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秋雅家那个院子,一般不让人随便进的,谁进她跟谁拼命。”
“是吗?”
“是啊!”表妹肯定道:“刚才看你这么直接走进去我冷汗都下来了,就怕打起来你打不过她。”
“那我下次注意。”
“你真的只跟她见过一面?我觉得她对你的态度好像很友好……”
“可能就是因为只见过一面,不太熟,所以不好意思把场面闹得太僵?”
“才不是呢。”表妹同颜茴讲起八卦:“我们学校不是号称管得严嘛,县城那些不服管的学生都会转学过来,之前有个转校生,长得可帅了,一来就主动跟靳秋雅说话,她理都没理。”
“哦……”颜茴犀利地问:“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转校生?”
“哎呀我才没有!”表妹立马红着脸反驳。
颜茴对谭雪梅说完这些,认真向母亲请教:“你说靳秋雅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和表妹对她的印象完全是两个极端,我记得她来我家的时候,很文静话都很少,我给她冰棒她也不敢接。”
“人在不同的环境会有不同的处世方法,”谭雪梅说:“或许她在家里的时候,那种凶恶的印象能保护她。”
“保护?”颜茴不解。
“父母离异,跟着母亲生活的女生,在农村会很受欺负。”谭雪梅道出其中隐秘。
颜茴听母亲说完这些便已了然:“所以她到我家的时候,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倒也不一定,”谭雪梅说:“可能只是我家这个环境对她没有威胁,她知道凶也不顶用。”
颜茴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
“如果真是她就好了,”谭雪梅说:“她家跟石塘村离得近,了解的情况比你多,多少能帮到你一点。”
“是啊。”颜茴附和道:“毕竟这个村近十年的情况都是没有记录的。”
“近十年的情况没有记录?!”谭雪梅震惊地重复道,“怎么会这样?那个村的村委会在干什么?你们领导怎么会派你一个没经验的新人过去?那个地方能待吗?不行,我得告诉你爸爸赶紧给你调——”
“哎呀妈妈你别听风就是雨——”颜茴赶紧找补:“他们之前村委会的成员因为扫黑除恶被扫进去了,现在只剩一个代理村支书,我是带队的第一书记,我一把手诶!”
“你没经验你一把手就是背锅的!”谭雪梅严肃道:“别一腔热血上头不知天高地厚——”
“那你也让我试试才知道我是不是一腔热血上头不知天高地厚啊。”颜茴安慰道:“再说我有你们,宋常霖也在理梁,有什么问题我会找他,你放心吧。”
谭雪梅忍了忍,把之前想说的话憋回去,暂时妥协:“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尽快告诉我和你爸爸。”
“好的,我从小就会告状,初中不就告过一回了嘛还闹挺大的,高中因为刘思雨又告过一回,依旧闹得非常大。”颜茴反问道:“我是那种会憋着不说,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性格吗?”
“好,你不是。”谭雪梅的声音有些疲惫:“无论如何要照顾好自己。”
“一定一定……”颜茴连声答应着,总算成功挂断电话,看着暗下去的屏幕,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颜茴正式去驻村那天去参加了县里的动员会,听完各位领导讲话,也顺便认识了自己的驻村队员。
牛莉敏,是财政局的老干部,跟颜茴妈妈是多年上下级,自然也知道颜茴。
林真,刚从公安局领导职位上退下,据说跟着来驻村只为发挥余热,远离之前繁重的工作,权当休养。
他们年纪都比颜茴大,颜茴亲切地称二人为“牛阿姨”和“林叔叔”。
到了石塘村,听吕支书讲完大致情况,林真被惊得说不出话:“扫黑工作做那么彻底吗?一个不留?”
牛莉敏笑眯眯地说:“唉呀,来之前真不知道还有这种事呢。”
总之心态还算不错。
说着,牛莉敏转头看向颜茴:“第一书记对今后如何开展工作有什么建议吗?”
第34章
“呃,我……其实您和林叔叔都比我大,按理说应该由你们来起头,不过我是第一书记,不做表率也不太好,就先抛砖引玉——”颜茴刚说完一番没用的套话,正要进入主题,就被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来人抱着一摞半臂高的表格,却不见丝毫吃力的样子,走进屋内将东西稳稳地放到桌上。
吕支书起身介绍:“这位就是新来的大学生村官——靳秋雅。”
“大家好。”
颜茴把目光放到新来的人脸上,辨认了一会儿,问:“你是……秋雅吗?”
