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呢?”她歪头笑了,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很是冰凉,“你觉得是就是,何必来问我。”
“我只是想求证。”
“既然想求证,那就代表你怀疑过了,还有什么可问的?相信自己的直觉不好吗?”
周泽文急得脸发白:“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家都这么说,我原本是不相信的,可是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江念尔提了下嘴角,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说话却如刀子:“你自己买的手机,自己开通的流量,你爱怎么吃瓜就怎么吃,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不要再问,问就是你想的都对。”
周泽文张了张嘴,还要辩解。
“别说了。我就算发一万份声明,在你这样的人眼里看来也是放屁,那何必互相伤害?”江念尔耸了耸肩,“周泽文,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
周泽文脸色刷白,突然握住江念尔的手,死死地盯着她:“念念,你听我说,其实我……”
“松手!”江念尔没心思听他说话,“你劲儿太大,捏疼我了!”
周泽文还没来得及松手,办公室门从外面推开。
穆深冷漠地走进来,扫了他一眼。
周泽文立刻放手,垂下头去。
“江念尔,李佳霖在清点仓库的东西,你去帮她一下。”
江念尔得令,赶紧离开这里。
她一走,办公室里的氛围瞬间就跌到冰点。
穆深一言不发,脱下白大褂,坐回椅子里。
令人窒息的安静过后,他终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是质疑她,还是质疑我?”
周泽文咬了咬唇,低声道:“对不起。”
江念尔是穆深录用的,穆深也以诊所立场为她发布了澄清声明,他今天怀疑江念尔,就等同于怀疑穆深的判断。
于情于理,都不对。
穆深似乎不想追究周泽文的问题,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去了。
江念尔似乎不太擅长做整理的工作,几次去她家也是乱糟糟的,刚刚给穆深归类文件,归得七零八落,穆深只能自己再动手收拾一遍。
这过程中,穆深又看到了公益救援行动的捐款说明书。
他立刻坐到电脑前,搜索“想你的念念”前段时间的消息。
果然,在倡议捐款的那段时间里,二手闲置网站上出现了一个卖衣服的账号,被粉丝扒出是她。
穆深仔仔细细地看了遍帖子,他想起那时候,江念尔说她没钱,而且每天都自己留下来吃泡面。
再把她卖出衣服的价格算在一起,就是她后来捐款的数字。
穆深心尖泛酸,不太好受。
江念尔抽空跟陈可约了顿饭,这是她们都离开原公司后私底下第一次碰面,主要为了帮助江念尔理清目前的头绪。
网上流传出来的那段视频明显是诊所内的监控录像,似乎还经人剪辑过,陈可大胆地猜测,在幕后操控这场网暴的人很可能就在江念尔身边。
江念尔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除她以外,目前常在诊所的就只有四个人。
首先排除李佳霖,这位姐姐是真心照顾她,不会做这样的事。论动机来看,好像萧卉卉可能性最大,可经过她的观察,萧卉卉不经常抱着手机玩。能精心谋划一轮风向、并且悄无声息地隐匿自己,不是随便一个普通网友就能做到的事。
能对圈内那些大V发号施令的,周泽文是第一人选,可是就凭他之前质问自己的态度,江念尔把他也默默叉掉了。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穆深。
江念尔找不到他的动机,可也找不到能说明他绝对不是始作俑者的证据。
再加上这几天穆深反常的举动,经常到她家里来给她做饭,还美其名曰老板对员工的关怀,让她越发觉得奇怪。
难道是为了弥补什么吗?
江念尔食不知味,问陈可:“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监控录像是无意间流传出去的,然后才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非常有可能。”陈可点头,“我觉得你们诊所的员工都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意外流传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儿吧。”
江念尔若有所思,这样似乎能够解释穆深的行为。
“可是啊。”她还有一点想不通,“如果我们老板想补偿我,可以给我加工资,带薪休假之类的,为什么老是做一些有的没的?”
陈可好奇:“什么叫‘有的没的’?”
