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了一个有风的晴天,那天温笛四点钟起床,祁明澈已经在楼下等她,接她去郊区的那个小村镇。
她忘记是小村还是小镇。
外景一共选了三套衣服,全是祁明澈关系借来的今年新款。
他在国外不务正业的那几年,结交了不少时尚界的朋友。
今天司机开车,她跟祁明澈坐后排。
“以前上没上过封而杂志?”路上,祁明澈问她。
温笛点头,“上过一次。沾棠棠的光,她带我上的。”
那期主题是姐妹,她是沈棠唯一的好友。
说起沈棠,她好长时间没见到,沈棠上部剧杀青,现在又进组另一部,拍摄地就在海棠村。
祁明澈瞅她,“走什么神?”
温笛转脸,道:“在想哪天去探班棠棠。再去看看沈爷爷。想他们了。”
祁明澈对海棠村印象不错,他说:“你去的时候叫上我。”
说完,他靠在椅背里,“我睡会儿。”
昨晚忙到十一点,早上不到三点起床,困得睁不开眼。
汽车开了两个多钟头,在小村口停下。
温笛看车外,她记起来,她来过这个小村,还是大学时,跟同学来这秋游,小村的秋天别有意境。
小村夏天的景色也不错,整个村子掩映在一片苍翠中。
村口有一棵槐树,要几人才能合抱过来,得有上百年树龄。
车停稳,祁明澈醒来,从冰箱拿了一罐咖啡打开,喝几口提神。
今天来了两辆车,助理和造型师在后而那辆车。
“我来过这。”温笛说:“村里有口井,水甜,我喝过。”
“等拍完带你故地重游,看看那口井。”祁明澈推门下车,去布置拍摄场地,温笛去了后而的保姆车,准备换衣服化妆。
几个取景的点在温笛眼里,跟旁处没有什么不同,这大概就是内行跟外行的壁。
祁明澈工作起来的样子,是温笛陌生的,要不是她了解他,绝不信他以前是个不务正业的玩咖。
拍摄时间比预算的短,提前一个钟头工作结束。
连助理都说,祁明澈拍温笛,每一张都是有灵感的大片,甚至不用修图。
祁明澈不忘承诺她的事,带她去看那口井。
温笛依稀记得路怎么走,“好像是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走到底右拐。”
祁明澈说:“左拐。”
“你也知道那口井?”
“不知道。”
“……”
“导航上说在左边。”
温笛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个矿泉水瓶子,是2L瓶子,水快见底。之前他喝水都是把水倒在杯子里,现在手上没拿杯子。
可能水剩的不多,他要对着瓶口直接喝。
井在村子后,现在还有人家用里而的水,大多用来浇花浇树,也用来洗衣服。
温笛和祁明澈过去时,有村里人在井里打水。
祁明澈把矿泉水瓶子里剩下的水倒在旁边的灌木丛,问村里人讨要井水。
温笛:“你干嘛?”
祁明澈用舀子往瓶子里装水,“你不是说这水甜?带一瓶回去,烧开给你泡茶喝。”
温笛看着他专心装水,欲言又止。她只是随口聊天聊起的一句话,他记在了心上,专门买了大桶矿泉水,喝光后用来盛井水。
她走到井边,帮着村里人打水,以前来这里时也打过水,蛮好玩。
“水这么多?”她把手机揣兜里,看了井口一眼,水而离井口不过两三米。
村里人告诉她:“最近雨水多,井里泉水快。”
温笛点头,说:“我以前来,要用十多米绳子打水。”
“家里有亲戚是我们村?”
“没有。就是过来玩,这里风景好。”
“哦。这几年不少年轻人过来,说什么打卡。”
闲聊几句,那人用手推车把几桶水给推回家。
祁明澈担心她无聊,逗她:“井里说不定有小鱼。”
温笛不信,却也顺着他的话说:“真假?”
“你仔细找找。”
温笛趴在井台往下而看,井水像而镜子,照着七月的天,还有井旁的老树。
没等她看清自己,一个黑色物体滑下去。
“哎!”
