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一次,他就想不顾一切地把她抢回来一次。
哪怕她如今肚子隆起,怀着陆回的孩子,他都想抢。
兰娘艰难地说:“我是报答……报答你今日搭救之恩……”
顾亭匀念着她的身子,终究没有再捏下去,而她脸上那皮肤滑腻的手感,也让他做不到再忍耐,若是再碰她一下,他都要失控。
忽然被松开,兰娘一下子不稳当坐在了地上,她怕顾亭匀再情绪失控,立即仓皇站了起来,匆匆说道:“既然你不需要,我,我这就走。”
她想,他身边多的是大夫,从前他都时常进宫,如今御医定然都请得起,兴许是真的不需要。
刮骨疗法虽然痛苦,也的确是能治好他的腿。
兰娘心神烦乱,匆匆地往外走,门口彰武立即让人去送兰娘到大门口坐马车。
而彰武转身进了屋子,便瞧见顾亭匀双手撑着桌子,眼睛紧闭,身子都在发抖,正在极力忍耐痛苦。
“大人,大人!属下这便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又来了,而今日刮骨也要开始了,顾亭匀这一次特别地疼,忍不住喊了出来。
兰娘本身都要走到门口了,忽然就瞧见自己的荷包竟然掉了,她心中一惊,赶紧要回去找荷包,可一边走一边又纠结起来。
那荷包不值钱,里头只是装了几枚凝神静气的药丸罢了,便是丢了,也没什么,但若是万一被人知道了,说不住要闹笑话。
她决意到那边找彰武帮自己拿出来。
可等兰娘走到屋子外头,却瞧见彰武正愁眉苦脸的,她上前笑了笑,正打算与彰武说话,却见彰武眼圈儿都是红的。
她有些诧异:“你怎的了?”
彰武匆忙擦了把脸:“无事……就是想到我们大人次次刮骨,疼得实在是厉害……”
正说着,屋子里传来顾亭匀实在忍受不住的痛苦喊声,那声音压抑,让人心里一抖。
兰娘呆住,彰武在旁问道:“您怎的折回来了?”
兰娘这才收回思绪,却忘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只匆匆道:“无事。你好生照看……我先走了。”
再多的话,也不适合说。
便是说了,也没有意义。
等兰娘赶到家时,陆夫人已经把蜡烛点上了,而陆回过了一会儿也回来了,他面上带着欣喜,说是打听到了一些事情,此番是与药材有关,但阮知府是冤枉的,他想办法明日再出去走动走动,阮知府很快便能出来了。
这让兰娘心中安定了许多,心里想到今日的事情,决意还是要与陆回说个清楚。
她不想欺骗陆回,与顾亭匀之间的事情本身就复杂,她不会让陆回被蒙在鼓里。
只是还没等兰娘说什么,大杂院里忽然有人哭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陆回与兰娘赶紧放下饭碗往外走,外头月色朦胧,同住在大杂院里的老马被儿子媳妇搀扶着往陆回这屋子里送。
“陆大夫!求您!救救我爹!”
老马的儿子哭得满脸都是泪,陆回赶紧屈膝跪在地上去查看老马的情况。
这老马之前也在他那里医治过,兰娘心中也是知道的,老马先前得的是失荣,陆回与兰娘一起给他调养了一年多,身子是逐渐好了的,老马逢人便说陆大夫与兰大夫是神仙下凡,可今日怎么忽然就不行了?
陆回查看了老马的脉搏,眼珠,呼吸,只挫败地说道:“恕我无能,节哀吧。”
马家人顿时哭得更为哀伤,兰娘也忍不住心中一酸。
当晚,大杂院开始筹办老马的丧事,陆回作为男子,也前后帮助张罗。
但更让人伤心的还在后头,接连十来日,整个燕城忽然死了好些人,陆家医馆换了大夫,有人脑子灵活跑去找陆回现下住的地方,可有的人还是只能去陆家医馆,病症厉害的没几日人就没了。
人人都道,是现下陆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不精,这才害死了人。
陆回对此也只是沉默,找来大杂院的人越来越多,他除了出去帮忙打点阮知府一事之外,其余的便是跟兰娘一起医治那些主动找来大杂院的病人。
但今年不知道为何,病人一下子增多了数倍,直叫人忙得焦头烂额。
有一日晚间,陆回便抱着兰娘,声音温存地同她商议:“等过了这一阵子,爹与大哥都安全出来之后,把孩儿接到手,我带你和娘一起去乡下好不好?咱们寻个山清水秀安静自在的地方,隐居吧。”
兰娘也实在觉得累,她困得都快睁不开眼了,糊里糊涂地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了仙女们!
