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长廊上,令曼朝顾言靳盈盈一礼,将手中的香包递出,一双美眸含着期许看向他。
“你除夕也不回去吗?令夫人不会挂念?”
顾言靳看了眼香包,没有接,淡淡问道。
令曼心下一喜,表哥这番询问是在关心她啊,遂低头含笑有礼答复:“母亲怕世子觉着除夕府中人丁稀少太过冷清,嘱咐曼儿好好陪表哥过节呢。”
“有劳令夫人一番好意,只是府中有世子妃打点,尚不至于冷清。你若不回府便在北苑安心度日罢。学了这么些时日的礼数我想也差不多了,再在府里待下去不像话,平白叫人诟病,对你一姑娘家的名誉亦不好。”
顾言靳缓声而言,令曼暗暗咬牙应是,看到顾言靳仍未打算接过香包,有些泫然欲泣柔声道,“表哥所言极是,曼儿知道了。只是表哥……这香包……”
“张嬷嬷。”闻言顾言靳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波澜不惊唤道。
“老奴在。”
“替令小姐看看这香包。”
“是。”
张嬷嬷是皇帝前几年遣来世子府老资历的嬷嬷,对女子规矩礼法等等皆精通,亦最为在意这些礼数。
令曼便是被母亲以此为由送来府里一直随着她在学习礼法。现听到顾言靳让张嬷嬷替她看香包,顿时脸色灰败。
“回世子,这香包针法尚且粗糙,难登大雅之堂,且图案为双鱼戏水,寓意过于露骨,有损世子同令小姐名誉。”
顾言靳冷冷看了一眼令曼,见她沉默着收了手回去,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离开。
“表哥!”
“令姑娘,你越矩了。而且姑娘瞒着老奴私底下偷绣这种香包,是否不将老奴所言记在心上?想必令夫人送姑娘来老奴这习礼数,定然不是习这些不知羞耻的行为罢!”
张嬷嬷冷声拦住她,像她这样女子她早在宫中不知见过多少,又有几个是有好下场的呢。
老妖婆,要是等她做了这府里的主子,她定要好好折磨这老女人。
令曼在心底狠狠啐到,面上惶恐谦卑认错。想着方才顾言靳的一番话,垂下眸。
若再不抓紧些机会,恐怕她便真与表哥无缘了。
不远处的阮白看着他们几人攀谈,听的不是很清楚,只隐隐听见那嬷嬷几句“针法粗糙,难登大雅之堂”。
她借着光色看见她手中的香囊,又看了看自己袖里的香囊,抿了抿唇悄声走开了。
……
顾言靳回到正厅便看见小姑娘垂眸安静地坐在席上,摆了摆手示意双易安排下人布菜。
见她仍是未露出笑颜,出声询问:“怎么了?瞧着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阮白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有些饿了。”
见她不愿说,顾言靳也不强求,待菜上后,他见小兔子食之无味的模样,叹了口气,朝双易望去示意他,双易便心领神会地退下,过了会儿回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递给他。
“今年的除夕礼物。”顾言靳看着阮白茫然抬头看他的眼神,唇边含上一丝浅浅的笑意,“打开看看可喜欢?”
阮白愣愣地接过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根打造精美制作细腻的白玉簪子。
只是簪子的样式较为独特,通体如羊脂玉般白腻,却在前端是两点红玉,造型细看依稀能看出是一只玉兔,那两点便是兔儿的红眼睛,霎是可爱精巧。
“第一次送女儿家礼物,不知你会喜欢何种,便令人做了我觉着最适合你的样式。”许是被她怔愣的神情取悦到,顾言靳声音染上笑意。
“原是打算晚膳过后再交予你,但见你此时似是心情不大好,便希望这个礼物能博你一笑。”
“世子哥哥……”阮白拿起簪子,入手顺滑,贴着手心透着一丝微凉,偏头看向顾言靳呐呐唤道。
“如此,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者没有话说[所以你们看到的这句话是假的知道了吗!qwq]
第22章 烟火守岁
阮白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世子哥哥,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只是……”她道了半天也道不出个所以然,见顾言靳眼神越发疑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袖中的香囊拿出来伸手递出,低着头小声道。
“这是我的除夕礼物……”
顾言靳不解地接过香囊,看了一眼便明了小姑娘是在担心什么了,顿时哑然失笑。
“你是不是方才去了北苑?”
