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加身,命劫瞬至,他靠着扶桑神木等着神魂消散,谁想神木在此时化形,带着他的神魂在人界和冥界的大门里游荡。
“想来是我命不该绝,才能靠着这种法子苟全性命至今。可惜,扶桑不能体验她的新身体了。”句芒的眼睛看向孔宣。
“我以为你们是看上了陆持叙,没想到你们这么重口味。”孔宣现在才明白他们找上自己的原因,可这不周山,他终归是要来的。
孔宣疑虑的看向金决,金决回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陆持叙依然是有别的用处,”句芒割开了手心,沾着血往陆持叙身上画咒法。
“说起来我有一事不明,这神躯好歹也算是我的,用我的血画咒怕是不灵吧?”金决嘴角含着嘲弄,倒也不是真的心怀疑问。
孔宣反而老老实实的回答了,“我融了一部分神魂在里面,会非常灵的。”
此时的句芒眼角才露出了几分偏执,“你和你身后的信众就去寻偏爱你们的天道去吧。”
他要以陆持叙和供奉她的七峰镇村民为祭,重建天道。
陆持叙身上的阵法开始流转,她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惧怕,句芒满脸兴味的看着她。
“我没有想到世上居然有和我一样禀赋卓绝之人,能想出同样的法子,可惜了,就算凰主没能阻止骄骁,他也不可能成功的。”
“因为没有你。”
上古凤凰是如何强大的存在,就算是句芒得到它的遗骸都不能和它心神合一,更何况是焦骁。
他就算用整个凤凰一族为祭,天道也支撑不起一次凤凰涅槃。
只有陆持叙,以这世间仅存的上古神兽螣蛇为祭,为天道充盈灵气。
虽然如今元凤遗骸被调换成了金翅大鹏,可这具遗骸涅槃之力未尽,待天道强盛之时也可一用。
“天道强盛,世间万物皆可受益,这也不单单只是为了我一人。陆持叙,你应是愿意的。”
陆持叙看着他,觉得这孩子真真是魔障了,“为了让你们活的久一点,我自愿去死,我看着就这么脑子不好么?”
金决眼神幽深的看着句芒,完全没有接收到陆持叙飞过来的眼神,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第一次觉得自己看起来面目可憎。
句芒对他如刀的眼神视若无睹,手下动作未停,待到咒术画成,他微微向后退了一步,“祭魂咒,我所画的可不是那骄骁能比的。陆持叙,你受天道偏爱,我却不过是它的弃子,从出生就在等着自己的亡故之时,这种感觉想来你是不懂。”
“如今,你可是能懂些了?”
句芒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开口吟唱起咒语。
“神宫肃肃,臣仪穆穆。礼献既同,膺此釐福。”
“愿吾同尔,此身同宿。”
天端乌云笼罩,伴随着雷鸣形成巨大的漩涡,把整个不周山都笼罩了起来。
金光从乌云中投下来射在陆持叙身上,源源不断的的香火气从陆持叙身上升了上去,烟雾笼罩里陆持叙眼眸幽暗,看完这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
香火被不知名的力量切断,金光消散,陆持叙身上的祭魂咒褪落。
脚下的祭祀阵法一失效,金决就朝句芒冲了过去。
两人斗法,陆持叙站在原处看向远处。
远处黑袍纱帽的高挑身影慢慢靠近踏着雷霆一步一步御空向上,狂风怒号掀开了她的纱帽,乌丝翻飞。她终于回头,淡漠的眼神落在了孔宣的身上。
孔宣和她四目相对,她的眼神里不知道是怜悯还是遗憾,当孔宣彻底读懂了她眼神里的恻隐和不舍,她已经踏出了最后一步,踏进了那翻涌的乌云漩涡之中。
“阿遊……”孔宣起身去追。
上古天道残魂滋养天道,浓郁的灵气从乌云中散出来,里面金光大盛钟鸣鸣回荡。天道强盛,乌云开始散去,孔雀绕着乌云哀鸣不止。
乌云彻底散去,破裂的天洞也被阿遊补好,孔宣哭不是哭,笑不是笑,披头散发远行而去。
他要找的人,曾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遇见,又在他知道的时候再也不见。
句芒接下金决的重击,他柳鞭似剑直直向金决刺去,天道强盛,他身体内的神力有愈加强大之感。
