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的蓝光映在脸上,越长溪忽然想到,她这一天的行程和小偷差不多,都是哪里人多往哪里钻。
插上自带的耳机,她在喧闹的环境中沉沉睡去。身旁打游戏的人趁着跳伞空隙看了她一眼,来网吧睡觉,这是什么特殊爱好?
感受到身旁的目光,越长溪咕哝一声,很快就睡着了。
——不是我奇怪,而是敌人太狡诈,防不胜防啊。
……
越长溪很少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入睡,可是她连日奔波,终是抵抗不住睡意。
几乎是睡着的瞬间,她就陷入了纷杂的梦境。
梦里的场景荒唐而不真实,可越长溪就是相信了。她走在白天的姻缘庙里,寺庙已经恢复成原本的样子——整洁的房间里,神像被摆在正中间,前面是烟雾袅袅的香案和蒲团。
她没有丝毫惶恐或怀疑,十分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许愿。
神像开口,“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小姑娘,你所求为何?”
想也没想,越长溪言之凿凿地说道,“不用三个愿望,让我好好活着就行。”
她白天两次濒死,最大的愿望当然是活着。
穿越局的售后人员有片刻凝滞,不敢置信地问,“就这?”
因为低阶系统的失误,宿主多次穿越,这是很严重的交易事故。局里特意派它前来沟通,提出补偿条件。
可对方提出的愿望就是她最初穿越的交易内容,无法算作补偿。
思维渐渐回笼,越长溪望着与主神八分相似的神像,明白了对方的身份。她点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香烛,神情也柔软下来,“不要责罚它。”
不要惩罚那个动不动就尖叫、还总爱挖苦讽刺别人的,在关键时刻又永远陪在她身边的系统。
“如果这算你的要求,我们可以做到。但是由于位面等因素,这需要算成两个愿望。”神像并不意外对方发现自己是谁,他尽职尽责地询问,“除此之外,你还可以提出一个要求。无论你有什么愿望或遗憾,穿越局都可以替您达成一次。”
对方显然调查过她在小世界经历的一切,如今话语中暗示意味十足,就差没直说我们能送你见那个人。
越长溪却摇头,“最后一个愿望,是救活司空亘。”
“如果您确定,请签字。”
身前的地面浮出一块柱子,上面摆放着羊皮纸卷和羽毛笔,越长溪沉默地签下名字,装作没看见对方的欲言又止。
最后一撇写完,羊皮纸在白光中消失不见,神像盯着她,石头雕刻成的面容上有那么点疑惑,“我想知道,如果你还有一次机会……”
“这两个愿望就够了,”越长溪笑笑,“因为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活着就好。”
没穿越时,她与世界隔着自己的冷漠,从未感受到真正的人生;穿越后,她与世界隔着系统,更像是玩一场盛大的游戏。
如今,她终于能剥去所有外壳,不要什么金手指,真真切切地拥抱这个世界。去感受、去触碰、去喜爱、去受伤……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欣然向往。
因为她想靠自己活一次,无论是轰轰烈烈还是平平淡淡,都好。
神像似懂非懂地点头,很快也在白光中消失不见。当寺庙中恢复成白日的场景时,越长溪也醒了。
伸个懒腰,缓解一下酸疼的身体,忽然,一块玉佩落在脚下。
玉佩通体黑色,上面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应该是她签合同中,对方所提到的保护符。
摸着冰凉玉身,越长溪慢慢扯出个复杂的笑容。
她知道最后对方好奇的是什么,还有那个神像后一闪而后的身影,他们都想知道同一个问题——如果还有一个机会,她会不会去见那个神明,她三个爱人的原身。
说实话,越长溪自己也不知道。
但很大概率,她会选择不见。
回到现实三个月,越长溪基本想明白最后发生的一切:神明有个爱人,爱人离世后他悲痛欲绝,决定与主神交易,结束神生。
而她碰到的暗一、沈暮燃、扶离,就是神明的三个魂魄碎片。
越长溪伤心么?当然伤心。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她以为的拯救,实则是耽误人家实现愿望。
但这件事并没有困扰她很久。因为从绝对意义上来说,和她谈恋爱的是神明的三个魂魄,和他神明本人有什么关系?自己根本不必为他痛苦,更不用和他见面。
除此之外不见的原因,是她失去了热情。
之前一次次穿越,都是凭借一腔孤勇,像是少年时的浪漫幻想,总觉得有勇气就能改变一切。后来司空亘的死给了她致命一击,神明的话又熄灭她所剩无几的热情,这就导致,她完全不想见对方。
只是,对方好像和她看法不太一样。
越长溪想起神像后面的黑色身影,她翻出手机相册,点开那张灵异照片,果然……这两次出现的都是那个在主神空间见过的神明。
他为何三番五次想害死自己,难道是怪罪她,没让他完成心愿?
