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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窕春色——韫枝

时间:2021-12-28 16:10:32  作者:韫枝
  刚到嘴边的话被人打断,姬礼面色不虞,冷冷睨了一眼来者。
  是一同在这里当值的丫头阿檀。
  “皇上。”
  小宫娥穿了生浅黄色的衫,往地上袅袅一跪,像一朵还未长开的秋菊。阿檀的声音很好听,字正腔圆,颇让幼萤羡慕。
  幼萤时常想,若自己不是烟南人,也能像其他人那般在宫中说话,那便好了。
  那便不再会受人欺负、吃了哑巴亏了。
  姬礼却似乎对那莺雀儿般的声音不打兴趣,只闻阿檀温声禀报道:
  “皇上,方才秀丽宫来人了,说梁娘娘生了重病,想让您前去看看她。”
  秀丽宫里头住着两位贵人,一位是梁贵妃,一位是丽婕妤。
  谁料,姬礼竟是一蹙眉,“哪个梁娘娘?”
  阿檀低了低头,“是贵妃娘娘。”
  这回姬礼想起来了,自己后宫中,确实还供着位贵妃来着。
  不过顷刻,幼萤竟在对方面上看到十分厌恶的神色,少年狠狠一蹙眉,“她找朕做什么?”
  “贵妃娘娘她生了很严重的病……”
  “滚。”
  姬礼语气冰冷,
  “跟她说,若是还想在宫中好好做她的梁贵妃,就莫来烦朕。”
  阿檀一噎,没法儿,只得“喏”了一声,规矩地退下了。
  这消息传到了秀丽宫,正在下棋的女子手指一顿。听着下人的禀报,她眉心的蹙意淡淡化开,末了,轻轻落下一子:
  “罢了,本宫也猜到,皇上会这般。”
  “娘娘,您……”
  身侧的小宫人担忧地望了她一眼,“您莫动怒,还是身子要紧。”
  “本宫动什么怒,皇上又不是只对本宫一人这般冷淡,你去外头瞅瞅、溜达一圈儿,那丽婕妤比本宫还要着急呢。”
  入宫三月有余,却迟迟不得皇上召幸,甚至连见上皇帝一面都难于上青天。后宫人人自危,生怕皇上有某种龙阳之好。
  可近日,皇帝却突然对一名宫女极为上心。
  “来路都查清楚了吗?”
  贵妃娘娘懒懒倚在软椅上,即便是知道皇上不来,仍是打扮得光鲜亮丽,让人远远一望,心中便不进暗啧道。
  真是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宫女点头道:“启禀娘娘,都查清楚了,那宫女名叫姜幼萤,原是怀康王世子府的侍女,后来出了事儿,就打进采秀宫来了。”
  “怀康王世子的人?”
  梁贵妃转了转乌溜溜的眼珠子,眸光精细,再落子时,眼底已经有了几分思量。
  不过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小宫女罢了。
  光凭着一副好皮囊,还想在宫里掀风作浪?
  女子轻嗤一声,眼神中,尽是不屑之意,“去给本宫将丽婕妤身边的福青喊来,就说是本宫的吩咐,如此如此……”
  日光烈烈,落在贵妃精致的妆容之上,吩咐完毕,她懒懒地眯起眸子。
  “棋盘撤了罢。”
  她现在找到比下棋更有意思的事情了。
  ……
  坤明殿内。
  国宴将近,幼萤心中惦念着太后娘娘曾交代给她的事,加之肖德林在一边的苦口婆心,暴君终于答应了让幼萤教他礼仪。
  姜幼萤是花楼里的姑娘,只学过怎么服侍男人,对于礼仪之事是一窍不通。面对暴君的询问,她只好让人将采秀宫的那沓书搬了过来。
  暴君手掌摊开,她微红着脸,在对方掌心写道:
  皇上,您先自己看。
  指尖有些冰凉,姬礼眸光动了动,终是将袖袍盖下。
  宫人们行动迅速,不消一刻,便将姜幼萤摆放在床头的书都搬了来。
  一沓沓沉重的书籍,折腾的声势有些浩大,姬礼面色不虞,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的书?
  皇宫的规矩,就这么繁琐?
  气死了,朕要把这些条条框框都废了。
  心中如是暗想,眼前一个小太监忽然栽了个跟头,怀中的一沓书晃晃悠悠了下,“啪嗒”几声,尽数落了地。
  那些都是……记载礼仪的书籍啊!
  小太监吓得面如死灰,扑通一声跪下,朝着皇帝止不住地磕头。
  “奴才该死,惊扰了皇上,奴才该死!”
  姬礼眼中闪过一瞬的杀意,不等幼萤上前劝阻,少年眸光一闪。下一刻,他弯了弯身子。
  “这是什么东西?”