金决旋身躲开他的柳鞭,只见句芒身上开始闪现火焰,稍微退后了些不再与他缠斗。
火焰高涨,句芒清啸一声化身金翅大鹏。
烈焰焚身中,金决化出原形冲了过来。
那原本就是金决的真身,他虽然又得了佛骨,可到底不比本相真身,如此机遇,就是他回到本体的时候。
这也是金决决定要用自己的涅槃遗骸去换母亲的原因之一。
金决扑在涅槃遗骸上,涅槃之火沾染他的身体。两只金翅大鹏,不周山在它们面前都显得渺小,它俩的斗法陆持叙已经无暇顾及了,禁制开始破碎,天洪倾泻。
陆持叙现出本相真身,以身固山,甚至分出去一半的神魂,不周山才堪堪维系住不倒的样子。
两只金翅大鹏消失不见,只剩下烧的散架的碎骨,地面震动,碎骨上燃起冲天之火。火里出现了金翅大鹏的虚影,绕了几圈后直上云霄。
几声清越的吟啸,金翅大鹏身上的涅槃之火开始熄灭,渐渐有了实体。
他落在地上化出了人形,然后转身去寻陆持叙。
第三十四章
金决夺回了本相真身,句芒没的神魂也已被涅槃之火烧灭。
“阿叙,阿叙?”金决遍寻人不得,他想起幻境中陆持叙以身补不周的模样来,不由得勃然变色。
“陆持叙。”
并没有人回答他,他呆滞原地不知道多久,“陆持叙,阿叙……”
“你是要哭了么?”终于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回应了他。
他转身寻人却并不见人影。
“别找了,我神躯固了不周山,又只有一半的神魂人形都化不出来。”
若不是此时天道强盛,陆持叙可能连一半的神魂都留不下来。现如今这情形竟与句芒一模一样,陆持叙也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金决虽然脸色依然难看,可到底看着有了几分活气,只是语气太过森然,“你可是又一次抛下了我?”
“可别,这可是天大的冤屈。我是料到了后果才去的,若是真像幻境里的那样,我定是死也要拖着你。”
这话反而安抚了金决,他脸色又好看了些,“只是如今要怎么办?”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陆持叙如今的境况。
“不然我也效仿一下句芒。”陆持叙的声音有气无力,也没挡住她满肚子的坏水。
金决却不上当,夺人身体只为自己苟活她不屑于。
果然就听她接着说道,“算了吧,以后让你对着别人的脸与我互诉衷肠,我才不愿意。”
“可还是有他法?”金决声音含着迫切。
“我不愿用他人之身,只能寄于山水,眼下不周山可不就是现成的。待有一天我化灵而出即可……”
声音彻底消散,金决不知该看向哪里,又去哪里去寻,只能等。
不过没关系,多久他都等得便是了。
不周山突然就沉寂了下来,向来黄红参差绿意浓浓的不周山和人间的不周山变的一样,终年寒冷,长年飘雪被大雪覆盖了起来。
山中人安如磐石只等有一日时机正好,冰雪消融,旧人归来。
不周山浓雾散开,冰雪开始消融,百木逢春嘉果结成,飞台上站着的人在不周山发生变化的一瞬间就转过了身。
可周围并没有人,金决心里的失望还没漫开,就见一团雾气勾着他的手指,然后向黄华而赤柎的解乏果树飘去。
金决缓了神色快步跟上。
雾气团着一颗果子,慢慢凝聚成女子身形。
女子手持果子举向金决,“郎君苦等,吃个果子解解乏吧。”
解乏果形状如桃,吃了这种果实,可以解除疲劳。
金决走近,“敢问是哪家的小仙子,竟和果子一般深得我心。”
小仙子陆持叙笑出了银铃声,她扑在了金决的身上,“正是南禺山的小仙娥。”
“那可不就是我家的。”
两人亲亲热热,陆持叙如今以不周山山灵的身份存世,两人自此在不周山安了家。
“游梦国。”金决念了一遍,“故地重游是否有感而发?”
“无感。”陆持叙不待他继续调侃赶紧拉着他进去了。两人问了几次才找到沈又声的住处。
“沈又声?两位说的是沈公啊。”
“沈公年少金蟾折桂,打马游街惊艳了多少人的眼。”
“而立之年便为当朝宰辅,实在是惊才绝艳第一人。”
“花甲之年辞官后还在外游历,妙笔佳作不断也。”
旁边青年赞不绝口,陆持叙点头,“公子倒知之甚多。”
公子神情带着笑意,“学生不才,沈公正是我的老师。”
陆持叙点了点头,“你刚才说你老师在外游历,那岂不是见不到了?”
