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并不需要这个。”
卿母啐了一声:“这天怪冷的,连我都受不了,你这小女儿家家的如何受得住,拿着。”
“早便同您说过,自小父亲带我习武,冬日里也不觉寒冷,再拿去给白儿亦是好的。”卿柒眉头不松,也不伸手去接。她体质好,这种天气本就不觉着冷,若是拿个手炉反倒觉着烫手。
卿母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上,言语责怪。
“让你听娘的话寻个好人家嫁去你不肯,要你少和你爹一样舞弄那些枪矛你也不听,现如今就连娘心疼你要你拿个手炉也不肯听娘的了是吗?”
闻言,卿柒敛下眼睑,只好无奈地接着,手微微缩回袖中,用衣袖包着手炉拿着,卿母嘴上仍念叨着。
“你看看白姐儿,乖巧听话可人疼的,现在也快要嫁人了。顾世子我稍许知晓,虽然性子是冷了些,但是个好男儿。你呢,不肯看娘给你的好人家公子哥的册子,成天和那些浪荡子走在一起……”
“母亲!”卿柒眉头紧蹙出声。卿母也是心急一时失言,意识到后收了口,正了正色又继续道。
“就那些哥儿啊,娘也不是说他们人不好,只是你一直这样下去还怎么嫁的出去啊,难不成你最后还能和秦九他们那些人成亲不成?……”
卿柒扶额,阮白见状轻勾上卿母的袖口,“卿姨,秦九哥哥他们挺好的。”
卿母爱怜地拉过阮白的手,“你还小,不懂这些。秦九人是不错,只是不适合做丈夫啊。”
“母亲,我没想过和秦九一块儿。”卿柒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同他有多不对头。”
“那你们这些孩子的事,我哪里能懂。”卿母松开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也是现如今世道昌平了,风气不像前朝那般严谨苛刻,要不然就你现在这样,我早把你给嫁出去了,哪管你答不答应。”
“是是,柒儿知晓是娘对柒儿好。”卿柒软和了语气道,难得的柔和让卿母很是受用,也便不再继续叨唠下去了。
阮白偷着笑,被卿柒轻敲了一下,捂住了嘴,眼眸却仍是弯起的,像藏了蜜饯似的甜。
卿姨人好,只是时常操心卿姐姐的婚事。但她觉着卿姐姐没什么不对的,便是如她,也觉着若不是形势所迫,她也想一直不嫁人就留在爹爹身边陪着,直到爹爹嫌弃她留家为止。
这么一想,她又想到婚事恐是不远了。心里失落些许,又强打起精神看卿柒和卿母二人闲聊。
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失去的更多。她不想贪心,她只想要身边的人好好的便足矣,所以这些委屈都没关系。
*
而正如阮白所料,阮正擎确是急着安排哪一个近的婚期,既不想拖得久了夜长梦多,又不想自个儿小团子的婚事太过草率。
思来想去又拖着顾言靳叨了许久,连顾言靳都不知道阮叔还能操心成这样,最后终于是定下来一个合适的黄道吉日。
日子不远,就在两个月后。虽然那时阮白仍未及笄,时间又稍许紧凑,但因着在寿宴上顾言靳的那一番话,他人知晓也只会认为顾世子爱人心切,不作他想。
消息传出后,近年来越发冷清的将军府倒添了不少其他官员递来的帖子诚邀阮正擎,只不过这些帖子皆来自那些低品官员,而有眼界的上品官员仍能看出将军府平静外表下隐藏的风云翻涌。
毕竟,还有上面那位没发话也正看着呢。
……
腊月初八,是各家的腊八节,也是阮将军千金和顾世子的婚期。
各家各户连自家的腊八粥都来不及喝便接连着出来观这场婚事。
阮白一大早便被人唤醒然后梳妆换衣。她双手扶膝乖巧坐着任由他们弄着,心里怅然。
两个月的时间太过短暂,她甚至都还没能将绣工练好绣给爹爹一个香包。而今日便将要出嫁,成为一人之妻。
“姑娘,你瞧,多漂亮呀。”锦玉轻声说道。
阮白随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是模糊,也能看出几分清丽之色,被胭脂点妆过的容颜掩下了尚存的青涩。
“姑娘肯定是最好看的新嫁娘。”
阮白轻轻弯唇,压下失落。“尽胡说。”
锦玉见她笑了便也笑了,不再打趣姑娘,只是见着她笑的模样,心里头也会心疼。
她家姑娘太懂事了,明明是一直被将军娇宠着长大,却因为在乎将军反而更努力去知道怎么不让其他人担心。
她才十四岁呀,甚至还未曾及笄,却已要出嫁。
锦玉不觉着姑娘有多喜欢顾世子,其他人对顾世子的痴迷她看得出,但姑娘不是那些人。
就像比她年长几岁的阿莲出嫁时脸上一直洋溢着笑,还总同她提起那个人有多好。但姑娘这两个月来,亦或是更早以前,从未同她提过顾世子,又怎会突然地喜欢上。
只是姑娘心里想的多,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抚。但姑娘去哪儿她便去哪儿,好歹会有她护着姑娘。
想了这么一遭,锦玉回眸便见将军过来了,悄然福身行礼便退到了一旁。
阮正擎到此时心里五味杂陈。
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就要出嫁了。
他知道女儿有多依赖他,这一回出嫁便又是不能时刻回来,哪怕是世子府同在京中,也不能常往家里跑,而他需避嫌给那人看,亦不能常去。
他的女儿啊,还只是个孩子呢。
阮白感觉到一只宽厚的大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不安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爹爹,你要是将白儿好不容易梳好的发髻弄乱,白儿可要哭给你看了。”
阮白笑得俏皮回头看他,嘴角轻轻勾着,便是眉眼也像只温顺的小动物一样软着。“白儿这一身好看吗爹爹?”
