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发现, 我对你的期待也所剩不多了。”
李桔侧眸从她身上冰冷掠过, 转身上楼。
过会, 陆正威来,李桔拎着包快速下楼,宗雅丹面色不佳的强笑着和陆正威说话。
李桔坐上车, “走。”
陆正威觑了她一眼,好笑地哼了一声,转头面不改色和宗雅丹虚与委蛇两句,施施然发动车驶离。
“难得啊,第一次接到你给我打电话, 怎么,想通了?觉得和我结婚也不错?”陆正威打趣说:“我先替两家父老感谢你了。”
李桔心情不佳,说话难免带上炮火味:“张思语也很感谢我,解决了一个你这样的祸害。”
陆正威一噎,笑容消下去,“咱俩说话能不提到她吗?”
“你不心有愧疚干嘛害怕我说她。”
“我心有愧疚?”陆正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原来你以前那么讨厌我是觉得我辜负了她?嗯,我承认,虽然看上去是这样,但是……”
陆正威冰凉道:“抵抗家族婚姻的压力,求着她留下孩子和我结婚的人可是我,你应该问问你的好室友都做了什么?”
李桔震惊,第一次听到陆正威竟然想要这孩子留下,心里生疑,不可思议的偏头看他,“你……”
陆正威:“问问她多少钱把我卖了,我对她做的事不过是九牛一毛。”
李桔想到张思语离开那天苍白的脸,目光复杂地看他。
“不过……”陆正威忽然收回阴冷语气,耸肩朝她笑了笑,“折腾要命的野花哪有你有趣,怎么样,来做我胸口的花如何?一定不让你日晒雨淋,那小子保护不了你。”
李桔恶寒的看他:“我不是花,更不需要人保护。”
“要真这样,为什么给我打电话?”
李桔一噎。
没有陆正威,她出不来,或者说必须有保镖跟着。
在这件事上,李桔无从狡辩,现实窘迫的打脸。
“说吧,想去哪?”陆正威问。
李桔犹豫地问:“你……为什么会答应?”
陆正威把车停到路边,笑着转头看她,目光强势迫人,李桔抿唇,陆正威挑眉,按着方向盘俯身靠过来,危险气息逼近。
李桔面无表情看他嚣张气焰。
陆正威笑意悠悠扫过她唇间,落在她黑亮眼睛上,性感声音带着坏意:“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啊,没有人能站在温暖的太阳下把自己一遍遍推向暴雨里。我来是让你知道,你必有回头的时候。”
“我不会。”李桔坚定说。
陆正威满不在意挑挑眉,坐了回去。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看着,只要那场暴风骤雨不把我推开,我就会一遍遍走向他。”
“幼稚。”
“你要是曾经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陆正威噙在嘴边的笑微顿,不知道想到什么,目光中的得意渐渐消失。
陆正威的车开到商场前面,就无法往后面深处的破窄小洞里挤了。
他眺目往那边扫了眼,穿过林立的高楼后,破旧的居民楼和老旧的蓝色玻璃掩映其中,落后、贫穷可见一斑。
“还真是不意外啊。”陆正威说。
李桔下车,看了他一眼说后还是说:“谢谢,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
明码标价一分钟多少钱的那种。
“我们各有目的,谢就不用了。”
“我会让你看着自己如何失败的。”
“我也是。”
绕过繁华的商场,热闹的人声渐远去,城中村里人很少,天将将黑下来,李桔在单元楼停下,抬头往解南房间的窗户看了眼,没有亮灯,黑魆魆一片。又看向丛灵的家,有黄色灯光泄出,在安静的院子里并不明亮的发出微弱的光芒。
李桔踩着台阶往上走,听着自己的心跳也在一点点沉下来,才走一层就听到楼上传来剧烈的争吵声,心重重一跳,脚步就顿了下来。
“解南!我求没求过你!离我家丛灵远一点!我求没求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张岚歇斯底里地怒吼,看着面前的解南,恨不得和他一起去死。
张岚胸口几乎被绞碎,“丛灵、丛灵她怎么办,啊,你要我们怎么活!她被学校用这样的名义开除,你要她这辈子怎么活!”
