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像是从虚空中传来,温和而充满了爱意,让她非常有安全感。
“渺渺……”
“渺渺,你醒醒,怎么回事,涅槃最后的时辰已经到了……”
“界主,休息一会儿吧,再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恐怕撑不住。”一旁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有点粗犷的女声,声音不好听,却很亲切。
“无碍,我还能扛。”男人看起来镇定,可嗓音却在发颤。
“可是渺渺她到现在还未醒,您继续取心头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救她。”
渺渺身体渐渐温热,一股强烈的冲动占领她的身躯,她的意识赶走了黑暗,夺回了躯体的控制权,然后,猛地睁开一双清澈有神的大眼睛。
“叽?”渺渺瞪着面前的人。
面前的男人长得如天神一般,肩宽腿长,明明是个男人,五官却明艳又帅气,如同燃烧的火焰,让人一看便挪不开眼。
只是他唇色发白,有些虚弱,眼底更是一片青黑,像是许久没有休息了。
看到渺渺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他愣在当场,仿佛变成了一块石头,半晌,他才伸出颤抖的手掌,轻轻地抚摸上渺渺的小脑袋。
“渺渺,你终于……”天神一样的男人眼睛里崩出了眼泪,他捂住嘴,竟是哭了起来,然后动作极其温柔的将渺渺搂进了怀里。
“让你受苦了。”
“叽?”渺渺脑袋一歪,靠进温暖的怀里,一张鸟脸上显现出几分迷茫,心绪却渐渐陷入了宁静。
她太过疲惫,所以倒头就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个男人已经不见踪影,房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姑娘趴在她的床边,似乎已经睡着了。
渺渺缓缓起身,伸出鸟爪,踩了踩枕边小姑娘圆溜溜的头。
小姑娘用手挠了挠脑袋,继续睡。
渺渺瞪着大眼看着她,用力的用鸟爪踩了踩她的脑袋。
“叽叽!”
“啊!怎么了!”小姑娘猛地抬起头,看到面前的小红鸡抬着她的鸟腿,正准备再次伸脚踹她的脸。
“靠!”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你醒了渺渺!“
渺渺歪着脑袋看着她,只觉得这个姑娘的脸十分熟悉。
“你上次苏醒之后,你爹守了你三天晕过去了,现在正在隔壁房间休息调息,你这家伙也睡太久了!”
小姑娘语气轻快,但是眼眶却有些微红,为了掩饰情绪,她仰天看了看,不敢再看渺渺现在的样子。
渺渺歪头看着她,试探着伸出了小爪子,又踩了她脸一脚。
“叽……”这个东西的脸盘子软软的,很舒服的样子,好想踩啊!渺渺心想。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啊。”小姑娘摸了摸脸,刚刚冒出来的眼泪又被她憋了回去,“你再踹我试试?”
啪叽,渺渺狠狠地踩了上去。
“你特么的……”小姑娘捂着脸开始骂骂咧咧,“本星卯兔大爷还从来没有被爪子踩过,你个小红鸡,你!”
渺渺像是踩上了瘾,被星卯搂在怀里以后双脚还在兴奋的踹她的小短腿,但是踹着踹着,渺渺发现自己的小爪子变得有些湿漉漉的。
“叽?”渺渺好奇的看向那个白脸盘子姑娘,却见她满脸是水,正呜呜呜的看着自己,眼睛通红。
渺渺瞬间有些无措起来,是把这个小女孩弄疼了吗?她也没用力啊。
她愣了愣,然后伸出火红的羽毛,轻轻地抚了抚小女孩白白的脸蛋。
星卯也怔了怔,感受到她柔软滚烫的羽毛,又想起那天月牙洞潭水被她的血染红的颜色,鼻子又是一酸。
“渺渺!”星卯一把抱住她,埋进了她的怀里,“你,你终于回来了。”
我,终于,回来了?