阮正擎扶上她的肩,嗓子微哑。“爹爹的小团子是世上最好看的,谁也比不得。”
阮白不满地低头看了看,“可我怎么觉得像是一只红色的糯米团子?穿的好重啊。”
阮正擎失笑,阮白便是伸手想去碰他的脸,但只能够着下颔,他便弯了弯腰,任由阮白碰着脸。
“爹爹,笑一个吧。女儿要嫁给自己心悦的人了呢。”
阮正擎扬了下唇,阮白便轻轻笑了。
“这样好多了。方才的爹爹可要吓坏白儿了。”
阮正擎无奈地柔下神色。他长的威严,情绪一不好就容易让人见了生怕,只是他知晓小团子自小是不怕他那副模样的。
小姑娘精的很,知道他舍不得凶她,但也从没给他添过什么麻烦。
阮正擎正欲开口,门口便进来一人,急哄哄地喊着。“哎哟我的将军小姐呀,快些上花轿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媒人见着阮正擎,转了转眼珠也催道:“将军在正好,我这正愁着小姐没有兄长,上花轿之事便由将军背上可行?”
阮正擎愕然,遂露出一抹喜色。
“再好不过!”
……
外堂门口已是一片喧闹,诸多百姓都围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交头接耳。
“出来了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忽然有一人眼尖瞧见了身影,连连喊到。便引得其他好事之人伸长了脖子看。
“哪儿呢?哪儿呢?”
“看到了!就在那儿!”
众人便见着阮将军背着披上红头盖的娇小身影缓缓而来。
“竟是阮将军亲自背的,言传将军爱女如宝当真是不假啊。”
阮白看不见周围的事和人,只听到他们纷纷扰扰的交谈,靠在爹爹的背上,宽阔严实,像是一座屹立的大山,为她挡住身前所有的风雨。
她悄悄抬手拭了下眼角,指尖微湿,低下头,脸紧紧伏在爹爹的背上。
阮正擎不愿走的太快,又怕误了时辰,每一步都像是千斤重担难以迈步。
但再不愿,路也有走完的时候。
他将阮白背上花轿,顿了一下,像是压抑着情绪才缓缓柔声道。
“乖团子,爹爹会一直在你身后的。难过了就回家。”
盖头下阮白闭眼咬着唇点头,眼角湿润。媒人便过来将帘子撩下了,随后随着一声大呼,花轿开始移动。
“起轿喽!”
喜庆的丝竹管弦之声再度奏响,阮正擎伫在原地目送,直到花轿远的看不见了,他仍望着那个方向,久久不移。
作者有话要说: 嫁女儿了 有点心疼emmmmm
好的我相信阮爹爹比我心疼……
阮爹爹的内心活动可能是这样想我的。
不负责任的小剧场版:
阮爹爹:凭什么嫁老子女儿,这么小嫁个〔哔——〕啊嫁!