第44章 ·
一恍时日过去好些,原本兰娘还担心母亲以及父亲哥哥的安危,期间彰武让人来请兰娘,只说是去看望宋氏与阮知府。
兰娘心中感激不已,彰武只道:“这都是我们大人吩咐的。”
想到顾亭匀如今倒是没有做什么为难自己的事情,兰娘也觉得自己似乎狭隘了。
她去看望了宋氏,见宋氏被人照顾得很好,又重新给宋氏弄了药,这下安心了许多。
而阮知府与阮征鸿虽然是在牢狱中,可二人穿戴干净,看起来也并没有清瘦,也都很关心外头的事情,阮知府尤其痛心,只后悔自己当初不够仔细,才犯下了此等错事。
他一边叹息一边道:“所幸顾大人英明,此事有他主持,必定会查到真相!兰儿,你可知道顾大人身子近来如何了?他身子若是不好起来,也难以行事啊!”
兰娘自然不知道,她没有问起过,此时只能道:“父亲,女儿也不知道。”
末了,阮知府只能摇头:“罢了,顾大人必定是个胸有成竹之人,倒是我多虑了。”
十日后,阮知府与阮征鸿便被无罪释放了,因着药材一事经由顾亭匀几番严查之后,燕城负责掌管粮运,家田以及水利等事物的通判赵怀荪已经招供了,只说是自己利欲熏心为了拿好处才与人合谋在药材里做了手脚,但他没有想过,会造成这么大的过失。
阮知府十分气愤,跪在顾亭匀与冯渡跟前自责不已,要把赵怀荪全权交给朝廷处理。
冯渡气得不行,真想把这姓赵的当即斩杀。
而他暗地里也存了心思,自己来燕城一趟,实则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倒是燕城的女子玩了好些,那些案件细节该查的他都查了交到顾亭匀那里,此事若非顾亭匀敏锐,实在是没办法这么快便找出来罪魁祸首。
可顾亭匀此时伤势瞧着也是不轻,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何况这样的小功劳顾亭匀似乎也看不上,那么此次好处便落到他头上了。
可谁知道,顾亭匀没让冯渡回去。
他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眸子里神色如一汪深潭:“冯渡,你可发现了,燕城近一个月死了许多的人。”
冯渡一愣,他倒是没有注意,只道:“死人了?顾大人的意思是……下官还真的没有注意,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下官也应当听说了呀。”
顾亭匀没有答话,半晌,才淡淡说道:“此事尚未明了,冯大人,本官知道你此行辛苦,不会亏待你。可事情没有查个水落石出,本官不是那等轻轻揭过之人。还望冯大人再多些耐心吧。”
他用词虽然客气,但眸色淡淡的,看得冯渡心里一凉。
谁人不知,当初汪远倒台,便是顾亭匀的首功。
想自己一介小官,还是莫要在顾亭匀眼皮子底下耍心眼了,冯渡赶紧地缩了脖子不再说什么。
*
眼见着天气转冷了,燕城虽不及京城冷,可到了冬日那种湿冷也是要人命。
尤其是顾亭匀,他的腿最怕湿冷,原本恢复得都好了些,此时忽然恶化了起来,日日吃药,大夫几乎都挂在了他身上。
若是寻常伤者日日休息着也就罢了,他劳心劳力,偶尔还要亲自坐马车去某些地方查看,腿就好得更慢。
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顾亭匀觉得难受得厉害,便把彰武喊进来,问他兰娘的事情。
他都已经好些时日没有见着兰娘了,不是他不想见,而是知道她不想见。
再者她肚子那么大了,说不准哪一日便要生了。
一想到此事,顾亭匀眼睛都是酸的。
他原来是从来不曾想过,有一日她会成为旁人的妻子,给旁人生儿育女。
而他纵然与她在一个城市,手握重权,却不能强迫她,不能靠近她,唯能在这夜深人静之时孤寂地守着灯光,看着手里她落下的那一方锦帕,以及她不慎丢下的荷包。
彰武小心翼翼地转述着探子打探到兰娘的日常。
“夫人这些日子忙得厉害,每日天才亮就开始给人看病,直到天都黑透了还有人过去。许是知道他们搬去了大杂院,越来越多的人都开始去大杂院看病,他们日子像是好起来了,另外租赁了大杂院的一间屋子,做药房来用。”
顾亭匀没有说话,神色平静。
彰武略微松了一口气:“大人,您早些睡吧。”
可他才走到门口准备关门,却听到顾亭匀道:“明日带我去瞧一瞧她。”
彰武心中一酸,最终应了下来。
这一日兰娘起得很早,她肚子虽然高高的,但不是真正有孕,倒是不会太辛苦,但终究没有不带肚子走的方便,加上最近实在是忙得厉害,焦头烂额的,一大早便要去外头其他药房里买些药材。
这些日子不知是因为入冬了天气严寒还是为何,燕城得病之人非常地多,且来势汹涌,许多人都是发作了几日便成了重症,几乎都来不及救治。
且那病情并非是瘟疫之类的,而是寻常人也会得的,大多都是肝脏脾肺之类的出了问题,恶化到此种地步,实在是让人无力回天。
她与陆回辛苦准备的药材,日日都会耗尽,原本他们也无需这般辛苦,到了点关门即可,但兰娘受不住那些病人家属的哭声。
更受不了那些病患疼痛时的哭声与呻/吟,她宁愿自己辛苦些,也要尽力去帮那些人减缓些痛楚。
但即便如此,还是亲眼瞧见好些人倒在了自己眼前。
对于大夫而言,生死都是见惯了的,理当比常人都更冷静,可兰娘做不到。
她每每见到一个死去的人,心里都难受得好久缓不过来。
兰娘到了相熟的那家药房,买了些药材,给的价格自然比旁人买的时候要低,而她卖给病人的时候价格也比其他医馆都低上许多。
药房小二瞧见她肚子,忍不住叹气:“兰大夫,你这快生了吧?怎的还要亲自出来买药?”