靳秋雅眨了眨眼:“你是谭局长的——”
“我叫颜茴。”
“哦——”靳秋雅恍然大悟,笑着说:“颜姐姐好,我刚才去财政所找之前帮忙清账的会计问一些问题,来晚了。”
“没关系,坐吧。”
众人入座,互相简单介绍了下,颜茴继续刚才的话题:
“吕支书告诉我,之前村民大会选举的时候,村民对选举的程序不了解,也对自己身为选民的权力和义务认识不足,导致选举之前,那帮人给了一点小恩小惠,村民大多数就把票都投给了他们,每一届都是如此。”颜茴顿了一下,继续说:“镇政府既然要我们主持召开村民大会,就是希望由我们来监督引导,让村民选出真正合适的人选,但是我们刚来,对村里的情况不了解,所以我想把村民大会这件事延后,做调查先搞清除村里的各种数据和情况,顺便对人选进行考察,时间初步定在半年左右,之后再召开村民大会,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
众人都表示没意见,接下来颜茴开始安排工作。
调查户籍是林真的老本行,由他和吕支书共同负责;牛莉敏认识林业方面的专家,由她去请专家过来,讨论石塘村这大片桉树的处理办法;靳秋雅做预算,拟定大致计划;颜茴则去做田野调查,顺便查看危房,提交申请进行修缮或者重建。
这些工作大部分都有交集,其中属林真和吕支书的工作最多,颜茴嘱咐其他人,如果忙完自己手头的事,就尽量去帮一帮林真和吕支书的忙。
安排做完,颜茴拿出一堆草帽:“大家都拿一顶戴上,外面日头毒,打伞不方便。”
“哇,小颜书记还准备了这个——”牛莉敏笑着说道,取过一顶草帽,捋了捋头发戴上:“真贴心。”
林真原本还在苦恼该怎么称呼颜茴,叫“小颜”吧,人家是第一书记,叫“书记”吧,这么称呼晚辈他也不太自在,现在听到牛莉敏的叫法,才觉得甚为合适,有样学样道:“小颜书记考虑周到。”
颜茴也无意让两位长辈直接称自己为“书记”,听到这样的称呼便欣然接受:“你们喜欢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你们嫌土……”
“哎,不能这么说——”林真把草帽戴正:“草帽不闷,夏天戴着正好,这是我们国家千百年来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叫接地气,不能叫‘土’。”
“林大队长不愧是党员,说话就是有水平。”牛莉敏夸赞道。
“哎呀退都退了,还叫什么‘林大队长’——”
众人说笑着走出门去,分头去做自己的工作。
经过一番了解,目前大致可以确定,桉树肯定要砍,砍完以后要尽快种植保土保水的植物。
可这必定是一大笔开销,靳秋雅经过计算,担心村里的经费支撑不住。
“能不能先砍一半?”靳秋雅问。
林业专家眉头紧锁:“不行,必须要一起砍,只砍一半的话,那些桉树也会跟之后种植的植物争夺水源,导致成活率低下,造成的损失更大。”
“没关系,我们尽量跟县里申请经费。”颜茴安慰道:“这些桉树能卖的都卖,对种植农户的补偿也可以暂时用我们之后准备开展的项目来替代,不过这些都要看自愿,他们愿意就按制度来,不愿意就尽量想办法补钱。”
“应该是愿意的。”林真回答道:“近几年村里的居民都对这些桉树没好感,跟他们说清楚情况,大家多半会支持。”
靳秋雅好奇道:“后续准备开展什么项目?”
“鼓励农户养鸡,本乡镇的土鸡一直很好卖,只是后来市场饱和,村民才改种桉树。”
“现在市场不饱和了吗?”
牛莉敏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说了出来:“这几年大家的生活水平提升,市场又扩大了,本乡镇的土鸡可以说是供不应求,市场上还经常有冒充的。”
颜茴补充道:“我跟乡长商量过,土鸡养成以后,会由乡里进行统购统销,政府出面,买家也都信得过。”
林业专家觉得奇怪,问牛莉敏:“这些方法也不算新鲜,其他村早就开始做了,怎么石塘村会拖到现在?”
