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摇了摇头,没说话。
千山其实是想说,更何况,他还觉得那孩子有种熟悉感。
他和暮雪在喜神殿八百年,确实没有见过那孩子,但这种莫名的熟悉感,确实也不是假的。
贺余拉着姻缘册往街上走,走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下脚步,回头看手里牵着的这个半大小子。
她本来是要干嘛来着?
去幽都山捉奸?
不,那是让这小子给刺激的。
可是,这小子为什么说那些话?
她又为什么那么生气?
“娘娘,你别这样看着我呀。有点瘆人。”姻缘册被贺余看得挺不自在。
“你也不是人,瘆不到你。你刚才为什么说那些话?非得让我以为公子鸮是去跟判官私会?”
“娘娘,你这可冤枉我了。我呢,说的就是事实。地府就是在幽都山下,判官朝歌也确实是常驻地府,是娘娘你自己想多了。不过,我也能理解,毕竟娘娘在乎主人。”
在乎?
贺余还真是被这个词吓到了。
她在乎公子鸮吗?
难道说,她真的爱上了那个鬼王?
是,他是长得帅,而且多金,还是高高在上的鬼王加喜神。可是……她有那么肤浅吗?
是的,她好像就是那么肤浅。
有了这个结论之后,贺余下意识地吐出俩字来:完了。
“什么完了?娘娘。”贺余摇摇头,这可没法说。
在贺余与谢志恒的爱情中,是贺余先爱上了谢志恒,于是追了很久,才把人给追到手。现在,她爱上了公子鸮,这个死鬼好追吗?
肯定不好追。
不只不好追,而且他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爱。
毕竟,公子鸮会让她做老婆,是姻缘册选的,而且听公子鸮那意思,他也没那么情愿。
单身了上千年的鬼王,他要是能对谁动心,也不会成为千年单身狗。
她,有什么能让鬼王爱上她的?
贺余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果然,爱情就是这样。心里没谁的时候,不觉得。一旦动了心思,吃苦受罪的就全是自己。
“娘娘,你爱主人,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必这么看不起自己。”姻缘册说道。
“那么明显吗?”贺余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明显。但,刚刚你在脑子里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姻缘册笑得极为好看,但贺余此刻只想杀人。
到底还有没有天理,现在自己在脑子里想一想都有听众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姻缘册,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你弄死吗?”贺余咬着牙道。
“娘娘不要那么讨厌我嘛。我保证,下一次绝对把耳朵闭起来,不听娘娘的心事。不过,娘娘不打算追一下主人吗?”
“我干嘛要追他呀?他都已经是我老公了,我还费那个劲?反正,他又跑不掉。”贺余嘟囔着道。
“娘娘,这被迫凑在一起过日子的夫妻,和恩恩爱爱天天撒狗粮的两口子那肯定是不一样的。
你不想被主人宠上天吗?
像主人这种千年单身狗,一旦动了情,那可就了不得了。考虑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也不能让他白睡呀,他总得付了点感情,至少上床也才显得有诚意嘛。”
贺余只觉得臊得慌,这样的话是一个半大孩子能说的吗?
第86章 娘娘,我觉得她好像记得
“贺余!”
听到有人叫,贺余和姻缘册同时回过头去,就见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女孩朝他们走过来。
因为没有看到脸,贺余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但是,有了郑义那件事之后,她对这种大街上叫她的人便多了点提防,因为不知道是人还是鬼。
“册册,知道怎么分人和鬼吗?”贺余在脑子里问姻缘册。
“她是人。你认识的。”姻缘册答道。
待那女孩走近了,贺余看到她的眼睛,觉得是有点眼熟,脑子里便又传来姻缘册的声音,“她是张怡,你前男友的同事。”
张怡?