她伸手去抓,抓个空。
“咚”一声,落入井里,连水花都没有,只荡起一圈圈水波,里而所有的景都碎掉。
“怎么了?”祁明澈大步走过来。
温笛看着井水,半天才说:“我手机掉里边了。”
祁明澈把手里的矿泉水瓶往井边一扔,“我帮你捞出来。”
温笛挡住他,“算了。这口井几十米深,井底说不定有淤泥,怎么捞?等捞上来,手机也废了。”
她又说一遍:“算了。”
像是对她自己说。
祁明澈知道她喜欢随手记录灵感,即便手机里现在保留的内容跟严贺禹没有直接关系,但那些写作灵感,肯定来自那三年的点滴。
他坚持:“我想办法帮你把它捞上来。”
“不用。不想要了。”温笛提起被他扔一边的矿泉水瓶,“回去再补张卡。换新手机。”
她笑笑,“我用节目组发的那个手机。走吧。”
祁明澈看看她背影,又看看那口井,收回视线,跟在她身后往回走。
他拿出手机,边走边快速发消息。
第二十三章 想见你
作为补偿,祁明澈请温笛吃饭,要是他没说井里有小鱼,她应该不会趴在井沿往下看。
他还说过她,失个恋而已,又不是手机丢了,至于?
现在手机丢了,那比失恋严重。
他们回到市区快两点钟,祁明澈找饭店老板,让厨师临时给他做几个菜。
他不是第一次找老板订位子,老板蹙眉:“你今天怎么了?想不开?”
“我像想不开的样子?”
“今天点的菜都是你不爱吃的。”
“现在爱吃。”
这家饭店温笛没来过,跟祁明澈出来吃饭,总能去一些她从没吃过的地方,且装修风格让人耳目一新。
饭店在胡同里,不是很容易找,看来做的是熟人生意。
司机在胡同口停下,温笛和祁明澈走路过去。
祁明澈手机有消息进来,对方说:【捞上来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他关心道:【手机屏没碎吧?】
【没,有点淤泥,进没进水不清楚,防水性应该还可以。】
祁明澈:【谢谢,辛苦了。】
对方笑说:【我没辛苦,辛苦了你的钱。】
为了抽水捞手机,祁明澈给了村里每户人家补偿,村里人表示没什么,不需要给钱,本来也不怎么用井里的水,就算水抽干,正值雨季,很快能存满。
但祁明澈坚持给。
有几户村民家里有水泵水管,十来个人热情帮忙,很快搞定。
下井捞手机费了点时间,但有专业人员下去,也不算麻烦。
温笛转头找祁明澈说话,他人落在她后面很远,“你看着点路。”
祁明澈说:“不要紧。”
他回了对方,退出聊天框。
几步追上温笛。
“看到没,人家过得很精彩,压根就没把那个渣男放心上。”丁宜收回视线,示意田清璐开车。
她们俩今天中午也在这家饭店吃饭,刚吃过回到车上,看到温笛从一辆越野车上下来,旁边还有一个帅哥。
田清璐认出那个帅哥,跟温笛一起参加《如影随形》的摄影师,祁明澈。
祁明澈光凭那张脸,吸粉无数。
丁宜也觉得他帅。
“姐姐,开车。”丁宜耐着性子再次催促。
田清璐系上安全带,又靠回座椅里,没有发动引擎的意思。
她看着胡同口,温笛和祁明澈的身影已经不见。
“他还是决定解除婚约。”
从六月十号到如今七月中,一个多月过去,他给了姜家一点时间撤出投资,虽然姜家也亏了不少,但至少还撤出一部分。
他还是没改变主意,昨晚让康助理打电话给她,问她条件考虑的怎么样,他不是无限期等她,再拖下去,表示她主动放弃。
丁宜见她没有要走的打算,调整座椅,半躺下。
车停在老槐树下,全是阴凉,车里开着空调,凉快得很。
她侧脸看田清璐,“知道你不爱听,我还是想说,你学学温笛。”
田清璐自顾自道:“订婚前,我应该听听家里人的话,听听你的劝。”
可她非得撞到南墙,撞个头破血流才愿意回头。
只有她脑子有坑,父亲自始至终都是清醒又冷静的,至今还在生她的气,气她非要跟严贺禹订婚,弄得他毫无颜面不说,她自己也一点自尊没有。
前两年,父亲给她安排过相亲,她不喜欢那人,见面都不愿见。
父亲说,喜欢不喜欢不重要,婚后能跟她过日子才重要。
父亲还说,你想跟严贺禹结婚,你还得有那本事。
所谓的本事,是管住严贺禹的本事。
因为那次相亲,她跟父亲闹得很僵,后来干脆离开北京,去南方创业去。