渺渺一脸疑惑。
自这天以后,渺渺的房间里就异常的热闹,有各种各样的俊男美女过来看她,听那个叫爹爹的男人说,这些都是她在仙兽界的哥哥姐姐们,这些哥哥姐姐还给她送了很多礼物,都十分贵重。
但是这些礼物她都看不懂。
有闪闪发光的小珠子,中型珠子和巨大的珠子,红黄蓝绿的布,各种吃的用的,她通通都不认识。
她无聊时就用爪子拨弄那些珠子玩,一次不小心吃了一个珠子,差点被噎死,被爹爹骂了一顿小傻子。
日子过得很快活,她对什么都有好奇心,就像一只烦人的鸟儿一样,吃饱了无聊了就时不时地捣乱,搞得星卯总是不耐烦的大声骂人。
时间一长,渺渺就发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爹爹时常叹气,摸着她的脑袋怜惜的看着她。
连那只叫星卯的兔妖看到她时,眼睛里都会流露出一种独属于成年人的名叫“担忧”的意思。
仙兽界的哥哥姐姐们经常找她玩,但是不能玩很久,他们都很忙,听说还要去妖界最大的书院学习妖术。
妖术。
渺渺看了看自己无力的翅膀,她也想学妖术。
之前她身体虚弱,连窗户都飞不上去,星卯平时就叫她“火红走地鸡”,说她走到哪儿捣乱到哪儿,到处刷存在感。
现在她勉强能飞出去,在树杈上逗留一会儿,看看风景。
于是这一天,阳光明媚,她出去晒太阳,落在了院子里最大的那棵合欢树的树杈上。
太阳非常温暖,她找了个鸟窝盘着,差点睡着。
“渺渺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渺渺一哆嗦醒过来,小心低下头看,见树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两个人,说话的人一身黑衣,魁梧强壮,长得英武帅气,跟爹爹差不多大的岁数,看起来一脸担忧。
“褚明兄,我也不希望这样下去,可是渺渺她涅槃的时机不对,这次死而复生本来就是一线生机,靠无数奇珍异草和我的心头血温养续命,如今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我也就不图什么其他了。”站在那个人对面的,正是程彧赤,渺渺的爹爹。
“我玄武界可有帮得上忙的?”黑衣男人问,“若不是陵光石被抢,渺渺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模样,我玄武界镇界圣物仍在,若是渺渺需要,随时奉上。”
“谢谢褚明兄好意,且不论圣物对玄武界的重要性,那圣物属水,于我朱雀之火而言无益,实在是……唉。”程彧赤低头叹息。
“程弟不必太担忧,渺渺她现在什么都不懂,恐怕也是好事,在涅槃前,也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当年在玄寂山,那仙尊看起来异常怪异,浑身灵气虽充裕却混乱冗杂,气势逼人之余却透出一股虚浮之意,浑身还有朱雀的气息环绕不散,想来跟渺渺的涅槃脱不开干系。”
“仙尊,顾奚辞吗?”程彧赤皱眉,“我一直觉得他有问题,只是朱雀界近年实力式微,不好与仙界冲突,所以我一直没提及此事,想着等渺渺清醒再说。”
渺渺微微瞪大了眼睛,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心脏一缩,有点憋闷。
第7章 朱雀涅槃(2)一切的委屈与痛苦,拜……
仙尊,顾奚辞。
渺渺第一次皱起了自己的眉头,她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脑袋依旧空空,只是胸腔中有一股酸涩的怒意缓缓聚集,让她十分不舒服。
“那个星卯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玄武界主褚明忽然提到那只兔妖。
“是的,只是她不愿说,我便没问,看她对渺渺确实真心,我便将她留了下来。”程彧赤说,“小兔妖似被玄寂山赶出山门,恐怕以前与渺渺相依为命过一段时间,我也不忍对她做什么。”
“你就是过于和善了,若是我,非将她拷打到说出来为止。”褚明冷冷说。
“何至于此。”程彧赤说,“当初为渺渺聚魂寻仙草,不少仙兽界寻不到的仙草都是她弄来的,渺渺复生她功不可没。”
“那此路不通,还有其他让她清醒过来主动化形的法子吗?”褚明问。
“只有依靠纯血朱雀天生的血脉之力。”程彧赤说,“只是她现在似乎没有化形的意愿,血脉之力无法激发。这恐怕也与之前的遭遇有关,若不解开心结,她潜意识里没有化形的动力,便永远也无法化形。”
“那你怎么打算?”玄武界主褚明严肃的看着他,“老弟,只要你需要,仙兽四界兵马随你调,不管他是仙尊也好魔尊也罢,只要你一句话,兄弟们一定在所不辞。”
程彧赤感激的看着他,拍了怕他的肩膀。
“若是要找,我早就去了。”程彧赤叹了口气,“做人艰辛,如今朱雀界式微,渺渺若是成功化形,肩膀上的担子恐怕也太重。”
“她现在愿意做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朱雀,就让她做吧,我这个父亲虽然没用,保她无忧无虑多活几百年的能力还是有的。”
褚明静静地看着他,神色间有些怜惜之意,“你这样想也好,我没事让褚涣宁多来看看她,她这个玄武哥哥倒是挺喜欢她,渺渺经常踩他脑袋,涣宁也不恼。”
程彧赤面色缓和下来,嘴角带笑,眼中满是宠溺之色,“这孩子淘气,惯会蹬鼻子上脸踩人脑袋,多谢你们照顾了。”
化形,血脉之力?