“比如说,买完了菜就跑来我家做饭,晚上时不时发消息问我在干什么,我不管多晚看到他都要回复……”
“打住,念念姐。”陈可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你确定这是弥补?”
她这样一问,江念尔也不确定了,犹豫着说:“是的吧?不然还能是什么?”
陈可欲言又止,没吭声。
就在这时候,新的消息传来了。
某老板:“跟朋友吃完饭了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江念尔把这条消息拿给陈可看:“你瞧瞧,简直太诡异了。”
陈可问:“这个就是你老板?”
“对。”
“念念姐,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这还不够奇怪?”
“我是说……更暧昧的那种。”
江念尔肩膀一哆嗦,疯狂地摇头:“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
“但你老板可能不这么想。”陈可虽然年纪小,却一副经验丰富的表情。
江念尔果断给穆深回复消息:“不用你接,我自己可以回去。”
过了一会儿,“恶霸”才又发来消息:“我正好要遛狗,你跟我一起,再进一步学习一下动物保护。”
江念尔思考怎么拒绝。
穆深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迅速又补了三个字:“是工作。”
江念尔翻了个大白眼,把手机扔到陈可面前:“你再看仔细点,这个人无情又霸道,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动物,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江念尔迫于无奈给穆深报了地址。
等她们两个吃完饭,走出餐厅时,发现穆深已经到了。
他就站在树下,黑色的裤子把腿拉得又长又直,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握着牵引绳。
他眼眸黑白纯粹,映着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漂亮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再加上手里牵着的萨摩耶,周围路过的女孩都忍不住打量他。
陈可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停地拽江念尔的袖子:“这就是你老板?微信上被你备注成‘恶霸’的人?”
江念尔怕穆深听到,赶紧“嘘”她:“小声点。”
“我的天哪。”陈可眼睛都看直了,“这也太帅了……”
穆深闻声转过头来,看到江念尔时微微一笑。
陈可又猛地吸了一口气,手指暗中掐江念尔,在她耳边激动地小声道:“念念姐,不上不是人!”
穆深听到了,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问:“什么不是人?”
江念尔赶紧解释:“她说,那个什么,咳咳,我不是人。”
穆深眉梢一挑,又问:“你怎么不是人了?”
陈可立刻道:“让上司在外面等这么久,这是人干的事吗?过分!无耻!”
说着,陈可从背后推了江念尔一把,把她推到穆深面前。
江念尔狠狠剜了陈可一眼,见色忘义的叛徒!
穆深笑意更深了,把牵引绳递给江念尔,自然而然地说:“你要不要遛它一会儿?”
雪白的萨摩耶傻乎乎地看着江念尔,一点儿也不认生,在她脚边拱来拱去。
和陈可告别,江念尔和穆深两人一狗慢慢地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穆深先是问她关于赔偿金的事,那五十万打算怎么办。
江念尔“啧”了一声,心中暗骂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慢慢攒吧,还好爱优家没说期限,我可以分期赔偿。”
“那就不着急。”穆深说,“再等一等,可能他们就改变主意了。”
江念尔摇摇头,低声道:“怎么可能。”
品牌方明显就是把她当成大鱼来宰了,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穆深没吭声。
江念尔低头看着前面走得正欢的萨摩耶,问:“这是你自己养的狗吗?”
“不,这是邻居的狗,我有时候帮他们遛。”
江念尔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穆深,你把诊所做成了半公益就算了,下班后还帮人免费遛狗啊?”
穆深瞥了她一眼。
要不是为了找借口把她约出来,他早就舒舒服服地在家泡澡看书了好吗!
穆深当然没有实话实说。
“邻居家人很好,经常帮我忙,偶尔我会报答一下。”他摸了摸鼻子,眼神转向四周。
江念尔没有发现他在撒谎,“哦”了一声,以示理解。
因为天气变暖,晚上近海市街上的人也开始变多,很多年轻情侣会约了晚上一起逛商场、看电影。
不知道有多少对情侣从身旁经过,穆深略微观察了一下,忽然对江念尔说:“我这两天回去思考了一个问题。”
“什么?”