“是……”阮白嗫嚅道,“我知道我的绣活不好,可……”
“很好了。”顾言靳柔下语气打断她的话,“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真的?”阮白吸了吸鼻子,目光犹疑,“可是我看见那个香囊的绣工比我好多了,仍是被说粗糙不好。”
这个傻丫头。
顾言靳也不知要怎么向这小姑娘解释令曼会被指责的原因,不是因为她的绣工,而是因为他本就不打算收她任何东西。因此哪怕她一双手巧夺天工,他也能让张嬷嬷挑出错来。
看着阮白巴巴望着的眼睛,顾言靳伸手将腰间原先挂着的香囊取下,换上手中的这个。
一只软糯可爱的小兔子配上顾世子清冷出尘的气质,像是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生生拉回凡尘般的反差,阮白瞧着忍不住唇角弯弯。
“双易,替我将这个放回房间收好。”
顾言靳将取下的香囊递给双易,他记着的,这是小姑娘宝贝着收起来的纪念物,哪怕是不戴了也须好好收起来。
阮白这时也顾不得去计较什么绣工了,世子哥哥没有接受令曼的香囊,却立刻戴上她的,还要将原来的香囊好好保管便足以说明了一切。
她眨眨眼,视线看向手中的玉兔簪子。
世子哥哥都已经佩上了她的礼物,那她自然也应戴上这支簪子呀。
念及至此,她将簪子插入发髻中,偏头朝顾言靳笑:“世子哥哥,好看吗?”
却看见顾言靳摇摇头,旋即起身朝她走来,伸手扶正插得有些偏斜的簪子认真笑道。
“这样便好了。”
阮白一直都知道,顾世子笑起来是顶好看的,却从未这样近的见过他的笑。
如天山上的雪莲于冰天雪地之中盛开,清冽又夺目的美如丝丝缕缕的清寒之气钻进五脏六腑,让人只能清醒着怔怔地看,却哑然难言这样的美。
而正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烟火绽放的声音,旋即此起彼伏人们的喧闹声,连府中的下人们也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庆。
“想出去看烟火吗?”顾言靳见阮白愣神的模样,轻敲了下她的头。阮白回过神来笑了下点点头,随他走了出去,心里却还想着世子哥哥方才的笑容。
世子哥哥笑起来未免也太好看了,若是以后有了心仪的女子,想必会笑的更多吧。她看向顾言靳的侧颜,缓缓笑了。
她也想到看世子哥哥经常笑的模样,所以那一天能早些到来该多好啊。只是她占着的这个身份,属实对不起世子哥哥。世子哥哥对她那么好,若真有那一天,她会想尽法子脱离的。
“在想什么?”
顾言靳察觉到身边人儿的视线,疑惑偏头问道,得来的是小姑娘温软笑着摇头。
冲上天空的烟火刹时绽开,点亮夜空,也照亮了小姑娘的笑靥。像心中最柔软的一处被触碰到,顾言靳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继而看向天空。
——
锦玉在卿府送完香囊后便匆匆赶回,只是距离稍远,回到世子府邸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黑了。
正要赶去正厅候在姑娘身边,在长廊上便碰上了出来的双易。
“锦玉这么晚才回来?”
“嗯,姑娘要我去卿府送些东西,因此晚了些。”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世子妃已经嫁给了世子,为何锦玉仍是唤世子妃为‘姑娘’?”
双易除了早时在马场外,好不容易碰上这么个机会能单独同锦玉说上话,自是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
而问出这番话后,他便恨不得抽刚刚说话的自己,因为他瞧见锦玉脸色黯了些许,连笑容也淡了下去。
“只是习惯了而已,姑娘也没说要我改口。双易大人可还有别的事?若没有锦玉便先去姑娘那儿候着了。”
对啊,连世子和世子妃都没有在意这些,他何必要问这个啊,真是个傻透了。
双易在心里狠狠啐自己,面色失落,“我……”
锦玉福了一礼,便要越过他,突然天空中一道响声,她愕然回首,看见满天的烟火。
双易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面上沉声道,“今日除夕夜满城皆放烟火,世子和世子妃此时定是一同赏烟花美景,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了他们了吧。”
锦瑟犹豫了一番,姑娘一向是喜欢看这种烟火的,再者此时应是送出了那个香囊,她若是跟在一旁,确实有些突兀了。念及至此,也便不急着走了。
双易同她共赏这片烟火,心里也正绽着一片烟火,暗暗告诫自己,往后可不能再问这种愚蠢的话了。
*
烟火持续了一段时间,便渐渐消退了色彩。
“还想看?”顾言靳见阮白还立在原地似乎出了神,若有所思。
阮白闻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爹爹。往年的这时候都是我同爹爹一起赏烟火的。现在爹爹一定……很孤独吧。”
顾言靳叹了口气,哪家人又不是这样的呢。只是都无法随随便便地回去,否则又会叫一些有心人记在心里,徒增麻烦。
他瞧了瞧低着头的小姑娘。说起来小姑娘也是明年才及笄,大多数姑娘家也是及笄后方才嫁人,她原该还有一段时间能够伴在父亲身边,现在却只能压下自己的思念,懂事地不添一点麻烦。
“我们回去吧世子哥哥,今晚还要守岁呢。”阮白打起了精神,牵上他的袖子往里头走笑道。
“世子哥哥等会儿能不能继续教我骑马啊?”