“之前的那个村委会不干事。”牛莉敏简短地解释道。
“哦……”林业专家不由得感慨:“说真的,村委会尸位素餐影响太大,你们一来,这些工作立马就开展起来了。”
“都是小颜书记领导有方。”牛莉敏夸赞道。
颜茴不敢居功:“主要靠大家愿意支持我的工作。”
众人都和乐地笑笑。
送走林业专家,颜茴折返回来问靳秋雅:“前几年那些收支情况不好统计吧?听说之前基本都在造假。”
“还好,”靳秋雅答道:“我们家跟石塘村离得近,经常听到这边的情况,那些数字我一看就知道哪些是假的。”
“真是多亏了你。”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靳秋雅说:“前几天我跟妈妈说在这里遇到了你,她还一直跟我说呢,都没好好谢谢谭局长当年帮忙——结果现在谭局长又调到别的市里,想过去也不容易。”
“不用放在心上,举手之劳而已。”
“那可不仅仅是举手之劳吧?就我所了解的情况,后来是颜县长让各部门都简化了改名需要的程序。”
颜茴多年不听别人称爸爸为“颜县长”,现在乍一听竟还有些奇异的亲切感,笑着说:“那次我妈妈跟着去了一趟,发现手续真的繁琐,就跟爸爸提了,所以才改的——这些都是他们的本职工作,真用不着谢。”
“可颜县长确实做得好啊,到现在好多人都还念着他的好,说现在的县长——”
“现在的县长也很不错的,”颜茴打断道:“只不过我爸爸在理梁的时候,碰上了经济飞速发展的时期,算是沾国家的光,所以大家都印象深刻,现在嘛,是到了脱贫攻坚时期,胜利之前,一定都是最困难的。”
颜茴从小就听爸爸说过,要团结同志,不要搞这种私下里的拉帮结派或是抱怨,有问题当面提当面解决,这才是真正做工作的态度。
靳秋雅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笑笑没再继续。
颜茴同宋常霖一起回父母家里“汇报工作”时,颜振国对她的处理方式表示欣慰:“很好很好,无论是处理同事间的关系,还是对石塘村的工作安排,你都做得很好,大大超乎我的想象。”
颜茴用筷子夹了一棵菜叶:“在你想象中,我做不到这么好啊?”
“你毕竟刚参加工作,以前又没去试着组建过一个基层组织,驻村的队员又是你长辈,我没有低估你的困难嘛。”颜振国说:“我是觉得不要给你太大压力。”
颜茴点点头:“确实,好在有牛阿姨,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两三句话就能帮我解决很多麻烦。”
谭雪梅承认道:“你牛阿姨是很厉害,我被调往市里之前,也准备让她接手工作来着。”
“后来怎么没有?”颜茴好奇地问。
“可能有人觉得,你牛阿姨脾气太好,不适合做领导。”
颜茴惋惜地撇嘴:“偏见。”
“是有很多偏见。”谭雪梅的语气有些低沉。
吃完饭,宋常霖主动承揽了洗碗的工作,谭雪梅和颜振国客气几句,见宋常霖是真心实意,也就随他去了。
颜茴跑进厨房跟他一起,宋常霖赶她:“你去看电视,我马上就洗完。”
“你洗完不知道碗放哪里啊,我肯定得帮你放一下。”颜茴小声说:“我妈妈有强迫症,碗放不对地方她会返工。”
“你妈妈的工作需要小心细致,没强迫症也不行。”宋常霖善解人意地说。
“哈哈,说的是。”
这边颜茴刚说完,客厅里便传来谭雪梅的声音:“小茴——”
“我刚才说坏话的声音是不是很大?被她听到了?”颜茴惊恐地看向宋常霖。
宋常霖看她这个样子就觉得可爱,忍不住抬起手来逗她。
“哎呀走开,你手上有洗洁精泡沫——”颜茴躲过宋常霖的“攻击”来到客厅,看到谭雪梅刚把晾好的衣服从阳台上取下,交给颜振国放进衣柜里。
客厅里只剩母女二人。
谭雪梅端起自己的水杯,闲聊一般开口:“你和霖霖有没有谈过结婚的事?”
第35章
“谈过呀。”颜茴语气自然地道:“他说最近我们都忙,结婚的事可能得拖到明年。”
“就这样?”
“就这样。”颜茴一脸的气定神闲。
见谭雪梅眉头紧皱,颜茴不由得好笑:“你信不过他?”
“没结婚之前一切都有变数,不是信不信得过的问题。”
24/28 首页 上一页 22 23 24 25 26 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