小朱雀蹲在树上,看着太阳发呆。
他们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这一夜是小朱雀第一次失眠,她瞪着大眼睛看着外面的月亮,在床上滚来滚去的睡不着。
她的脑袋里全是今天爹爹和那个玄武界主谈话内容,虽然她大半都听不懂,但是她明白爹爹和仙兽界的叔叔、哥哥、姐姐们都在为自己担心。
化形……
是不是化形了,爹爹就能开心了?
她扑棱着翅膀出了房间,看到漆黑的夜色中悬挂着一轮极美的月亮,那皎洁的月色如同将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为了护渺渺周全,程彧赤为渺渺挑了一处僻静的宫殿作为寝宫,辅之以朱雀族独有机关,机关开启后,非族人靠近不死也定会脱层皮。
忽略那些危险的机关,寝宫依山傍水,景色绝佳。
宫殿外的山水令渺渺身心舒适,她觉得这样的环境可能有利于自己做出那所谓“化形”的事,于是便来了。
她飞到临水处已经没了力气,于是扑腾了会儿翅膀,抖了抖屁股上金红色的漂亮尾羽,站在水边,静静地欣赏水面上自己的鸟脸。
啊,真漂亮。
不知道化形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渺渺淡定的欣赏自己身体优雅的曲线,举起翅膀,开始梳理身上偶尔冒出的有些杂乱的羽毛。
待她抬起头,却发现水面的倒影之中除了自己一只鸟之外,还多了另外一个人的脸!
她一个激灵,天然的危机感笼罩到她的全身,有人接近,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叽!”渺渺发出一声惊叫,然后爪子踩上他的脑袋,凌空跃上了一旁的枝杈。
他规整的头发被弄得微乱,但是那人并不在意,只是静静地,贪婪地,渴望地看着她小小的身影。
渺渺歪着脑袋,站在高高的树杈上小心打量着他。
此人一身白衣,缥缈空灵,月色下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银光。
如神仙一般的容颜下,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她,他看上去平静温和,但是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古怪而强大冰冷的气息,他的眼神让渺渺浑身上下的小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眼神就仿佛想要捉住她,捆住她,将她烹了吃似的。
危险人物!
渺渺机警的看着他,做好了随时后撤的准备,一双鸟爪子弯成攻击状,死死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还未化形吗?竟如此虚弱。”他声音很好听,却让渺渺的心里生出几分不适的情绪,“我带你走好吗?渺渺。”
渺渺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同样的话。
一人一鸟双目对视,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转,渺渺看着男人熟悉的脸,一颗鸟心忽然变得混乱不堪,陌生的涌动的情绪在血液里沸腾喧嚣,无数个纷乱的声音在她不大的脑袋里响起。
一段又一段的回忆如幻灯片一般在渺渺的脑海里浮现,最初的那一段非常陌生,仿佛这段记忆与她诀别已久——
“我带你走好吗,小灵兽?”白衣男人一身是血,负伤极重,已经连站都站不稳了,却用他冰凉的手抚摸着她的脑袋,刚吐完血的嘴角噙着笑意,红色的唇看上去有些妖冶。
“以后你就是我的灵兽了。”他将虚弱至极的小红朱雀放入怀里,“我会把你养大的,不要害怕。”
“我想回家……”渺渺挣扎了一下,澄净的眼眸中升起水雾。
“我会给你新的家。”白衣男子垂眸看着她,眼神有些冷,“以后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人。”
他说完,用手掌抚上小朱雀的脑袋,一股冰凉彻骨的寒意贯穿她的全身。
……
随后是无知的一百年,她把他看成了全世界,被他引导,被他锁在洞里心甘情愿。
渺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升腾起一个声音。
顾,奚,辞。
她此生最无法原谅的人!
红光乍现,渺渺的体内忽然掀起血脉的暴动,那是如火一样热烈的情感,滔滔不绝的恨意和怒火仿佛将她整个人的灵魂都洗刷了一遍。
她闭上眼睛,以平静拥抱所有的记忆和情感,缓缓将自己所有的过往和理智收归自己的一颗心。
这一瞬间,脑子一片清明,渺渺终于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涅槃重生了。
一切的委屈与痛苦,拜他所赐。
顾奚辞看到她的变化,眼中情绪暗潮涌动。
金红色的鸟儿浑身都被红光包裹,随后缓缓的,那红光里有了纤细的手,有了漂亮干净的脚,羽毛渐渐收拢,尾羽也一点一点的燃尽消失,只在红光中留下一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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