“好。”顾言靳低头看着小兔子眼圈微红却仍笑盈盈地分散自己注意力,温声应着她的要求。
“之后我们晚上边吃东西边守岁好不好?我……晚上容易饿。”
“我会命厨房备好糕点的。”
“世子哥哥最好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 顾世子[面无表情]:为什么她好像真的只把我当哥哥?
双易[面无表情]:为什么我会那么蠢?
作者[面无表情]:不好意思,一个情商问题,一个智商问题,请在自己身上找理由。
第23章 事有蹊跷
过了除夕,再度了几日清闲时日,紧接着便又恢复了朝制。一堆积累的公务纷至沓来,顾言靳倒忙得不可开交,尤其是虎兵营之事。
自在朝堂上应下皇帝,他每日除了在府中,其余时候皆在虎兵营,今日亦不例外。
要说起虎兵营的问题,自第一日来到虎兵营正巧撞上闹事的士兵们朝皇帝指定的将领叫嚷着要阮将军操练,顾言靳便敏锐地察觉到,这事确有蹊跷。
那些喊的最凶的士兵们,面容年轻一副没有经历过风霜的洗炼,说道阮将军时眼神没有半点对阮正擎的尊敬和仰慕之情,并不像所言那般爱戴自己口中要求的阮将军。
而反倒是资历较老从战场上下来真正随同阮正擎的将领们,不住地叹气劝着他们别说了。
可毕竟他们人多势众,而那些真正爱戴阮正擎的虎兵营将领们或在战场上牺牲,或是归来后返乡,真正尚留在营内的已不足百人。其余的人员,皆是后面响应募兵而来。
可皇帝听不到他们这些人的声音便直接将阮将军撂了职,他们这些留下的人,本就无势无权,便再无法去告知阮将军。
而顾言靳之后制止那带头的年轻人,却听得年轻人振振有词:“阮将军忧国爱民,又骁勇善战,虎兵营的所有将领本就该属于他,我们想让将军回来继续率领我们保卫我大夏又何错之有?”
“就是就是!让阮将军回营,否则我们就不练了!”
“让阮将军回营!”
年轻人见身后的士兵们脸红脖子粗地也同他一起闹了起来,得意地看向顾言靳,却见顾言靳看也不看他一眼,挥手淡淡道,“带走,我亲自审问。”
到底是年轻没经历过世事,顾言靳不过在以前关押俘虏的地下牢室震慑了一通,年轻人便什么都招了。
“是有人告诉我们只要在虎兵营一直叫嚣要阮将军回来,过不久虎兵营便会被解散,我们这些人既拿到了粮食军饷,又可以回乡。”
“想的倒是挺美的,难怪没脑子。”顾言靳瞥了他一眼,见他闻言又嚷了起来,不欲同他多说起身离开。
如今事弄清楚,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其实也难。关键不在于虎兵营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而是皇帝对阮叔的态度和信任,否则今日能出个虎兵营,明日亦能出个战狼营。
再者告诉他们这样做的人究竟是哪方的人,也暂时没有摸清,不便打草惊蛇。
顾言靳思虑良多,让人传令若再起这样的叫嚣,军饷全扣断粮三天并杖责八十,第二次犯便翻倍,一群人犯便一个一个当众杖责。
语毕他又看向皇帝指定操练的将领帐子,连这种应对之策都没有办,此人亦须审查一番。
“世子,我家主子的信。”
正思索时,有一奴仆打扮模样走来看了看四周,低头递来信件,顾言靳捏着信封皱了下眉,见他行完礼转身抬头离开,察觉出些许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看向手中的信,不动声色地收入袖中。暗处看着的一人却将一切收入眼底。
——
“当真是连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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