“妈!”丛灵崩溃的喊住她,“不关解南的事,是我的错,是我做错了事。”
“我不信,我才不信!你打小就喜欢他,怎么会去勾引他的老师,丛灵妈妈求你了。”张岚紧紧抓住丛灵的手,像行走在钢丝边缘随时会发疯的精神病人:“是不是解南逼你,是不是他让你这么做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是,不是。”丛灵疯狂摇头,头发凌乱,早看不出往日的优雅女神模样,脸颊高高的肿起,她以为学校周围毒辣、讽刺、尖锐的目光已经让她心如铁石,看着张岚天天抓着解南发疯,她才知道自己冲动的愚蠢造成了什么样的后果。
“妈,真的不关他的事,我们回去吧。”丛灵抓着张岚想回家。
楼下,有人探出头往楼上看,见到门口失魂落魄站着的女孩,安抚说:“都好几天了,闹一会就没事了,你也别吓着。这都什么地方啊……”
她一家子是刚租房到这里,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咕哝了几句,关了门又回去了。
“解南,你就是个扫把星,是你害的丛灵,我知道,一定是你的害的丛灵!我跟你没完,我告诉你,你要是有良心,就对我家丛灵负责。”
“妈!我求你别说了!”丛灵急红了眼,哭着求张岚,她从来没觉得如此窘迫难堪,她像一个推销不出的烂猪肉,在此时急于被甩手送出去。
她费尽力气把张岚拉回家,看到门边的解南,低声说:“对不起。”
“阿姨没有说错。”解南漆黑目光看不到光亮。
丛灵看得心口一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糟糕的解南,脸色发白,语气里听不到一丝感情,身后铁门像一口深黑的沼泽,拉着他往里沉沉陷入。
“解南,明天不要来了,回学校,做你该做的事。”
丛灵说完关上门,楼道间重归安静。
偶尔,身后铁门传来闷闷咳嗽声,呕着唾液连着血丝似乎要把肠胃都从身体里掏出来,头顶的灯在这震得楼似乎都在晃动的咳嗽声中,明明暗暗,断断续续的在解南头顶打下阴冷暗沉的光。
李桔按着扶手上楼,几乎要以为楼道里没人,转身看到解南坐在五层台阶上,垂着脑袋,凌乱的碎发遮挡住他额头,漆黑落寞的影子逶迤在冰冷落满了灰的台阶上,好像身体里唯一一点活气散了出来,随着楼道里冰冷的温度一点点冻僵。
颓废安静,像独立在断壁残垣、满目狼藉中,没了血气。
“解、解南?”李桔几乎不敢喊他,只怕突兀的声音都会刺到他。
那身影僵了会,慢慢的抬起了头,洁白的脸颊毫无血色,嘴角带着青紫瘀肿,停止的鼻梁上有一道红痕冒着小血丝,森黑的眼睛好像冬日清冷寒星,如鹰利眸望过来,让人不由颤抖发冷。
李桔才看清,他嘴里咬着根烟,在他掠着落寞眼神看过来时,长长的烟灰抖擞下白灰,在空中凌乱飘起落入衣服上。
李桔腿忍不住发颤,踩上台阶小心走过去,轻轻帮他拍掉落在卫衣上的烟灰。
“别烫到自己了。”
“你怎么来了?”
李桔胸口像揣着一个海绵,随着他喑哑的语调挤出寒冷的冰渣,心脏挤的阵阵泛疼。
“我看到丛灵的事……找陆正威帮忙出来……”
“嗯。”
李桔坐到他旁边台阶上,低头靠在他肩膀上,双手穿过他的腰抱住不知道自己在发抖的解南,“等你吸完烟,我们出去好吗?”
解南摸了摸按在腰上的手,李桔嘶了一声忍不住往后抖了下。
“对不起,手太冰。”
“不是。”李桔赶紧抓住他往回缩的手,拉着两手握紧了自己手心里,正面反面的给他暖起来,“刚才有静电电了一小下,晚秋就是容易起静电。”
解南拿下嘴边的烟按掉,拍拍她的手,“走吧,地上冷。”
“嗯。”李桔跟着他起身,两人从解南家门口走过,谁也没往那里看,往楼下走去。
再出来,天彻底黑下来,解南把烟弹进垃圾桶。
李桔心疼的看着他脸上的伤,“我们去买点药贴一下。”
“不用。”解南拉住她,“我送你回家。”
“没事,我晚点回也行。”
“我送你回去。”
“我还不想回……”
“李桔。”解南无奈看她,眼神里的疲倦几乎将李桔吞噬,他安静的看了她很久,当李桔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绕过苦涩的舌尖,进入哽咽的喉咙,与他胸口缠扰随便拔离都会勾血带肉燎起经年难以痊愈伤疤的名字。
“李桔,我们……”
解南那样强硬坚朗的人,需要停顿一下,慢慢的将喉咙间的哭意咽下,后背一阵阵疲累涌来让他站不起腰,冷风萧瑟中回味着以往糟糕人生的一片潦倒苍白,才能说完这句话。
“我们分开好不好?”
