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房间静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
宾馆在学校南门口的小胡同里,因是远离市区的大学城,还残留着许多老式三层居民农房,他们所在宾馆便是由此改造而成。进来时绕过七八个胡同拐角,也算避开了吵闹区,因此一旦没人说话,房间是彻底的静了下来。
毛巾擦过头发的窸窣声放大百倍般在耳朵边炸起。
解南随便擦了几下,挂了毛巾后窝进沙发里,撑着脑袋像是睡了。
李桔又等了会,发觉腿没那么颤,勉力可以站起后,捞起床边不知何时放的浴袍,飞速套了钻进浴室,下床时不经意瞥见,发现肩宽腿长的男人在小孩睡都困难的沙发蜷得非常憋屈。
她快速洗了澡出来,整个人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倒在床上时好像失足溺水般一头砸进了梦河里。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
迷迷糊糊,耳边有塑料带的声音响起,哔哔啵啵,像个小老鼠在叼奶酪咀嚼,咔呲咔呲,一口一口,吵得她梦中眉心紧蹙。
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朦胧困得厉害,躁道:别吵……
那边顿了下,很快耳边安安静静,毫无杂音。
李桔无意识的欣慰入睡。
日上三竿,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房间太小,窗户就在一步之外,窗户外立着一棵粗壮老槐树,此时不知站了几只棕头鸦雀,啁啾叫不停。
李桔睁眼,看见头顶发黄泛暗的墙纸上几道弯弯绕绕的黄线,刻画着脏旧年久,让人想到小孩尿床画的黄色地图。
再往旁边移,墙角蜘蛛网密密麻麻盖的像是住了整个蜘蛛家族,好在没让她真的瞧见高脚蛛,不然可能早从床上一跃而起,哪怕她现在仍浑身无力。
原来做那事这么耗体力。
如果说第一次李桔深刻感受是疼,那么这次就是累了。
她又想不知解南两次的感受都是什么,她也没脸去问,看他昨日的不休不止,想来对她这个一夜|情对象是满意的。
不,应该是二夜情了。
说来有趣,直到昨晚,两人才知道对方叫什么。
李桔暗叹,倒不知道自己运气这么好,第一次就把青连大的传说给睡了。
李桔没什么起床气,但是醒来的前五分钟,思绪容易像跑马场上的野马一样,没边没际的瞎想。
直到鼻翼间传来淡淡的饭香,才让她思绪从昨晚的欲|海沉浮中拉出来。
目光往床尾沙发边移,坐垫处还有深深下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窝了一晚上。旁边是个低矮小茶几,上面放着两个塑料袋。
李桔没太意外,第一次醒来时,那里也放着同样的袋子。
一份是粥,上次是南瓜小米粥,这次不知道换了没。另一个塑料袋放着两个包子和一个鸡蛋,李桔忘了告诉解南,她吃一个包子就够了。
不过想起来也没用,她压根没料到这男人会这么贴心,第一次折腾惨了她,留早餐像是赔礼道歉,第二次竟然也还有,就是不知道以后是不是次次都有。
她吃完饭,拿起昨天被浇湿的衣服穿上。
过了一夜,衣服已经干了。
摸起来手感还不错,连城潮湿,又逢秋天,没想到衣服晾干了后竟还软烘烘,她套上时,鼻翼似有若无的闻到淡淡的清爽洗衣粉味。
她笑,想这更可能是发酵了的雪碧。
赶在退房前,她从房间出来。
学校旁边连锁酒店不少,单人间一夜二百多,他们这个是自家改建的小宾馆,一夜七十八。这价格,不用提环境设施,干净更不用想,李桔上次从这回去在寝室洗了一个多小时的澡。
她刚走到楼梯,就听楼下有女人的吵嚷声。
女人趴在二楼拐角的栏杆边上,正叼着根烟骂门内的男人。
“就知道他妈睡,我跟你睡屁点好处捞不着,还他妈就知道使唤我。”女人烦躁骂着。
里面男人应该是油盐不进的还在睡觉。
女人更气:“看看别人家男朋友,三更半夜蹲在洗漱池前给女朋友洗衣服,洗完接着拿吹风机给女朋友烘衣服,吵得一楼客户都投诉了也要先把衣服烘干了再说,你倒好,蹬老娘起床就他妈为了下楼给你买烟,就你他妈知道享受啊。我跟你谈了两年了,你给我洗过一次内|裤吗……”
李桔摸了下干软的衣服,原来四角叠整齐放在床边的衣服不是他顺手。
虽然两次他都在她醒来前离开,但每次她的衣服都平整放在床边。
李桔还叹这男人倒是整齐,没想到身上这衣服是洗过了。
她心不在焉想着,察觉二楼目光。
女人看到她,眯了眼打量,是女人见到漂亮女人惯有的不动声色审视,平静背后难掩惊艳,随后瞧到她背后的破旧红木门房,讥讽瞥了瞥嘴,眼尾扫过她回了房间。
李桔这才想起,似乎三楼环境最差,也是价格最低的。
穿过农房院子,离开时她目光扫过旁边的石头洗衣池子。
院子装的声控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明一灭间洗完的衣服。
李桔回到寝室才想起来她没拿钥匙,好在寝室门没锁。
她刚要推门,门从里面推开了。
姚松月看到她,声音陡高:“桔子!”
