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她很好。她一直在德妃那里,德妃待她不错。”
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来。
姬礼皱着眉头,看她。
二人就这般对视了良久,谁也没有再出声,忽然,喉咙里灌上一股凉意,让她一弯身,猛地咳嗽起来。
姬礼下意识地上前,将她扶住。
手指相触的那一顺,二人皆是颤栗。
一股酥麻之感,就这般无端地游走在四肢百骸。
姬礼的耳根红了,姜幼萤的脸也红了。她轻轻垂眸,看着暴君的手一点点攀上,将她细软的手指轻轻握住。
小心翼翼。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
二人身形一滞,转过头,只见一白衣男子朝这边走来,看打扮,像是个侍卫。
“皇上。”
那人来到姬礼身前。
皇帝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眼前此人名为凌桓意,是他三年前提拔上来的御前侍卫,本领高强,办事利落。唯一不好的,就是不长眼色。
譬如现在,他就很没有眼色。
凌桓意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朝二人恭敬一揖。浑身上下,尽是一副少年英气。
“皇上,荀南王求见。”
白衣侍卫言简意赅。
姬礼眉心的蹙意愈发浓烈了。
又是一个不长眼色的。
他一挥手,欲将之驱走,凌桓意忽然又补充:“还有那燕尾使臣,亦是求见圣上。”
姬礼面色一滞。
姜幼萤清楚地看见,他原本幽黑的明眸中忽然涌动起一阵情绪来。眸光翻涌之际,他握了握拳,回头看了她一眼。
“朕知晓了,让他们去坤明殿候着罢。”
这句话,分明是同凌桓意说的。
“是。”
男子一抱拳,走了。
姬礼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竟是百转千回。姜幼萤隐约觉得,对方有许多话想要同她说。静默片刻后,他却是一转头:“将她先安置在凤鸾居。”
肖德林领命。
皇上从圣台上抱了个圣女,还将这圣女抱到了凤鸾居。
皇诏一出来,引起了后宫的一阵轩然大波。
那日姬礼神色匆匆地离去,姜幼萤便在绿衣的陪同下,继续在宫中游荡。
回想起方才白衣使臣的话,她有几分好奇:
“燕尾?是哪个燕尾?”
绿衣垂下眼睑,温声细语,同她解释:
“是长公主和亲的那个燕尾。”
燕尾国,虽然地小物贫,却是骁勇善战。
因为畏惧与燕尾交战,先皇将齐国第一美人——六公主姬莹献于燕尾王。
可那燕尾浪子野心,似乎还不满足。
姜幼萤被她扶着,缓缓往御花园外走去。
姬礼与姬莹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也是因为长公主的原因,他与先皇、与太后不甚和睦。
“长公主与皇上关系甚好,娘娘,如今那凤鸾居,还珍藏着一幅长公主的画像呢!”
姜幼萤一愣:“你说什么?”
凤鸾居,画像?
“你说……那画像,是长公主的?”
“对啊,”绿衣点点头,开始滔滔不绝,“要说这幅画,还是咱们皇上找全京城最好的画师给长公主画的呢!皇上原是想当生辰礼送与长公主的,谁知,还未到生辰宴那天,长公主就被迫和亲。嫁的还是那蛮夷之国……”
听着绿衣的话,姜幼萤一下子震在原地。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日的情形,以及阿檀在耳边,声声诱导她:
这也许,是皇上惦记的某个姑娘罢……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姜幼萤面色一白,绿衣唤了她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再次回到凤鸾居,姜幼萤心中百感交集。
她找到长公主的画像,细细端倪。姬莹与姬礼果真长得相像,即便是一副画像,仍能看出女子眼中的矜贵与骄傲。
是她太过于自卑。
她总觉得,自己于姬礼,是为高攀。
直到一位熟人的出现,姜幼萤这才稍稍欢喜了些。
绯裳见到她,一下子扑到她的腿边,小姑娘看上去满脸激动,声音近乎颤抖:
“娘娘,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不光是绿衣与绯裳,先前服侍过姜幼萤的宫女太监都对她甚是想念。
其一,她毕竟是他们侍奉过的主子,原本的恩情就在;这其二,大家都知晓,皇上一心一意都在姜幼萤身上,她离开的那三年,除了檀昭仪那里,皇上几乎从不踏入后宫,他们也等同于在守着一所冷宫。
娘娘回来了,这可好了。
凤鸾居终于要热闹起来了。
绯裳欢喜地抹了一把泪,晶莹剔透的珠子滚在衣袍上,又被她轻轻拂去。
主仆重聚,是件团圆的大好事,宫内几人都十分欢喜。绿衣绯裳更是与她说了这三年,宫内的变化。
梁氏被皇上赐死了,密昭仪也悄无声息地没了。原先宫里的人就只剩下了德妃与檀昭仪……
一番畅谈下来,不知不觉,夜已深深。
绿衣去给她准备梳洗之物,殿内就只剩下姜幼萤与绯裳二人,忽然,这小丫头从袖中取出一物,呈上来。
姜幼萤眸光一晃,眼中有了疑色:“这是什么?”