“择偶时,男性年纪稍微大一点有利无害。”
“噗!”江念尔捂嘴憋笑,她还以为穆深思考的是什么动物救援大难题呢。
穆深没理会她的笑,继续严肃地说:“男性的年纪稍大几岁,性格更成熟,更能体贴人,也更加有担当。通常大几岁的男性也已经确定了在社会上的上升方向,可以省去一个迷茫动荡的时期。”
江念尔听得云里雾里:“然后呢?你跟我说这些干吗?”
穆深敛起神色,淡淡道:“没什么。”
江念尔突然想起陈可刚才的话,余光偷瞄穆深的侧脸,心里犯嘀咕:不会吧……
与其说穆深想跟她发展点什么,倒不如说他在补偿她更令人相信。
“穆深,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江念尔放慢脚步,语气变得慎重。
“你说。”
“网上那段监控录像……”她抬起头,神色平静如水,“是你流传出去的吗?”
穆深的表情先是怔住几秒,然后变得复杂和失落。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江念尔舔了舔嘴唇,如实道:“因为你这几天做的事情,像是要补偿我。”
夜风微微吹过来,江念尔额前的碎发刮在鼻梁上,她刚要伸手去拨,穆深的指尖就已经掠了过来。
他动作很轻,没有在她脸上过多停留,只是飞快地把那绺额发拨开。
“如果是我,”穆深缓缓开口,“根本不会容忍那样的事发生。”
江念尔失眠了一整晚,只要闭上眼睛,就能回忆起穆深指尖微凉从脸上掠过的触感。
第二天上班时,穆深的办公室里就只有江念尔一个人,挡不住困意来袭,江念尔趴在桌上不小心睡着了。
她又梦见了穆深,他冷静的眸中有一簇炽热温柔的火光。
她不知道自己对着他看了多久,好多次想要伸出手,把他拉近一点儿,看得再仔细一点儿。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混杂着嘈杂的人声。
江念尔猛然惊醒,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有几分迷茫地看着推门而入的穆深和李佳霖。
梦境中的人在现实里呈现,江念尔有些发愣,一直盯着穆深看。
“你睡着了?”穆深蹙眉问。
江念尔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工作场所,钝钝地点了下头。
李佳霖一脸绝望,在一旁拼命地冲她做口型,还示意她赶紧低头看看。
江念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垂下眼的瞬间看到了文件上一摊可疑的透明液体……
口水已经浸入纸张,把白纸洇出一块深色。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穆深最近最常翻阅的一份文件……
一瞬间,江念尔想到了一万种死法,她条件反射地扑在文件上,把那摊可疑的液体盖住。
可是晚了,穆深已经看到了。
他一把抽出文件,沉默地盯着那摊水渍看。
江念尔赶紧向李佳霖投去一个“救命”的眼色,李佳霖双手合十,暗示她一切随缘吧。
然而,出乎她俩的预料,穆深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抽了一张纸出来,默默地把水渍擦掉。
江念尔赶紧站起身,尴尬地说:“我来擦吧……”
“已经擦掉了。”穆深把文件重新扔回桌面上,松了松领扣,然后转向正等待暴风雨来临的两个人,问,“还待在这里干吗?”
“啊?”江念尔愣了一下。
李佳霖听懂了,赶紧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好的,我们先去忙了,穆老师您有事再叫我们!”
从穆深的办公室里出来,李佳霖才松了口气:“可喜可贺,捡回一条命。”
“可不是嘛,刚才我以为他要扣我工资。”江念尔心有余悸。
“扣工资?”李佳霖瞪她,“你以为只是扣工资吗?穆老师是有一点儿洁癖的,别说口水了,以前我们班有个同学把矿泉水打翻一点儿在他的文件上,被穆老师死亡凝视到不敢去上课……”
江念尔笑了:“有这么夸张吗?”
“我本来以为他今天会更夸张呢,毕竟刚才他跟萧卉卉吵了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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