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可以的。”
小姑娘双眸明亮,认真而道。
“还有,这院子里面、隔壁若是有其他人,被别人听见了,不好。”
她越说越羞,几乎要将整个头都埋进了被窝了。
见她这般认真,姬礼轻轻一叹,只好作罢。
他坐在床上,身侧之人像只鹌鹑般缩着脖子,月色落入眼眸之中,换来极为宠溺地一笑,他似乎有些无奈,伸了伸手,将姜幼萤的被子往下扯了些。
“好,朕不做坏事了。你也将被子拉下来些,小心把自己闷死了。”
后半夜,是一片风平浪静。
姬礼是正人君子,说不乱动,即便是生生忍着,也绝对不乱动。安静片刻,姜幼萤放下心来,飞快凑上前,在少年面颊上留下甜甜一吻。
“阿礼,睡觉啦。”
对于佛庙,她是怀有十二分的敬畏之心。
可即便是姬礼躺在身侧,这一夜,她却睡得极不安宁。
她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梦境中,这三年的一幕幕在眼前流淌而过。她梦见了柔臻,绿衣,绯裳;梦见了逝去的梁贵妃与丽婕妤;还梦见了……
容羲。
对方站在黑暗尽头,朝她笑得温柔。
猛然一身冷汗,她从姬礼怀中醒来。
夜已深深,月色却是无比清明,正落在少年面容之上,将他那一双眼,映照得无比清冷。
姜幼萤一仰头,便对上了姬礼一双乌眸沉沉。
少女一愣。
“皇上?”
他怎么了?
怎么脸色这么差?
看着他拢在自己身边的手,姜幼萤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着了魇,许是在梦里头惊唤了一声,才叫对方扑过来,抱紧她。
可如今眼见着,姬礼却全然没有安抚她的意思,见她醒来后,眸色又是一沉。
“皇上,怎、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他的面色,姜幼萤莫名有些心虚。
姬礼面色微微一变。
一双手臂忽然收紧,而后,竟又将她径直松开。
少年别过脸。
“你方才,唤了容羲。”
一道明白的月光照在姜幼萤面上,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得她眸光猛然一颤。
“容、容羲?”
她方才,在姬礼怀中,唤了容羲的名字?!!
一瞬间,气氛沉闷到了极点。
不等她再度询问,姬礼忽然又是一躺,这一回,对方背对着她,倒头就睡。
他像是很生气。
他根本不理会她。
姜幼萤呆愣在原地,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臣妾……”
欲出声解释,对方沉闷地打断她:
“睡觉。”
他不想再听她说任何话!
方才他正浅眠,忽然听到身侧异响,慌忙一起身——小姑娘像是着了梦魇,双手向上扑腾着。姬礼着急坏了,想扑上前将她抱住,又怕自己的动静会惊吓到对方。
就这般犹豫之间,她忽然扑过来。
一下子,扑倒入他的怀里。
许是因为在梦中受了惊吓,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口中所唤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容羲哥哥……”
姬礼一愣,方欲安抚她的右手猛地顿在半空中。
一下子,变得无比僵硬。
……
姬礼此时的面色亦是无比僵硬。
窗帘未拉上,月光有些刺眼,照得他困意全无。他侧着身,听着身侧的动静,心中只想着:
再也不要理会她,再也不要心疼她,再也不要喜欢她。
今夜一过,朕不要再与这个女人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他当真是要气死了!
姜幼萤自然不知道姬礼此时的想法。
对方背对着她躺下,只给她留一个清清冷冷的身形。几番踯躅,她也拉了拉被子,缩到暖和的被窝里。
眸光动了动,睫羽一颤,她更是困意全无。
她怎么能喊容羲的名字呢。
她怎么能在梦里喊容羲的名字呢。
她怎么能在姬礼面前、哭着扑进他怀里,口中喊着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呢?!!
姜幼萤咬了咬唇,看着他的后背,悄悄凑上前。
还是先哄哄他罢。
姬礼一向都是很好哄的。
忽然伸出一双手,姜幼萤将他抱住,小心翼翼地,将脸颊贴在对方的后背上,轻轻蹭了蹭。
“阿礼……”
如同一只小猫,向他撒娇。
果不其然,姬礼身形一僵。周遭又是一番静默,就在她将要放弃的时候,对方忽然闷闷出声:
“为什么要喊他的名字。”
她咬了咬唇,不敢应答。
生怕自己说错了话,惹得姬礼更生气了。
“为什么喊他的名字,还要叫他哥哥?”