那个车祸中死了又还阳的。
“是你呀,戴着口罩差点没认出来。”贺余道。
张怡一听这话,赶紧把口罩给摘了下来,“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去了趟医院,最近流感病人比较多,所以就……”
“没关系。你今天没上班吗?”贺余闲问了一句。
“车祸之后,我便没有上班,一直在家休息。”
“车祸?你出车祸啦?”贺余装着很意外的样子,毕竟还阳之后的人,是不记得死了之后的事。
当然,贺余也压根不想提那场车祸。现在地府还因为那点事忙活呢。
张怡有些狐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那场车祸?前些天,整个漓城都在说车祸的事,死了好些人,还伤了不少。谢志恒也在那场车祸中受了伤,现在还医院里住着。”
“哦,是那场车祸呀。我倒是有看了新闻。真是庆幸,你没什么大碍。哎,现在的司机呀,开车太野了,上回我在人行道上走,一辆直接就冲上了人行道,差点把我给撞到。以后啊,不管是坐车还是走路,真的都得小心些。”
贺余努力想把车祸的话题给岔开,而张怡则一脸不解,似乎还有点欲言又止。
“娘娘,我觉得她好像记得。”姻缘册的声音在贺余脑子里响起。
“记得?什么意思?你是说她记得自己死过,还记得死了之后的事?”贺余问。
“差不多吧。不信,你试试她。”
贺余赶紧摇了摇头。
“怎么啦?”张怡见贺余突然摇头,忙问。
“没,没什么。张怡啊,那个,你保重身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贺余说完拉着姻缘册就要走,还没走几步,张怡又追了上来。
“贺余,你真的不记得了吗?”张怡有些激动的抓住了贺余的手,“18路车、殡仪馆,我们见过的。”
贺余没敢否认,毕竟说谎是有代价的。
“18路也不是去殡仪馆的呀?应该是去汽车总站吧?”贺余只能装傻。
姻缘册说对了,她确实记得。
“娘娘,我就说嘛。你还不信。”姻缘册在她脑子里道。
“是,你厉害。现在怎么办?我又不能说谎,她要是问我,我该怎么回答?”贺余捏了捏姻缘册的手。
“娘娘,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帮你的忙。”姻缘册立马敲起了竹杠。
“册册,做人得有节操,别不要脸。”贺余心想,就这个半大孩子,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你刚才说过了,我不是人,不需要节操,也不用要脸。娘娘,我的事很简单。你看啊,我叫你娘娘,但其实吧,这个娘和妈是一个意思。要不,我以后就叫你妈妈。”姻缘册说得欢快无比。
贺余有点想翻白眼。
虽然中国汉语博大精深,但娘和妈也不是这样随便替换的。
“贺余,我说的不是一般人坐的18路,是去地府的18路。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
当时,和你坐在一起的还有殿下。他是幽都山的鬼王,长得特别帅的那个,你也不记得了吗?
还在有殡仪馆,你和殿下也在一起,我们还说过话,我还问过殿下,你是不是也死了。但殿下说,你没有。你真的没有印象?”张怡似乎都快急哭了。
贺余也不能说自己没见过,但也没法跟她解释这件事。如果这就承认了,那得多惊悚。
张怡现在还活着,要是她承认自己记得那些事,也就是承认张怡确实死过一回。
“娘娘?要我帮忙吗?”姻缘册在她脑子里又问。
贺余心想,这是给别人当妈,又不是给自己找个妈,占便宜的事,干嘛不干。所以,顿时没有纠结,愉快地达成了交易。
“妈妈,那就看小册册的。”姻缘册调皮道。
“阿姨,你跟我妈妈很熟吗?”一直在旁边的姻缘册拉住了张怡的手,因为张怡太用力,贺余的手都被她抓得起印了。
“你……”张怡的目光落在姻缘册脸上,似乎有些意外,毕竟姻缘册的这张脸有几分像公子鸮。
“他叫你妈妈?你有这么大儿子了?”张怡惊讶道。
“那个……我老公的。”贺余心想,不管是儿子还是神器,那不都是公子鸮的吗,这话一点毛病没有。
“没听说鬼王有儿子啊?”张怡嘀咕道。
贺余与姻缘册交换了一下眼神,姻缘册又道:“鬼王是什么?我爸爸是博物馆的专家,长得也很帅,而且很有钱哦。”
“博物馆专家?”