公子展开折扇,“赶巧了不是,家师近日归了家,学生正要去拜访。”
陆持叙和金决相视一笑,“如此果然巧。”
三人携手登门,小童开了门。
“桃源。”
“是,老师辞官后就住在这里,这两个字是他亲笔所提。”
陆持叙和金决先去的游仙宫,那里桃花衰败已是枯枝焦土,无人供奉的游仙宫彻底败落。如今在这里居然窥见了几分当日盛景。
院内桃花灼灼,一白发老翁在饮酒作画。
“老师。”
老者抬头,时间在他脸上刻划了痕迹,心性气度却更胜当年,“这两位小友是……?”
金决淡淡应了一声,“慕名而来,不请自入,还望海涵。”
沈又声哈哈大笑,“无妨,慕名而来,乘兴而归。当为此浮一大白,快快请坐。”
几人举杯,沈又声向桌上画卷又举了一下,“夫人请饮。”
陆持叙低头去看,画中神女坐在半高的墙阶上,单手抱琴,另一只手要拨不拨,脸上似笑非笑。右下角题字“游梦神女顾淮音,沈又声于敬成二十一年作。”
沈又声看着两人,“不怕两位笑话,老朽有一梦中妻。世间皆凡尘,独悦梦中仙。”
沈又声的学生站了起来,整了整衣摆朝着画卷一礼,“师娘,小子这厢有礼。”
众人大笑又浮一白。
酒罢,陆持叙要替大家抚琴一曲,她取出琴奏了一首《诉衷情》,待奏罢,学生正要叫好,就见自己的老师泪流满面。
“老师……”学生惊呼,沈又声却走到琴边仔细端详,手指抚着琴尾的「游梦」二字未语凝噎。
“这琴……?”
他还没问完,陆持叙便先回答了他,“故人遗物,代为转交。”
沈又声点了点头,看着与他的画中一模一样的琴,故人是谁他没再问。
真非真,假非假,梦非梦,实非实,对他而言,此时已是圆满。
陆持叙和金决相携离去,沈又声低声的哼唱,“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
争忍不相寻?怨孤衾。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这场景真是缠绵又凄婉。陆持叙忍不住叹了口气,金决想起往事也跟着叹了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想想自己也曾差点是如此境地。”
陆持叙用肩膀去撞他,“好情郎,你可饶了我吧。”
然后抬头去亲他,金决就更用力的亲了回来。
“当——”
“当——”
“当——”
月下钟声长鸣,岁岁与君同行。
第三十五章
萧煊昭是个天生的帝王,勤民听政,宵衣旰食,百官臣服,万民爱戴。萧煊昭更是一个盛世明君。
她十八岁亲自谋划铲除了位高权重、专横跋扈的辅政相国,后平定藩王之乱,东北反击北燕,西北扬威平叛,修德中外一家;对内则治河□□,富国裕民,肃清吏治,开创出“清平之治”的繁盛局面。
朝臣对女帝是赞口有加,只是有一处不满,子嗣不丰。
女帝有一子后就不再临幸后宫,虽然她的后宫现在也就一位正君。
如今这位正君就在朝堂上站着,面上看着低眉顺眼其实是不想看自己。
萧煊昭心里冷嗤面上表情不变,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谈情说爱哪有朝堂政事让人愉悦。
“退朝。”
萧煊昭抬步欲走,几位大臣跟了上来,还拉上了原本要走的国师。
“陛下,太子的老师,老臣拟了名单,陛下看看可有删减。”
萧煊昭看了看,都是饱读诗书心有沟壑之贤德。她点了点头,又点了几个名字,然后看着国师,“国师可是有事?”
被人拉过来的国师并没有事,旁边拉他的大臣上前拱了拱手,“太子学业马虎不得,老师人选国师也得看看。”
朝堂上的国师,后宫里的正君——谢清韵只能走到萧煊昭旁边去看名单,也不知道是真看还是假看,就两个字,“甚可。”
“行了,都退下吧。”
老臣看着陛下与国师似是相看两厌,不免心内惴惴不安。帝后不合,这可不是益事。
“陛下,为太子择师之事可不能轻率,还是与国师商定后再下定夺。微臣先行告退。”
“臣等告退。”
国师站在一旁,他抿了抿嘴还未开口就见萧煊昭手指抵着太阳穴。
“可是头疼?”他走到萧煊昭身后,“我帮你按一按。”
23/24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