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稍微松了口气,故作轻松地说:“我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你猜怎么着?”
“嗯?怎么了?”穆深顺着她的话问。
“她终于憋不住了,问我谈恋爱的事。”江念尔笑着说,“我就说嘛,她平时上网,肯定早就知道了,但是我不主动提起,她就不问。直到今天,可算是憋不住了。”
穆深弯着嘴角:“然后呢?”
“她很喜欢你,让我下次回家一定把你带着。”
“那就好。”穆深抽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棒的消息。”
他的手掌温暖,轻轻置于头顶,让江念尔感觉安心。
车开到小区停车场,穆深下车后没有直接回家,反而提议:“我们去散步吧。”
他们沿着小区外面的街道走着,夏天晚上蚊子多,江念尔不敢放慢脚步,一边走着,一边不停地挥舞胳膊赶蚊子。
“早知道不答应你了。”江念尔是很招蚊子咬的体质,此刻就是她不敢掉以轻心的战场,“你就是带我出来喂蚊子的吧?我宁愿在家里走上十圈,也比这样好。”
穆深走在她后面一点,看着她细细的胳膊在夜空里飞舞,两条长腿时不时在地面上跺。
他忽然有点想笑。
江念尔没等到他的回答,忽然感觉胳膊被握住,他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念念,有件事……”
穆深刚要说话,江念尔忽然暗暗地“咝”了一声。
她感到膝盖上有点痒……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又被咬了。
她有些生气地瞪了穆深一眼,不给他再亲自己的机会,伸手挠了挠膝盖,催促道:“快快,赶紧回家,我要擦点止痒水。”
穆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牵着她的手往回走。
被蚊子咬的包一开始看不出来,但是挠过以后就会变得又红又肿,还奇痒无比。等江念尔到家的时候,膝盖已经鼓起了一大块红包,看上去跟膝盖上的肉增生了似的,非常滑稽。
江念尔去找止痒水,可是最近在用的那瓶已经一滴都没了,其他囤货不知道被她放在了哪里,可能因为上次搬家不翼而飞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这双手,总是下意识地想挠。
江念尔抬眼,叫住经过她房间门口的穆深:“等等,你刚才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
穆深脚步顿下来,亏她还记得。
“我看到你想上的那档节目的企划书了,时间跟救援行动撞到一起了对吧?”
他如此开门见山,江念尔也就不打算再隐瞒了:“是的。”
穆深眉梢一挑:“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想。”
“你放心地去上节目就好了。”
江念尔怔怔地看着他。
穆深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我觉得,这次机会对你来说很难得。”穆深道,“如果错失了,是一个遗憾。”
江念尔迟疑:“可是,救援行动那边人手不够……”
穆深坐到她床边,忽然拍拍她的头。
“我想让你去做自己的事。”穆深眉目温和,“你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行动,牺牲自己翻红的机会。缺的人我会想办法补上,不用担心。”
“你已经帮我太多了,这次我想……”江念尔欲言又止。
“你想报答我?”穆深眉梢挑了挑。
江念尔小心地点了点头。
“念念,你好像搞错了什么。”穆深正襟危坐,板起脸来,“我帮你是因为我爱你,舍不得看你委屈受苦。我不想要你回报什么恩情,我想要的是爱情。”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江念尔怔了一下,穆深轻轻地在她脑门上敲了敲。
“希望你不是因为感激才跟我在一起。”
江念尔立刻捂住脑门,瞪他:“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会因为报恩就以身相许!”
“哦。”
不知道为什么,在提到“以身相许”的时候,穆深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露出了微微失望的神情。
江念尔暗啧:“老流氓。”
“你说什么?”
“说你长得帅!”
“谢谢,我知道。”穆深淡笑一下,问,“还痒吗?”