  于一堆朴实无华的书卷中,他捡起一个花花绿绿的本子。
  姜幼萤眼皮一跳,暗道一声不好,忙不迭地扑上前。
  欲将《花柳本》收起,可为时已晚!只见姬礼面带疑色,手指修长,轻轻翻开其中一页……
  忽然,他的手指顿住。
  那面色,亦是跟之一顿。
  姜幼萤低下脑袋,恨不得挖一个地缝,就地把自己给埋了。
  ……
  周遭寂静无声。
  姬礼方才驱散了众人,只留下姜幼萤,和散落在地的一堆书籍。
  当然,一同留下的,还有他手上的那卷《花柳本(其一)》。
  香炉雾气缓缓向上攀升,拂于幼萤面上,将她的一张小脸熏得透红。她僵硬地站在原地,听着姬礼手指翻动书卷的声音,心跳加剧,却是不敢出声。
  起初,他极为震愕,似乎被其上的内容给刺激到,捧着花柳本,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会儿看一看书卷,一会儿抬起头看一眼她,那眼神陡然变了个模样。
  再往后看下去,姬礼终于镇定了下来。
  他虽是十七岁的年纪,却生得高大,几乎比幼萤高上了整整一个头。少年手指修长,迎着风声,姬礼翻动《花柳本》一页,须臾,结实而突出的喉结微微一动。
  他放下书本,轻瞟向瑟缩在墙角的少女。
  眸光忽然有几分晦涩,似乎是命令,出声道:
  “姜幼萤,过来。”
  ……
  幼萤是红着眼睛跑出殿的。
  迈过门槛时,候在一旁的阿檀跑了出来,见她这般,小宫娥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关怀:
  “阿萤,你怎么了?”
  还未到换班的时间,她怎么就独自一个人跑出来了?
  怎么脸红红的,鼻子也红红的?
  姜幼萤摇了摇头,不敢看她,将脸埋在领子里,咬着唇跑开了坤明宫。
  一路上,她心跳得厉害。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累了,扶着墙微微喘.息。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面上,刮在她眼泪凝干之处,有些干涩。
  一静下心来,幼萤的脑子里,满是方才在坤明殿时的画面。
  她与暴君……
  迎着冷风,姜幼萤颤抖着小手,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领。
  衣领之下,原本应是雪一样莹白的肌肤,可今日那脖颈处,却偏偏染了几分鲜红的痕迹。
  像是一株玫瑰,在冰天雪地里,刹然盛放。
 
 
第16章 护妻
  姜幼萤吸了一口凉气。
  手指轻轻颤抖,带动着眸光亦是一晃,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那红渍,顷时低低“嘶”了一声。
  好疼。
  脑海中,闪过暴君那一双眸色晦暗的眼。
  对方将她按在墙角,一缕清香袭来,带着淡淡的草药味。少年垂下双目,乌黑的发丝披在她的肩颈处,被他用手指挑开。
  皇上……
  若不是为了活命而装哑,她真想叫出声来。
  他的牙齿极凉,更是极为尖利,姜幼萤双腿一软,整个人往身后的墙上靠去。少年顺势压过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于她的颈窝处抬起一双微乱的眼眸。
  “就这点本事,还怎么勾.引朕?”
  幼萤跌坐在墙角,不敢看他。
  须臾,少年终于转过身去,他的衣袍亦有些乱了,她却不敢上前去替暴君扶正。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对方会咬死自己。
  泪珠子落在颈窝,她以为是自己流血了。
  不过顷刻,姬礼便恢复了清平的面色,他走回桌前,一展衣袍,徐徐坐下。
  明明是少年郎君,明黄龙袍一穿,也平添了几分沉稳之气。
  姜幼萤却沉不下气了。
  她兀自躲在墙角,攥着衣领子,瑟瑟发抖。姬礼提笔,写了几个字,终于忍不住,转头望了过来。
  小姑娘像猫一样,蜷缩在那里,轻轻吸着鼻子,模样十分委屈。
  姬礼握着狼毫的手微微一顿。
  他方才……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一番回忆,让少年抿了抿唇,温润的触感似乎还在唇边,让他一向死寂的心突然跳动了两下。
  转眼,他冷眸。
  朕再怎样对她,都是她的福气。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啪”地一声,姬礼砸了笔,幼萤的身子跟之一抖,转瞬便见他从椅上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以后不必来值勤了。”
  不容姜幼萤反应,暴君一下闹了脾气,砰地一下摔上门,愤愤然离开书房。
  独留她一人,窝在原地发怔。
  暴君这是怎么了?
  自己这是被他……赶出坤明殿了么?