打了个哈欠,越长溪又浑浑噩噩思考片刻,决定把这件事翻篇。如今主神给了自己护身符,她再也不会莫名其妙死了,既然如此,对方怎么想与她何干。
愿望没实现,去找主神啊。他俩才是甲方与乙方的关系,她最多算个临时工,追责也追不到这里。
捋顺一切,越长溪拎起书包离开网吧,直奔最近的酒店。
——只要没有鬼怪,我又是一条好汉!。
//
女孩的身影消失,房顶阴影处的卫良也收回视线,他脸上的面孔像是川剧变脸,几经变幻后终于定格,恢复成越长溪在主神空间见过的样子。
一旁的小鬼突然在房梁上冒出头,“老大,我们还跟着夫人么?”
卫良极慢地摇头,“不必,以后都不许跟着夫人。”
虽然他现在反应慢,但越长溪那句‘想活着’,他还是听懂了的。想起刚才对方毋庸置疑的话语,卫良僵硬的脸上凝出一点委屈。
不能见媳妇,好难过!
他现在实力没有完全恢复,无法凝出实体,想要见面,只能把对方拖入冥界,也就是凡间所说的死亡。
可是现在媳妇不想死,他又该怎么办?
不管全身散发着黑气的阎王大人,小鬼招呼其他同事回冥府,路上实在没忍住,八卦道,“你们看见了吧?老大今天去找夫人,直接把夫人吓跑了。”
他这句话,马上引来了许多小鬼的附和,
“对对对!夫人脸色都变了,好像根本不认识老大的样子。”
“老大是不是骗我们?那姑娘那么好看,能看上咱们老大?”
“若是原来还可能,现在老大鬼不鬼、人不人的样子,谁能喜欢!”
一众小鬼满脸嫌弃地打开鬼门关,趁着天亮之前赶回冥府。而被嫌弃的对象——阎王卫良依旧蹲在网吧的房顶上,思考鬼生。
与主神的交易失败后,三魂归位,卫良重新回到冥界。但他的身体出现了一点问题,就是三魂无法融合。
曾经三魂一体,被分开后各有各的经历,导致他必须将他们炼化再融合,才能恢复原本的样子。魂魄本就是他的,聚合起来并无困难,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然而想要融合三个魂魄的记忆,则需要大量的时间与经历。
花了三个月左右,卫良终于控制住自己不分裂。而他能控制身体的第一时间,就是离开冥界找越长溪。
纵然记忆没有彻底恢复,但骨子里的执念却一直驱使着他——找到她,见到她,照顾她。这些东西已经深入骨血,相当于本能一样的存在。
如今第一步已经做到,见到她却有点困难。
迟钝的卫良思考良久,终于想到了办法。
——他现在没有身体,但是可以借一个身体啊。
完全没意识到媳妇已经变心的阎王大人,高高兴兴地往东海跑,古人都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去东海龙宫准没错。
孙悟空说的。
越长溪:“……”
这孩子的神话体系,是不是有点混乱?
她忍住笑,伸出一根手指,“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胖子伸出莲藕一般的手指,努力圈住她的小指,认真重复了三遍。第三遍结尾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小。
他脸上的表情太明显,越长溪弯了弯唇,凑过脸颊,“你也可以亲我一下。”
“扑哧——”
越长溪终于没忍住,笑出声音。她笑得很开心,许多年都未有过的开心。各色花朵随着她一起抖动,几乎掉在地上。越长溪舍不得任何一朵,手忙脚乱拢住枝叶,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道,“等一下,姐姐先把这些花放进车里。”
最后两个字故意加重,尾音很长,勾出微末的笑意。
越长溪把鲜花放进车里,第一次认真看向对方。
和那些时尚或者财经杂志上说的一样,卫良的确很好看,瞳孔漆黑,眉目深邃,有一点冷淡阴郁,仿佛电影里中世纪古堡深处的吸血鬼伯爵。可此时此刻,他手中攥着火红的玫瑰,眼底倒映着玫瑰的红色与阳光的金色,像极夜里骤然出现的光。
越长溪接过花朵,玫瑰上的刺经过处理,但还留下一个个小小的凸起,她一一拂过那些凸起,像是拂过她这一天起起落落的心跳。
她握紧花枝,抬头道,“谢谢,谢谢你做的这一切。”
她挑眉,艳丽的眼尾满是肆意,“再叫一声姐姐,我就答应你。”
卫良望着她,忽然就笑了,舌尖舔了下齿根,想也没想,在她耳畔轻声开口,“姐姐。”
卫良的语气近乎乖觉,越长溪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他便环住她,大手掌住腰肢,死死扣住,指尖陷入皮肉,无法撼动的力道像是要将她按进身体里。
隔了许久,唇畔落在她的发丝上,留下一个再轻不过的吻。
越长溪靠在卫良怀里,侧脸倚在他胸膛前,车水马龙的声音逐渐远去,仿佛万物都寂静,耳边只剩下那些从未言明、却又未曾停歇的话语。
她怔了怔,伸出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口,“你的心跳很快。”
卫良抱着她,下巴搭在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从领口钻进来,如同每一个她从他怀里醒来的清晨。
他勾起唇,低低开口,“嗯。”
因为无论多少次拥抱或亲吻,我都一如既往,为你怦然心动。
第65章 . 64现代番外 你愿意嫁给我么?