绯裳往前凑了凑,将那物什递到姜幼萤眼下。
这回,她看清楚了。安稳躺在绯裳手心的,是一枚小巧精致的戒指,看这做工,倒像是宫里的东西。
少女微愕:“这尾戒……你是从哪里来的?”
绯裳微微扬声,眉目规矩地垂着,将双手高举过头顶。|
“娘娘这次回来,奴婢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这是前阵子檀昭仪赏赐给奴婢的尾戒。奴婢姿容平平,配不上这么好的尾戒。愿将其赠与娘娘,以表心意。”
姜幼萤一愣。
阿檀给她的?
脑海中,又闪过阿檀那张算计过她的脸。
姜幼萤此次回宫,是以圣女的身份,加之封后大典还未举办,她也不是什么齐宫娘娘。可绯裳似乎还不愿改口。
“在奴婢心里,您一直是奴婢的娘娘。”
“娘娘出宫这三年,奴婢未能为娘娘做些什么。您那日回来,奴婢又在檀昭仪那边,没有第一时间为您接风洗尘……奴婢也没有其他东西,还望娘娘能收下这枚尾戒。奴婢心中也算是安适了一些。”
她言语真挚,任是何人听了,都不由得一阵动容。
对方都把话说这份上了,姜幼萤也不好再推脱,将尾戒接过,心中暖意流动。绯裳看上去十分欢喜,连忙让她将尾戒带上。戒指出奇得细,姜幼萤手指纤纤,正好带在小指上。
尾戒之上,尚有些温度。一块翠绿的玛瑙石,衬得她手指愈发莹白。
绯裳登时破涕为笑。
月亮跳上树梢,后宫内每个人的心也跟着挂在了枝头,满腹心思晃动,皆竖着耳朵、恭候坤明殿那边的消息。
这是那圣女第一次回宫,不知晓皇上今晚会不会翻她的牌子。
第41章 二更(补昨天的更新)……
与其说是翘首以盼, 不如说是提心吊胆。
燕昭仪之流不知晓姜幼萤的来路,阿檀心中却是十分清楚——在外人看来,她是所有人又妒又羡的檀昭仪, 实则……
女子阖眸,重重叹息一声。
这一声, 使身侧的宫女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
作为阿檀的心腹,紫荆自然也知晓自家主子的处境。宫娥微微垂首, 恭敬地倒了一杯热茶。
“娘娘, 姜幼萤回宫, 对您来说, 其实算不上是一件坏事。”
热气缓缓向上升腾,拂于女子面上。这几年的荣华富贵,俨然让阿檀迷了眼。
她握了握杯盏, 听那宫女轻声宽慰道:
“娘娘, 您想想,皇上为何对您那般,还不是因为三年前的那桩事儿?如今她回来了,皇上对您的恨意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她的声音缓缓,像茶杯中冒着雾气的热水,却让檀昭仪的面色一变。
下一刻,女子紧紧握住水杯。
不成。
不能再让她顺利回宫。
她一个人熬了这么多年, 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痛苦,岂是姜幼萤一句“回宫”就能弥补的?三年了, 整整三年了, 即便是被那人憎恶,被那人折磨,她也全都认下了。在这后宫, 他总归是待自己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可姜幼萤回来了。
阿檀知晓,只要那人一回来,整个后宫立马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紧紧握着茶杯,身子靠在软椅上,声音有些恍惚:
“你不知晓,她原先在时,后宫是怎样一番模样。”
紫荆是那件事发生之后才入宫的,只知晓,姜氏出逃在与皇上大婚前夜。第二天清晨,皇帝一人从婚房中走出,一袭婚衣鲜红似血,砍光了宫里所有的桃花树。
“这是他第一次穿红色。”
少年眼尾,亦是一片绯红。
“她在时,齐宫完全不一样,皇帝也完全不一样……整个后宫,仿佛都充盈着一股精神气儿。什么都是生龙活虎的。”
“你没有见过她盛宠六宫的样子……”
紫荆一愣。
在她的认知里,皇上一直都是那般不近人情,更是拒女.色于千里之外。
她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对任何女子上过心——艳丽动人的燕昭仪、灵动可爱的凌美人、博学多才的襄才人……
他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块不会坚固的冰,不会为任何女子融化。
而昭仪娘娘如今却是同她说:
