,她便作势要掀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
“干啥呢。”杜嘎子伸手欲拦,谁知那白嫩嫩的小手就跟学了太极绵掌似的,轻轻反手一推,嘿,他落空了:“你这动作挺溜的啊。”
真一脸不红心不跳:“那是!”
他掀白布的动作一点不含糊,杜嘎子见拦不住,她又是一个小姑娘,吼也吼不得,只能喊邵兵:“诶,小邵,你管管小祁啊。”
邵兵冷笑,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杜嘎子更惊奇了:“你俩不是亲戚吗?当哥的还是得管管妹子啊。”
真一边观察张安道,边悠哉悠哉回答:“那不行哩,爹妈都管不着我,表哥就更管不着了。你瞧你这么一说,我表哥尴尬得不知道说啥好了,他现在肯定很绝望,还觉得倍儿没面子。”
邵兵又是冷笑。
真一觉得这人怪没劲的,长得马马虎虎就算了,还总是动不动歪嘴冷笑。
咋地!
以为自己是那什么天凉王破的啥傲天吗?
这词是偶然听两个鬼差提起的。
真一也不太了解到底什么意思,就见他们说起谁谁谁天凉王破时又是哈哈大笑,又是一脸鄙夷的,还对着其中一个快投胎的魂指指点点,直觉不是个好词。
真一此刻就觉得很适合用在邵兵身上。
她翻了个大白眼,冲杜嘎子眨眼睛:看吧,我就说我表哥下不来台了。
杜嘎子:……
好像还真是!
这邵兵也忒爱面子了,跟自家妹子计较啥呢,哎,年轻人呐!
杜嘎子一副看懂人生的模样,摇了摇头,噤声了。
但没过一会儿,他见真一表情愈来愈古怪,想笑又憋着,还幽幽叹气,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你到底在看啥呢,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
真一捂着嘴,眼珠子机灵地转来转去。
一开始只是嘿嘿嘿的笑,而后想着子系统说的“宠文”道路,再想到祁珍憋屈的神情,细碎的偷笑变成止不住的放声大笑。
“没事,真没事,就是觉得这人死得有些不值。”
邵兵眉头拧了一下:“你发现什么了?”
刚才抬尸时,邵兵隐约察觉到张安道的魂魄刚离体不久,可他已经死了两天,按照办事处注意事项里总结的经验,人死一刻钟之内魂魄就会自动离体进入地府鬼门关,魂魄停留要么是魂魄发生了异变,要么是地府的引魂机制出了问题。
这几日他没有收到亡魂无故停留的消息,何况……
邵兵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笑得前俯后仰的真一。
如果真是地府出了岔子,允许祈真一出来的“那位”肯定会给她通气,祈真一这会儿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真一将布重新盖上,声音清脆:“没什么,就是精气被吸干了嘛。”
精气吸干了???
杜嘎子张大嘴,怀疑自己理解错了祈真一的意思:“吸,吸啥??”
真一眨眨眼,笑得古古怪怪。
邵兵听懂她话里有话,皱眉打断杜嘎子的好奇心:“她胡说八道你也信,她最近跑废品站捡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故事书,故意吓你。”
他肃着脸,声音冷冷的,可信度比一旁笑出鹅叫的祈真一高。
杜嘎子:……
合着他是被这表兄妹两人涮了啊。
邵兵又警告地瞪了真一两眼。
真一撇撇嘴,不说就不说。
一路上相安无事,但到半途时,这辆古董拖拉机被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卡了一下,直接罢工了。
邵兵蹲下装模作样鼓捣了一会儿车就修好了。
杜嘎子这人年纪长,心胸宽,觉得被戏弄了也不气,见邵兵会修车还挺为他高兴的:“修拖拉机是了不得的手艺哩,哪天不想在场里干了你也能找着活儿,不怕饿死。”
“厉害的呀。”
杜嘎子咧嘴,露出泛黄的牙齿,笑得真心实意。
邵兵:“跟人学的,你要是想学,回头抽空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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