江念尔差点忘了膝盖上的蚊子包,因为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有了穆深的支持,江念尔下定决心要去上综艺。但不知道为什么,做完决定后她并不感觉开心。
距离公益援助行动越来越近,江念尔的心情就越沉重。
这天下午,她照例带着“深深”出去遛弯,不知不觉就晃到了旁边的小公园里。
工作时间,这里人很少,“深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草坪上,好像这块地皮被它承包了似的。
不停发胖的“深深”只有在每天放风的时候,才会露出傻乎乎的一面,撒开小蹄子在草地上摸爬滚打,身上的肉抖来抖去。
它现在很幸福,跟之前浑身是伤、眼中充满绝望的样子完全不同。
江念尔蹲下身摸摸它的头。
“深深”像是得到了嘉奖,兴奋地围着她绕圈。
“‘深深’啊。”江念尔叫了它一声。
它立刻原地坐好,眼巴巴地等待她的指示。
听话得让人心软。
“你真的好容易开心,我要是能像你这么知足就好了。”江念尔摸了摸鼻子,自评道,“我还不如一只狗。”
“深深”没听懂这一句,但脖子一歪,试图用一张凶残的狗脸摆出萌萌的表情,然后走过来,不停地用鼻子顶江念尔的口袋。
那里装着它的玩具。
江念尔摸出口袋里的发声玩具球,“深深”立马抬起两只前爪,眼睛发光地看着。
“想玩这个啊?”
江念尔笑眯眯地晃着球,趁“深深”最期待的时候一下子扔了出去。
“深深”立刻撒开蹄子飞奔出去,把球重新叼回到江念尔面前。
如此反复了几次,江念尔感觉自己沉重的心情都得到了治愈。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有一些无法描述的阵痛,无法跟人倾诉与分担。虽然宠物们一个字都听不懂,但它们会在无意中,拂去你心中的阴霾。
扔球的游戏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江念尔一时间不知道是自己在陪“深深”玩,还是“深深”在努力哄她开心。
不过,很快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公园里有一只流浪狗,它的毛原本应该是白色,此刻看上去已经发黄,身上也很脏。
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五米外的路边,纹丝不动地看着他们。
它头上的毛纠结成一团,却挡不住湿漉漉的眼睛里流露出的羡慕的光。
但它知道,那不是它的球,也不是它的主人,那是不属于它的生活。
它只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狗。
于是,流浪小狗就站在那里,保持一个礼貌的距离,艳羡地看着江念尔和“深深”玩耍。
江念尔下意识地朝它望了过去,在看到它那双渴望的眼睛时,心脏微微抽搐了一下。
而这只流浪狗,在和她对视了一秒后,似乎因为害怕被驱逐,主动跑开了,仓促的背影好像在说:对不起,别伤害我,我只是路过。
江念尔想起上一次见面时,它正在垃圾箱附近翻东西吃。穆深说它长得很漂亮,可能曾是一只家养狗,不知道是因为被抛弃还是走丢了,沦落到此。
穆深曾试图把它引到诊所来,但它不愿意,掉头跑走了。
穆深说,它可能还在等它的主人来接它。
江念尔慢慢垂下眸,望着手里的玩具球,思绪变得沉甸甸的。
不知道它能不能等到自己的主人,不知道未来等待它的命运是什么。
江念尔不敢去想一个可能,如果一直等不到呢?
“深深”在旁边歪头看她,好像在问:怎么突然不玩了呢?
江念尔亲昵地摸了摸它的耳朵,同时想通了一件事。
“深深”是幸运的,而穆深所要做的事情,是让更多这样的动物幸运。
或许无法让它们都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但至少要还给它们生的权利。
当天晚上,江念尔没有跟穆深一起回家。
大学同学组织了一场毕业一年聚会,班长说,越到后面来的人会越少,所以趁着现在大家都还在近海市附近时,赶紧聚一场。
江念尔下班比较晚,就省略了聚餐的活动,直接去第二场的KTV。
她进包厢的时候,那帮人已经完全放开了,抱着麦克风在包厢里旋转跳跃,喧嚣声扑面而来。
班长一看到她,立刻站起来,高声说:“江念尔来了!我班上最有名的人来了!”