我:因为我嫁不出去。
阮爹爹:〔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再次欲言又止〕
阮爹爹:好的你赢了。老子女儿确实比你可爱比你温柔体贴比你娇软比你〔此去省略n字褒义词〕所以才会被你嫁了。
我:科科。你继续目送吧,站一天,我们明天见。
第7章 礼成婚毕
顾言靳今儿早早备好了所有该备的。虽他生性冷淡不喜麻烦,但那是阮叔的爱女,又是一乖巧的小姑娘,总不能委屈了她。
到了时辰他便伫在门外候着,瞧见大红的花轿过来。
按照流程上前踢轿门,迎出新娘。顾言靳轻皱起眉,小姑娘站的笔直,像刻意地想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伪装。
他缓缓靠近,轻拉起她的手,冰凉的过分。
他虽给不了寻常女子要的那些,但护她周全也是他该做的,无须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去面对害怕。
到了这时,婚礼的流程并不繁琐了。因着顾言靳父母早逝,他们只需简单地对着高堂上的牌位拜天地,敬茶等事都省去了。
阮白原是手指冰凉,被他握住渐渐回暖,心里一时想着一个性子冷淡的人怎的手会比她还暖。
耳边响起媒人开始喊着“一拜天地”,手上的温度却仍未离去。
她心里软了一片,心中的不安被驱散大半。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许是他们挨的近,袖袍宽大,媒人又站在一侧未看仔细,他们便是牵着手拜过了前两个头。
而到了“夫妻对拜”时,阮白松开了手,认认真真双手伏地面对着他拜了下去。
他已经这样顾着她的感受了,最后一个夫妻对拜她自是会认真对待。
不管之前是如何,又是因何会结合。
拜了这一拜,她便是他的妻。
从今往后,相互扶持。
……
拜完了天地,她便被带去了后院的婚房,顾言靳则留在前厅款待宾客。
卿柒是随着卿卫最先受邀而来坐好的宾客,看着自己从小护着的小兔子被人牵进来。
她原担心阮白会惶恐,也心疼她一个人要面临的未知,但当看到顾言靳细心地一直牵着她拜天地时,卿柒轻松了口气。
好在,还是能有一人陪在她身边,叫她不必太担忧。
“白妹妹都嫁出去了,你看看你,啧,我估计啊,这辈子是嫁不出去喽。”
耳边响起一道嬉皮笑脸的声音,卿柒瞬时皱起眉冷脸。“秦九你是不是皮痒了?”
一身象牙色的俊逸少年脸上正满是调侃之色看着她,闻言不动声色地隔得稍远了些继续道。
“我所言有错吗?你看你一个姑娘家总是打打杀杀的,还怎么嫁的出去?再者,我们俩谁打不过谁还说不定呢。”
卿柒冷睨他一眼,坐正身子不想在今天这个时候同他计较,只是心里狠狠给秦九记上了一笔,加上前段时间他又来招惹她好几次及母亲把他的事迁到她身上来,一共是八笔。
秦九见好就收,他也不想在自己好友的大喜之地同那少女争执闹起来,估摸着这几日又要打一架了,心里反倒有几分跃跃欲试。
阮白被带到了喜房,其他下人便都退了出去,留下锦玉和另外两个侍女。
她觉着头上的凤冠戴着脖子累,盖头一直盖着也叫人闷气,浑身乏累,但仍安分坐着,不愿坏了规矩,闻见桌上的糕点味儿,鼻子轻轻动了动。
门口忽然“吱呀”一声,有人小声说了什么,后又将门关上,锦玉便过来悄声道:“姑娘,世子让姑娘饿了不必拘礼吃些糕点填腹便是,若是姑娘怕坏了礼数,便撩起小片盖头吃也无碍。”
阮白心底一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锦玉拿来糕点盘,细手捏了一小块。
“世子很照顾姑娘呢。”候在门边的两个侍女见着阮白细弱乖巧的模样,心生喜爱,也不禁帮着世子说话打趣。
阮白小口咬着糕点,盖头下的脸色微红。
吃了点食物,她稍许觉着有了力气,又规矩地坐着等候。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门口再度响起“吱呀”声时,阮白敏锐地察觉到几人脚步的离去,心下便是知道,是顾世子来了。
她悄然捏紧了手,紧张得有些手心出汗。
顾言靳看着安分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小姑娘,拿着一旁的称杆挑起了盖头。
红盖头下的少女被胭脂点缀的面颊如霞般娇美,在她紧张怯弱的眼神下又透出几分青涩稚嫩。
顾言靳被她这样怯怯望着,蓦地心底一软,稍许温了些语气安抚她,尽管旁人也听不出那丝细微的温和。
“不必顾忌,在这儿当自己家便好,凡事都会有人侍奉好,若有哪里不喜同我说便好。”
他见阮白仍是细细看着他,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神色有些不自然,微撇开目光继而言道:“来之前应当有人教过你……那些事吧,这些都不必担忧。只是……我必须和你同宿一床。”
顾言靳未与女子这样说过话,觉着很是别扭,又不得不说。正思虑着若是阮白问他为何又该如何隐瞒,便听见细弱的女声响起,顿时怔了下。
“世子,我知道的。”
他抬眸看去,少女睁着眸子正看着他,坐的笔直,放在膝上的手握紧,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又强撑着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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