一晚不见室友热情的过分。
“啊?”李桔有点心虚,掩饰地拽了拽衣服,“怎么了?”
“你、你快进来!”姚松月拽着她往寝室扯。
李桔趔趄一下,腿心还有点疼。
姚松月没注意,按着她压在寝室凳上,“你说说你怎么什么时候回家不好,偏偏昨天回家,我等你一晚上了。你昨天吃饭遇见解神了是不是?!”
李桔还没来得及说话,邓澎涵从厕所出来,见到她也是喜出望外。
“你回来了你回来了!快给我们讲讲,昨天吃饭解神都说了什么。”
李桔恍惚,没料到解南出现在学生会聚餐这事已经在学校传开了。
她经常被召唤回家,室友对她一晚没回来没质疑什么,只激动让她说聚会的事。
李桔:“其实……他也没说什么。”
是真没说什么,好像还没伏在她身上低喘的时间长。
李桔意识到自己想什么,飞速收回思绪。
上铺传来切的一声,“人家不想说,你们上赶着问什么。”
张思语说完,白皙的脚踩上楼梯,跨两步站到地面。
修长漂亮的大长腿露在外面,人刚起来,只穿了件宽松大T恤,玲珑起伏撑着衣服都变得有了柔韧感。
姚松月听她尖酸声音就翻了个白眼,“我们八卦自己的,你爱听不听啊,睡到大中午都不起,难不成还要我们都配合你一天不说话。”
张思语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李桔身上片刻,意味深长笑了声,施施然转身去了洗漱间。
李桔忍不住坐直,有种被看穿的仓惶。
“什么毛病。”姚松月蹙眉,揪着自己的卷长头发抒发憋闷。
“管她干什么。”邓澎涵从来都不搭张思语的话茬子,拽着李桔:“快说快说,昨天解南来你们聚会,都干什么了,一字一句,任何细节都可以,我都要听。”
李桔无奈,“你不都有男朋友了吗?”
“男朋友跟男神那是一码事吗?”邓澎涵一脸认真。
李桔:“……”
赶在上课前,李桔终于从寝室出来。
姚松月和邓澎涵都是化学系的,她和张思语是数学系,不过张思语本人漂亮高傲,上课前来楼下等着的男生数不胜数,李桔也不会自讨没趣,反倒一人去上课也乐得清闲。
她下午的拓扑学是堂大课,总共三个小时,以前上这门课不觉有什么,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坐立难安。
腿心隐隐作痛,人也没什么精神。
分明睡的时间也不少,但就是打不起精神来。
下了课,随着人流,她连吃饭的劲都没有,只想回寝室。
电话先响了,辛长青喊她去学生会开会。
无奈,李桔只得转了方向。
其实没什么事,但学生会三天两头开会已是家常便饭。
李桔早就想和辛长青说一下,现在累的脑昏昏涨涨,为防明天好不容易没课又被喊来开会,在结束后叫住辛长青。
郑魁拿着笔记本出来,看到走廊两人,挑了下眉。
随后转身离开,似有若无的飘来轻嗤。
狼性竞争,郑魁对着下任学生会主席的强势人选,肯定没好脸色。
李桔面色不改。
辛长青蹙眉,刚想宽慰她。
李桔先开口道:“主席,我想退出学生会。”
第四章 凭实力找的自习室被白莲花相中……
辛长青惊愕。
不了解的人看这位李副主席,以为她佛系心肠,但是辛长青眼看她两年内升到这个位置,深知她的能力,比郑魁还要有手段,年末竞选主席她虽为唯一女生候选人,但是实力不在那两人之下。
他万想不到这个时候李桔要退出学生会,学生会主席代表着怎样的荣誉和光环,不用他点出表面利益,想必每个青莲大的学生都心知肚明。
尽管认为她不是胆怯怕事的人,但辛长青只得猜测她是否是在郑魁那边受气一时逞强说大话。
辛长青:“你放心,竞选的事你们之间还未可知,你不用担心……”
“不是,跟别人没有关系,单纯是我想退出了。”李桔解释。
李桔想退出学生会不是一天两天了,但真退出也不是转身就走人的事。
“我这里的事你慢慢转交给别人吧,以后开会我可能也不能经常参与了。”她先表明态度,手边的事还是要做完,至于其它就不用再安排她了。
辛长青也快毕业了,最近因着主席身份和国奖忙着保研和毕业演讲的事,她话到这里,辛长青也没再多问,只说:“你确定?”