两点四十五,黑色奔驰停在实验中学门口,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越长溪解开安全带。下车前,看着怀里的花,轻轻蹙了下眉。
她要去见老师,带着东西不合适。
“我可以把花送到——”卫良绅士地打开车门,看着越长溪怀里的花,顿了顿开口,“你的公司。”
这个停顿很可疑!越长溪十分怀疑,卫良原本的话,是想把东西送去她家。
尝试了一下全新的毒舌人设,越长溪爽感爆棚,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往日温温柔柔的样子。
当恶毒女配虽然爽,但那并不是真正的自己。她也不需要为了改变而改变。如果过于宽容是她的本性,越长溪如今也完全可以接受。
毕竟,她已经能接受任何形态的自己。
小小风波过后,生活又重归平静。
它像是磅礴的大海,无论多少狂风海浪,最终总会停止。
三个女孩自然恢复了原本的关系——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偶尔看着李晓慧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越长溪真是花费毕生的忍耐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当场笑出声。
临近过年,咖啡厅越来越冷清,连老板都关上了半永久大门,以免房间内的热气散出去。
某天早上赵哥来店里视察,他摸了摸手臂,“今年冬天好像格外冷?空调也不热。”
越长溪跟着点头,视线却忍不住往房间的角落瞥——那里坐着一个黑衣人,永远目光灼灼地看着柜台方向,他身侧不停涌出黑色的雾气,路过之人都会感到冷,却又看不到他的存在。
这幅装扮,不是那个神明,又是谁。
看见她转头,黑衣神立马坐直,脸上露出快活的表情。但很快,他的眉头又垂下,变为一脸沮丧。与此同时,他身边的黑雾也涌动地更快。
“……”
越长溪:真就因为别人看不见,所以放飞自我呗。
她的目光停留太久,赵哥也随之看向那个角落,他道,“对,就是那里风特别大,是不是窗子没关严?”
明明知道原因,自己却不能说。而且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算是始作俑者?
内心颇为愧疚的越长溪走向角落,假意将窗子关严。
随着她的靠近,房间内的冷气愈来愈少,甚至有不断升温的趋势。等到越长溪走到角落,触摸窗户的时候,她已经能感受到身边的热意。
借着关窗的动作,越长溪偏头看向几乎与自己身影重叠的神明,只见他神情呆愣,红色从脖颈一直蔓延到耳后,就像在泼墨山水画中点一笔朱砂,使整个画布都生动起来。
她停留的时间颇长,以至于反应迟钝的神明都回过神,红着脸,用手虚虚圈住她的腰身。
在他快成功时,越长溪倏地转身,回到了柜台后。
卫良盯着自己的手,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
他不能主动靠近媳妇。媳妇好不容易靠近他,还没抱到,他真的太难了。
赵哥用手在空中感受一下,“没什么变化,而且好像更冷了。我还是多买几个电热器吧。”
披上外套,赵哥急匆匆走了,留下越长溪,摸着外套下的玉佩默默无语。
主神对她极好,送来的玉佩不仅有驱鬼辟邪的功能,还能让她看见鬼。而这个鬼,单指神明一人。
这个指向性,实在让她忍不住怀疑主神有什么阴谋,或者对方干脆有当红娘的爱好。
好在,虽然她能看见神明,神明却不知道,而且对方看起来智商不高的亚子,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发现不了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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