大家跟着一块儿起哄。
江念尔讪讪地笑笑,在室友们旁边坐下。
刚跟室友们聊了几句,其他同学就凑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她关于网上的那些传闻。
其中,有个留在海大读研的同学说:“念念,你真的跟穆深谈恋爱了啊?他可是校园男神!”
室友立刻护犊子:“男神怎么了?你这话说的,我们念念不配吗?”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们本科刚毕业,穆深老师就来了,你们不知道那个盛况,全校学生癫狂……”
“我好恨,为什么只要我一毕业,学校里要么来男神老师,要么翻新跑道,要么扩建新校区,我太难了……”其他女生见过穆深的照片,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她们说话比较直接,但都没有恶意,所以江念尔听得也很开心。
“哎,对了,念念,你是不是要上电视了?”忽然有人这么问道。
江念尔愣了一下。
那人赶紧解释:“因为我现在在做明星经纪,听说你在一档节目的拟邀嘉宾里。”
其他同学包括江念尔的室友立刻睁大眼睛,兴奋地望着她:“真的吗?你要上节目了?天哪!是要从博主转型出道吗?”
江念尔有些局促:“这件事目前还在谈……”
“在谈就是有希望嘛!”
“好好干啊江念尔,以后我指望着炫耀你呢!”
江念尔摸了摸鼻子,笑得有些力不从心。
大家的夸奖和祝福都是真心的,可是她仍然高兴不起来。
没有办法跟老同学们解释这种矛盾的情绪,并且他们越是期待,江念尔就越感觉沉重。
好在话题很快就被转移了,江念尔得以喘息,喝几口冰啤让自己冷静下来。
聚会散场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老同学们很多喝多了,勾肩搭背地离开KTV。
这个点近海市还未沉睡,街上不断有玩乐的年轻人三三两两地行走着。
江念尔看了眼手机,上面有穆深的未读消息。
半个小时前,他就已经到了KTV附近,等她结束了接她回家。
所以,当一行人吵吵闹闹地走出KTV大门时,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路边低头玩着手机的高个儿男人。
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脸上,像是在俊挺的五官上洒了一层银色月光。他穿得很休闲,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兜里,只是简单地站在那里,仿佛就是这条街上最特别的风景。
似乎感应到了来人,穆深抬起头,唇线微微提起。
江念尔还没来得及叫他,就听到旁边的人倒抽了一口气:“这就是念念老公吗?”
“好帅!配我们念念很合适!”
“我就说吧,穆深老师真的很绝色。”
穆深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大家的赞美,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直接走了过来,简单地打过招呼,低头看着江念尔:“累吗?”
“还可以。”
“那我们回家?”
“好。”
江念尔自然地把手交到了他手上,然后回头跟大家告别。
室友们拼命冲她点头,还竖起大拇指,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表情。
穆深靠在她耳边低声说:“你的同学……很热情。”
江念尔拉着他往前走:“他们在夸你帅,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穆深笑意略深,“他们还说我跟你很配。”
“饲养员和自己的狗子总是很配。”
“哦?”穆深假装没听懂她的意思,真诚作答,“作为饲养员,我很荣幸。”
“……”
江念尔不甘心地咬牙,怎么又把自己坑了呢?
走在路上,江念尔望着路边的店铺,揪了揪穆深的袖子:“我想吃鸡蛋仔。”
她眼里发出了渴望的光芒,跟“深深”看到玩具球和狗粮罐头时一模一样。
穆深想笑,但还是憋住了,看着对面的甜品店:“那家的鸡蛋仔?”
“对。”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帮你买回来。”
江念尔下午陪“深深”玩得很尽兴,现在确实有些疲乏,于是点了点头:“好,我在这儿等你。”
穆深得令,立刻往路对面走去。
江念尔虽然站在原地,但一直在不停地跺脚和走动防止被蚊虫叮咬。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大学时,她曾经跟一个有好感的学长约过会,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她突然想吃路边的小吃,但是学长看了一眼,便皱着眉说:“你还要吃那个吗?你不是要保持身材吗?不吃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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