李桔坚定点头。
辛长青意味深长看了她一会,“我以为学生会主席才是你的目标。”
李桔笑,摇摇头没说什么。
辛长青离开,李桔在门口又看了眼学生会的办公室。
大学两年,她在这里耗费了多少精力已经不可估量。只记得自己无数次赶着从教室往这边奔,深夜从会议室里出来,食堂早已落锁,她空腹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接到宗雅丹电话,问她学生会干的怎么样了。
李桔揉着空的有些难受的肚子,说:“下一年我大概会升副主席。”
那边响起宗雅丹激动喜悦的声音。
头顶树影摇曳,月光洒地。
李桔披着夜雾走着。
她没说,没告诉宗雅丹:“就到这了,副主席。”
就到这了。
学生会那边事少起来,李桔搞学业的时间就多了。
上学期成绩出来,她各科成绩都可以,唯独统计力学这门课差强人意。她虽然是数学系,但物理系有几门课在必修里。物理学的好数学必然不会差,但数学学得好物理未必好。
李桔就属于数学特别开窍而物理大门紧闭的类型。
她对物理本来就没什么兴趣,虽然分数低,但是整体成绩单还算好看就足够了。
无奈,宗雅丹女士对她的成绩却很不满意,最近几天电话都来得勤快了许多。
为此,李桔一连十多天都熬在图书馆和统计力学斗争。
这天,她又背着书包往图书馆去。
姚松月看到都喊了句累,“桔子,不至于吧。都上学期的成绩了,你也不用这么耿耿于怀,给自己个喘气的机会啊。”
最近一段时间,她就没在图书馆闭馆前见过她。
李桔:“要是不想大四直接看不到我人,最好现在让我多去几回图书馆。”
姚松月噎了下,前几天李桔妈妈打电话过来的架势她不是没见。
一句宝宝这次成绩不太理想啊,就搞得她后背发凉。
姚松月摆手:“你快去你快去。”
要是被自己母亲盯犯人似的盯着自己,她估计早就疯了。
别人上大学是来玩来谈恋爱来做咸鱼的,李桔分明已是数学系学霸一枚,结果还在宵衣旰食搞成绩。
李桔在图书馆台阶上一边想着昨晚的那道物理题,一边吃着手里饭团。
电话在此时响起,看到来电,她顿了下。
咽下嘴里的饭,左右看到垃圾桶,将饭团丢进,在旁边长椅坐下,轻出了口气,才接起没人应决不会挂掉的电话。
“宝贝,今天怎么接电话这么慢啊。”
宗雅丹温柔的声音像一簇小火苗,分明轻声细语,李桔却觉自己像是被炙烤的鳗鱼。
她心不在焉想着,猜自己可能还是在为刚才没能坐下来点上一碗鳗鱼饭慢慢吃而耿耿于怀。
“妈。”李桔先应了声,“在图书馆,从里面走出来接的电话。”
“哦哦。”
听到这个解释,宗雅丹的语气舒缓许多,李桔都能想象得到她的眉毛是怎么缓缓舒张开,像深海里的珊瑚丛,飘曳轻松。
宗雅丹寒暄了几句,说起正事,“妈妈给你报了个数学竞赛,你们班主任给你说了吗?”
“数学竞赛?”李桔蹙眉。
宗雅丹回想:“好,好像叫什么IMO。”
李桔呼吸一滞,拿电话的手抖了一下。
哪里是鳗鱼,她分明是涸辙之鱼。
她脑袋嗡嗡,“妈,我参加不了那个。”
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世界级的数学竞赛,从学校比赛到省市再到进入国家队后与别国竞争,过程好比不知疲惫的蜗牛攀爬金字塔。
李桔对数学是有几分开窍,但是也没想过去参加这个。
“妈,我对竞赛不感兴趣。”应该说,她对数学都不感兴趣。
宗雅丹叹了口气,“宝贝,你不要太幼稚了,你现在的想法都不成熟,听妈妈的安排,以后你就知道我的苦心了。能参加这个比赛,就算没有获奖,以后也将是你人生履历上的光辉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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