  姜幼萤瞪大一双眼,不知所措。
  明明她才是被欺负的那一个呀!
  ……
  月色落在少女指尖,照得她玉指纤细莹白。从方才的情景回过神来,姜幼萤再看一眼锁骨之下的红痕,默默将衣领往上拉了拉。
  直到衣领子将暴君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都遮挡严实了,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她又开始提心吊胆。
  自己被暴君从坤明殿赶出来了,以后不再去御前当值。这些天她虽然在坤明殿内过得战战兢兢,可暴君除了咬她,也没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情来。反之,因为有了御前宫女这一身份,采秀宫的人对她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敬畏。
  让她与柔臻姐姐,在采秀宫里过得顺风顺水。
  若是掌事姑姑知晓了她被暴君赶了出来……
  少女眼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她思索得认真,全然没有注意身后那一道偷偷摸摸的人形,一路从大道跟至甬道深处,再往前走,便是山壁与湖泊。
  那日她中了素秋姑姑给的药,便是在这里差点摔倒的。
  脑海中忽然闪过些片段。
  似乎有人迎着晚风,在耳边轻声呢喃:
  “我叫沈鹤书,是永安王世子。你呢,你叫什么名儿,是哪个宫里面的丫头?”
  沈鹤书。
  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可还不等幼萤细细思量,忽然一只手从身后攀上了她的口鼻,死死将她的头扣住!
  她下意识地往前跑,无奈对方力道太大,直直将她的身子扳正,抵到身后的墙壁上。
  周遭,石壁陡峭,杂草丛生,恰恰将二人身形遮掩住。
  莹白的月色下,少女惶惶然抬起双目。
  慌张的情绪盈满那一双清澈通透的眼,她的眼尾沾了几分微红色,正是格外地勾人。
  福青看得五脏六腑都要燃烧起来了。
  他从未在见过长相这般标致的宫女,起初梁贵妃派人传话,让他在这条路上等这丫头,福青还有几分不愿意的。可当对方一转过身,那俏丽的小脸儿落入眼眸,一下子让这太监惊艳地瞪大了眼睛。
  当真是……好俊俏的一个尤物。
  想也不想,他直接将幼萤往石壁上推去。
  纵是她再心思单纯,也能看清楚那人眼底的欲.望。姜幼萤连连摇头,胳膊交叉着,死死抵在胸前。
  “你是谁——唔……”
  她拼死反抗。
  突然发出的声音,让福青微微一愣,猛地捂住对方的嘴巴。
  贵妃娘娘不是说,这宫女是个哑巴吗?
  明澈的月光下,少女一双眼瞪着他,眼中却是遮掩不住的惊惧。
  色.欲熏心,他也顾不上其他,恨恨道:
  “咱家是谁,你也不必管。小美人,你只管将咱家伺候快活了,咱家自然少不了你的甜头。”
  福青乃是丽婕妤身侧的红人儿,有主子的包庇,他明目张胆与许多宫女做过对.食。不止如此,因为办事伶俐,又被梁贵妃暗中挖了去,给了好一笔银子,让他强迫这样一位宫女。
  一张粗糙的大手抚摸过少女的脸颊,姜幼萤腹中一阵不适。先前暴君也曾摸了摸她的脸蛋,但这两种感觉明显不同。
  后者衣袖垂落,微垂眼眸,神色清冷,掌心亦有些发凉。他抚过姜幼萤的脸颊,动作轻轻,却是让少女的心尖无端一颤。
  暴君的掌心有些茧,姜幼萤知道,他是常年拿剑。
  而这太监……
  他的手极为粗糙,还带了几分说不上来的臭气,姜幼萤皱了皱眉,忙往后缩。
  她想发呕。
  想也不想的,她猛一咬上那人虎口,趁着对方吃痛之际,拔了腿拼命地往外跑!
  “死东西!”
  福青叫了声,几步把她追上,满脸肥肉一横,径直把她摔在石壁之上。
  转瞬,便压了过来。
  眼前一黑,绝望感铺天盖地袭来,将她吞噬。就在姜幼萤以为自己将丧命于此之际,猝然一道尖利的叫喊声,紧接着便是刀尖刺入肉身的钝痛声。
  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眼皮上,少女睫毛颤了颤。
  再睁开眼时,只见福青已然倒下,躺在一人脚边。
  姬礼站在眼前,一手提着长剑,横飞的血水亦是溅了他半张脸,少年坚毅的轮廓埋在月影里,一滴鲜红的血珠从他的眼尾缓缓滑下。
  姜幼萤吓得双腿发软。
  一只手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再抬头时,姬礼的面色又阴冷了几分。就在她欲再次低头之际,眼上忽然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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