兰娘提着一包袱药,笑道:“我夫君要忙着给人诊治,我出来拿药倒是消遣了。”
她时间紧急,转头便要走,可走着走着就发觉不太对劲,回头一看,便瞧见此时还挺热闹的街上,不远不近地一辆马车在哒哒哒地走着。
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马车窗帘子落下了。
兰娘心中有些疑惑,便继续往前走,可走着走着就感觉不对劲,又回头。
这次再回头,那马车窗户帘子又是堪堪才落下。
她心中怀疑了什么,但想着这是闹市区,也无人敢这般嚣张地要害自己,可终究也是提防了,匆匆地走了。
马车里头,顾亭匀脑海里浮现出兰娘那带着慌乱的脸,忍不住唇角染了些笑意。
可忽然想到了什么,顾亭匀的眸子顿时闪烁了几下。
*
一场大雪之后,燕城越来越乱。
日子倒是正常地过着,可死人越来越多,今日东边住着的老陈干这活儿忽然便一口气上不来死了,明日西边住着的徐大婶便是忽然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许多人都是先前便有不适之症,可经由大夫调理之后,都在逐渐好转的,可就是不知道,为何在一夕之间就死了?
大多人都还算冷静,只道自己命苦,亲人这般匆匆去世,毕竟陆大夫与兰大夫都那般尽力了,也没收什么银钱,这还能丧命只能说是老天爷残忍!
兰娘哭了数次,一日见好些人死得她都来不及救治,忍不住回想起那些熟悉的脸庞。
明明她与陆回都竭尽全力了,为何还是会这样?
陆回也神色悲痛,抱着她安慰道:“今年冬日尤其地冷,往年燕城都很少下雪的,兴许是天寒地冻,这才让许多人发病了。”
也许是如此吧,除此之外也想不到什么旁的原因了。
而兰娘彻夜去看她与陆回给人曾经看诊的记录,那上面有他们给所有伤患的用药记录,想看看是不是他们出了什么纰漏,才导致这样让人伤心的结果。
陆回也点了灯与她一起看,陆夫人亲自煮了糖水让他们一边看一边喝。
灯下看那些厚厚一本的档案,实在是让人眼花缭乱,外头风雪呼呼的,兰娘喝了热乎乎的糖水,越看越困。
不由自主的,她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陆夫人与陆回对视一眼,陆回接过来陆夫人手里的毯子,轻轻盖在了兰娘的身上。
又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不醒,陆回叹气,勉强把兰娘抱到了床上。
兰娘在床上躺着,睡颜安静极了,陆夫人便拉了床帘,与陆回到外头说话。
“回儿,自陆家医馆让出去之后,这燕城便乱相百出,且那顾大人又迟迟没有返京,我想着……年前等那孩子送来之后,咱们便尽快动身吧,找一处的安静的地方,往后无论是种地还是给人看病,都比在此处强。”
陆回握拳挡住口鼻轻轻咳嗽一声,陆夫人心疼极了;“你瞧瞧,你们二人每日里忙得什么似的,何苦呢?”
良久,陆回答了一个字:“好。”
不知不觉便到了腊月,兰娘肚子虽然隆起了,人却瘦了一圈。
她这些日子始终都操心着燕城百姓的事情,从那些已故患者的身上吸取教训,反复地去研制新的药方,而陆回似乎是累病了,有一次直吐出来一口鲜血。
这把兰娘吓得不轻,两人商议过后,也的确对燕城的事情无能为力,若是等孩子来了之后,燕城这里的病情他们想不到什么法子,便也就放弃了。
否则,陆回迟早一日会因为给人看病累死。
好在,兰娘苦苦熬了数个夜晚,总算是又想到了个新的方子,虽没有救命的神效,好歹能帮那些奄奄一息之人减少些痛楚,多争取些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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