“那人在时,好像整个齐国的恩宠都是她的。明明皇上的脾气那么差,可她无论犯了多大的错,皇上永远都不会责罚她。就好像,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大齐所有的礼法都是为她而设。她就那般,张扬恣肆、毫不避讳地获得了皇帝所有的恩宠,获得了他毫无保留的爱。”
紫荆只见着,自家娘娘忽然一眯眸,眼中是遮掩不住的向往。
“如若,如若本宫是她,那该多好……”
所以,她断不能让姜幼萤回宫。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姜幼萤,会夺去皇上对后宫所有的爱意,旁人休想从她哪里抢到一丁点恩宠!
思量间,殿门口忽然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让所有人皆一提气,只见一小太监从院外跑了进来。
“娘、娘娘,”他跑得很急,上气不接下气,“皇上他……”
阿檀猛一坐直身子,急忙问道:“皇上他怎么了?!”
心中祈祷着:千万莫是那人、千万莫是那人……
只见那小太监战战兢兢:
“娘娘,皇上他、他翻了姜姑娘的牌子……”
……
姜幼萤是被软轿抬着进了坤明殿的。
她方才被人引去沐浴了一番,身上尽是甜甜的熏香味,柔顺的乌发只用一根簪子险险地盘起,几缕湿润的发依稀垂在耳侧。
听见动静,坐在桌案旁的姬礼抬了抬头。
见着她这副打扮,男子微微一怔,又快速低下头去,握紧了手中的狼毫。
周围宫人相互对视一眼,不等皇帝吩咐,便退散了下去。
姜幼萤屏息凝神,坐在一边,不敢出声。
时隔三年,这里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姬礼垂首于桌案前,似乎不愿意搭理她。深夜寂静,姜幼萤能听见他落笔的声音。桌前灯火明晃,正将他柔和地笼住。于一边,小姑娘悄悄抬眸,望向他。
即便是过了三年,阿礼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虽是低垂着眉眼,却难挡星眉剑目的英气逼人。说也奇怪,明明是那般凌厉的气质,他的眉目却是缓淡,一瞬间让她想起那隐隐青山。
以及青山远归处,那一泓碧绿的春波。
他低垂着脸,几缕发丝落下,垂在周遭。
姜幼萤盯着这张脸,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对方忽然抬起双目,四目相对的一瞬,姬礼似乎又是一愣。只见姜幼萤傻乎乎地坐在床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抿了抿唇,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床前,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面上是一片烧红的羞意。
姜幼萤忍不住低下头,去遮挡面上的羞红,那抹明黄色的衣角却不肯放过她,偏偏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他又往床边靠了靠,腰间一块莹玉在眼前坠着,愈发惑人心神。
别、别摇了!
那玉佩摇得她心神不宁!
她羞得只咬唇,娇嫩的唇瓣儿被她咬出了个浅浅的印儿。见她此般,姬礼知晓,她是在害羞。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
她越害羞,他便越发想逗弄她。
于是他轻轻晃了晃衣服,又让那玉佩愈发逼近了些。莹玉被月光照着,散发出一阵温润的光泽,既如此,坠入少女眼中。
他就是她的一块玉。
姬礼忽然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抬头。
“为什么不敢看朕?”
在害羞什么?
少女眼眸柔软湿润。
“姜幼萤。”
他唤她,声如琅玉,一颗颗滴落在玉盘上。
“今日,是朕翻了你的牌子。”
姜幼萤坐在床上,忽然有几分局促不安。
“需要朕教你,怎么伺候人么?”
“不、不必。”
这一声,让她一下子从床边跳起,慌忙点了点头。两手微微颤抖着,探向他的腰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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