第88章 以后…我有人了
“好。”李桔点点头, 眼睛揉过沙子,泛起阵阵疼涩,“那就分开吧。”
李桔收回看他的心疼目光, 利落转身往外面明亮街道走。
身后解南陷入蒙蒙黑影里, 萧瑟的轮廓很快就消失在一片夜色里。
耳边一片安静,夜深露重,只有呼呼风声吹过。
吹过他垂落的手, 吹过他痛苦的眼睛,吹过他透风的胸口。
在他周围的冷风, 从来没有吹出过这个破败、老旧的地方。
他像阿拉丁神灯,困在一盏油灯里。
忽尔,有急乱的脚步声闯入耳朵,像夏日晴空远远劈下来的一道雷电,在耳边响起轰隆隆的声音。
远处亮光里跑来一个身影,直直向他跑过来。
“砰!”
黑夜里不平坦的小路, 李桔被小石头绊倒,重重摔在地面, 粗粝的坚硬地面瞬间将双手摩擦出道道红痕。
解南凝眸, 飞速冲过来, 蹲到李桔身前要扶她。
李桔躲开他,压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和手上的疼意,目光牢牢看着他, “解南,告诉我你刚才说什么,告诉我你想说什么?再说一遍!”
解南强硬地抓过她的手,打开手电筒的灯看向她的手,白皙掌心沾满了碎粒沙子和土, 混着红血触目惊心的暴露在他视线里。
握着她的手在颤抖,随后解南整个人都跟着在抖动,半跪到她身前,整个人脸色都变得极其差劲,衰败、癫狂,肉眼可见的情绪失控。
李桔吓道:“你、你怎么了……这……这只是个小摔伤,没事,不疼,你别、别这么激动……”
解南垂头,颤抖着肩膀将额头放在她指尖,轻轻摩挲,不敢碰到她掌心的伤痕,指腹的灰尘和沙子磨砺过他白皙额头,一遍一遍。
“你还看不明白吗?”解南的声音极其绝望,在低垂的黑幕里好像一场卑微丑角的戏,“我是个扫把星,谁靠近都会变惨。”
“解南?”李桔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
“这、这是我自己摔倒,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别这么说自己……”
“丛灵是为我出事的,张岚骂我的话一个都不错,我就是个扫把星。才出生就克死亲生父母,随后把养父克死,克得学弟跳楼自杀,克得丛灵为我前途尽毁,克得你……”
解南抬头看她,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绝望。
不是他,李桔根本不会双手是伤的站在这里。
不是他,李桔根本不会出现在这种肮脏、恶臭、脏乱的地方。
不是他,李桔不会囚她的鸟笼越来越坚固。
他把她往她最讨厌的处境里推着。
“李桔,别让我害到你。”解南恳求的声音里,泄露出了害怕,他这样坚强,好像什么险恶艰难都不能让他蹙眉的人,在害怕。
他真的害怕。
“解南,这些事怎么会是你的错!”李桔震惊的看着解南,在这一瞬间才恍悟过往二十多年围绕在他身边的恶意对他产生了什么样的伤害。
优秀如解南这样应该桀骜的人,心底却是害怕和胆怯。
对一个天才的PUA,轻松将他碾入泥土。
李桔再忍不住,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发颤的他,“解南,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不要这么说自己。”
有冰凉眼泪滴上她的脖颈,声音低低,呜咽小狗般,“不要靠近我,我会让你的生活更加悲惨。”
“你不会。认识你以后的每一天,我悲惨的生活才不悲惨,你知道吗?”
“我害死了亲生父母。”
“他们一定很想你,没有能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但一定希望你过得很好很好,你是他们的儿子啊。”
“我害死了爸爸。”
“爸爸爱你,他知道那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想那样的悲剧发生。”
“我要是注意力多留在郭平身上,他就不会死。”
“他既然选择了死亡,一定是觉得好累好累了,他都这么累了,更不想看到自己喜欢的师兄把自己的死怪在他身上了。”
“丛灵为了让我进实验室,想把广晋海拉下来,自己的前途全都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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