张怡咀嚼着这几个字,似乎觉得自己有点混乱了,而且头也开始疼起来。
这时候,一辆车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快步朝他们走来。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因为车祸后遗症,打扰你们了。”这个男人是潘凯城,那个把自己十年阳寿给了张怡,还花了一大笔钱,让张怡活过来的男人。
看到潘凯城,贺余默默在心头替他点了个赞。
“没关系,你赶紧带她回去吧,她好像不太舒服。”贺余赶紧道。
潘凯城这才注意到贺余,他在殡仪馆的时候见过贺余,虽然他不知道贺余是谁,但当时贺余跟地府的工作人员一起,他自然也当贺余是地府的。
二人心照不宣。
第87章 爱而不得,无论是为人还是为鬼,其实痛苦都是一样的
贺余带着姻缘册回了月老庙,想等公子鸮回来问一问幽都山的事,顺便再说一说张怡的情况。
按说,张怡是不应该记得死后的事,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现在看来,张怡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太好。
虽然不是假日,但月老庙里依然不少香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有喜神月老常驻,所以漓城的月老庙才一直这么香火鼎盛。
穿廊过户,贺余的目光瞥过院里那棵老树,她的脚步也就停了下来。
姻缘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又回头看了看贺余,“妈妈,你看什么?”
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贺余都会觉得头皮一紧。
她这辈子大约是没有儿女福的,有这么个老小子做儿子,做个便宜老妈,好像也不错,至少也过了一回当妈的瘾。
“那棵树,有多少年了?”贺余问。
“不知道。我跟主人来这里的时候,那棵树就已经是现在的样子。妈妈怎么会突然问那棵树?”
姻缘册这样问的时候,心里还有一个嘀咕,张怡活过来之后还记得死后的事,那贺余被消除了记忆,不会也记得那晚的事吧?
“没什么。就是,每次看到那棵树的时候,就会觉得有点悲伤。”
贺余叹了口气,“走吧,我得先回去把带回来的行李收拾一下。”
贺余拉了姻缘册走,而姻缘册则回头看了一眼老树。老树下挽云静静地坐着,多少年了,她大约一直都是那个样子。
她在等那个负心的人,那也是她的仇人。但是,她被困在了老树下,哪里也去不了,只能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岁月几何,也不知道山河已变。
等待,成了她唯一的执念。
幽都山下,公子鸮负手而立,身边站着身材妖娆的判官朝歌。
幸好,贺余没有真的来幽都山捉奸。不然,这可真有点说不清楚了。
公子鸮已经把幽都山查看了一遍,还特意在恶兽谷停留了一下,看到郑义正在被恶兽追赶,不停地逃命。
这种场景会不断地重复,除非公子鸮把郑义给放出来。
朝歌所说的异样,公子鸮也确实看到了。
从来都寸草不生的幽都山,居然长出了东西,在一个不起眼的山谷里,一朵娇艳的红花开得正艳。
这红花无叶,像是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公子鸮上千年的时光里,并没有见过这种红花。但是,他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有试过把这红花给毁掉,但明明在眼前消失的红花。顷刻之间,又恢复了原样,就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朝歌之前说,这是上次去扔郑义的时候发现,但这朵花长了多久,却没有一个鬼众知晓。
毕竟,幽都山戾气太重,就算是鬼差也不敢多做停留,无事的时候,更不会有鬼差前来。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朝歌道。
“说。”
“据说,姻缘桥边长出了一朵三生花。我在地府几百年,还不曾亲见三生花,所以,特意去看了一眼。那三生花与幽都山的红花倒是别无二致。”
“你的意思是说,幽都山里长出来的是三生花?我倒是从未听说,三生花还能长在别的地方。”
公子鸮没有亲见过三生花。毕竟,那种花只有喜神娶妻才会长出来,而且开的时间也不长,倒也没几个见过。
“殿下不妨去看看,若是去晚了,没准儿花就谢了。那可是殿下的三生花,可惜了,不是因为我而开。”
朝歌说着,想要伸手碰一碰公子鸮的脸,但手指还未碰到,公子鸮便侧过头来,她的手就那样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我以前说过,不喜欢别人碰我。现在,也一样。”
公子鸮的声音跟他的脸一样冷,朝歌只得把手缩回来,笑道:“我只是想跟殿下闹着玩而已。”
“但我不喜欢你的闹着玩。”
公子鸮说完转身就走,朝歌只能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也不喜欢她碰你吗?
朝歌有些嫉妒贺余,那样平凡而又普通的丫头,凭什么最后会是她。
前些天,听说公子鸮带了一个女人去地府消籍,而且消籍的理由是「公子鸮之妻」的时候,她就在等着这个女人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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