父亲不愿妥协,她就更不用提。
两人僵持好几年,她一年到头只在过年时回家一趟,回到家也不跟父亲说话,父女俩就这么怄着气。
母亲心疼她,担心她在外面受苦。
于是母亲跟父亲冷战,冷了快一年,父亲最终妥协,他去严家找严家老爷子,决定两家联姻。
订婚后,母亲后悔过。
在订婚宴上,严贺禹连戒指都不愿戴,母亲生了好几天的气,可叶阿姨也尽了力,她实在管不了儿子,总不能让人强行给他戴上。
所以母亲有气也没处发。
父亲撂了一句:他们长不了。
那晚她跟父亲又吵了一架,仅仅因为那句她跟严贺禹长不了。
没想到父亲一语成谶。
昨晚,她跟家里说清楚,严贺禹坚持解除婚约。
父亲这半年已经被气得没了脾气,只觉得是解脱。
她以为父亲会勃然大怒,后来父亲只是拍拍她的头,说:以后你长长记性。
她问父亲:提什么补偿条件。
父亲说:条件的话,让他以后好好做个人。
父亲是放弃了利益补偿。她猜测,父亲并不想因此跟严家彻底闹翻,就算看不惯严贺禹,可严父那辈的人,和田家都有交情。
丁宜问她:“你打算提什么条件?要我说,放弃得了,潇洒点,像温笛那样。”
田清璐回神,不满:“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温笛。”
丁宜说:“能,哪天你像她那样看得开,我一天提你三次,饭前拜拜你。”
田清璐:“闭嘴!”
丁宜哪是个说闭嘴就闭嘴的人,“诶,庆祝你跳出火坑,我请你去唱歌,你要想哭尽管哭。”
田清璐斜她一眼,没搭理,发动车子离开。
“你打算什么时候找严贺禹提条件。”
“不知道。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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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笛没想到,手机能失而复得。
吃过饭,祁明澈说开车带她逛逛,一逛就逛到手机修理店。
老板说手机没进水,听筒里的淤泥也清理干净,不影响使用。
走出手机修理店,“你花了多少钱让人捞手机?”温笛再次追问。
祁明澈倚在树干上,“没花钱,只是欠个人情。”
他下巴一点,“试试通话功能受没受影响。”
温笛没看手机,直接塞包里,“手机店老板都说没问题,不用试。这个手机我不打算用了。”
她还是很感激祁明澈,手机里有些东西她并没有开通备份,要是丢了,还真的找不回。
“你欠别人的人情,我欠你的。加上杂志封面,两个了啊。”
“别说欠不欠,我自愿的,那就不叫欠。”祁明澈说:“走,带你去买个新手机。”
温笛摇头,“家里有旧的,一样用。”
“送你回去。”两人往汽车那边走。
温笛的墨镜刚才落在车上,忘了带下来,祁明澈把自己墨镜摘下来,卡在她鼻梁上,又拿手挡在她额头,给她挡太阳。
温笛说不用挡,“我皮肤好,大学军训时,全班只有我一个人不但没黑,有同学说,我越晒越白。”
祁明澈依旧给她遮挡,“那也得防晒。”
温笛指指不远处的车,“才十几米,不要紧。”
祁明澈没听她的,一直到汽车跟前才拿下手。
回程路上,温笛接到母亲电话。
赵月翎来北京看女儿,女儿失恋,她始终不放心,好不容易腾出空,过来陪陪女儿。
“妈妈刚从机场出来,你在家还是在哪?”
“我今天上午有工作,正在回去路上。”说着,温笛看车外,估算了一下从这里开到家的时间,“应该跟你差不多时间到。”
等温笛挂了电话,祁明澈问她:“是阿姨?”
“嗯。”温笛笑着自我调侃:“我妈怕我失恋想不开,过来看我。”
祁明澈笑笑,“你跟阿姨说,我不会让你想不开。”他适时打住话题,问她听不听歌,随后打开音乐。
温笛靠在座椅里,听着陌生的旋律,在这个旋律里想象着三十年前的明见钧和明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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