姬礼的声音冷冰冰的。
她从来都没有叫过他哥哥!
姜幼萤一愣,还未来得及出声,对方忽然“腾”地一下转过身,望向她:
“叫声哥哥,朕就原谅你。”
第58章 . 一更 姬礼冷笑,“方才不是还唤容羲哥……
月光落在姬礼眼眸中。
清浅而晃荡。
闻言, 姜幼萤一怔神,只觉一道温热的气息忽然扑至,拂在少女微微发红的面颊上。
他垂下眼眸来。
“叫声哥哥给朕听。”
姬礼还是在生气的。
他十分气愤, 方才那一幕犹在眼前闪过——小姑娘粉扑扑的一张脸,声音中带了些哭腔, 边喊着那人的名字边扑进自己怀里。
他身子一愣,却也无法将其推开。
他恨!
他恨自己的不争气!
他怎么就不能、就不能态度强硬一些呢, 就不能硬气一点把她推开吗?!!
如此想着, 少年忍不住咬了咬牙, 再度望向她。
当那一双眼落下的那一瞬, 姜幼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是不怕姬礼的,可如今,对方那一双眸却是阴森森的, 好像……想要杀人。
他吃醋了。
如今这醋意, 完全盖过了那突如其来的愠怒之意。姜幼萤眼睁睁见着,下一瞬,对方竟又一低头。
整个人都凑过来。
他身上很香。
那道香气,是完全不同于容羲身上的梅寒清冽,姬礼身上的香气,是一片暖意融融的,带着些春日熹微的晨光, 尽数落于人的心坎上。
惹得她心头又是一荡漾。
少年忽闪着睫羽,面容干净。
下一声, 竟带了几分淡淡的央求。
“你从来都没有唤过朕哥哥。”
怎么能唤其他人哥哥呢。
又没有血缘关系。
姜幼萤抿了抿唇。
喏, 她还没开口叫姬礼呢,他倒是先原谅她了。
那语气有些委屈,她终是于心不忍, 咬着唇。
声音小小的:“阿礼哥哥……”
姬礼微微一拢眉。
他没有听清。
姜幼萤的声音实在是太小了,像是一根针落在了地面上,姬礼看着她愈发涨红的小脸儿,一沉声:“朕没有听见。”
“阿礼哥哥。”
这一回,她的声音终于大了些。
姜幼萤攥着手边的被褥,掌心竟微微有些出汗。
细若蚊鸣,落于男子耳中,却激起一片眸光轻荡。
真好听。
她的声音软软的,面色也是羞羞的。
听不够。
姬礼将她抱紧了。
呼吸稍稍一滞,他的大手已然放在了自己腰间,姜幼萤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不自觉地将脑袋埋入了男子坚实的怀里。
这一扑,滚烫的脸颊贴在他起伏的胸膛处,她细细弱弱地咬字:“哥哥……阿礼哥哥。”
哥哥忽然一低身,落下唇来。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被人忽然抬起下巴,乍一抬首,月色翕然入眸。少女的瞳眸里,是对方颀长的倒影,许是那一声“哥哥”勾地,姬礼眼中一瞬有了些占有欲。
情愫汹涌,澎湃而来。
他听不够,她温温软软的声音,带着些烟南的口音,像是掺了水的花瓣,一碰便要碎了。
姬礼堵住她的唇,送入吐息,声音闷闷哑哑的,“好阿萤,哥哥没听够……”
“哥、哥哥……”
身子忽然被人抱紧,他的手从少女腰间垂落,顺着被褥滑下。唇齿亦是啮咬着她的唇,像是在咬一朵含满了春天的花。
无边的盎然春色含了清晨清澈的露水,摇落在枝头,只一滴,那水露便顺着枝桠荡下,轻轻地、恰恰地,坠入那一朵细软的花蕊中。
他要将那花瓣咬碎,去舔.舐那柔软的花蕊。
乌发与月光齐齐垂落,将二人身形笼着,镀上一层淡淡的影。
他的乌眸愈发沉沉,姜幼萤看不清其中的情绪,却能看清楚里头洋溢着的、那无法退却的情动。
他……
少女呼吸一滞,慌忙将他的手捉住,摇摇头:“不、不可。”
姬礼手指修长,冰凉。
被她那么一捉,男子果真停下动作,眼底多了几分疑色。
那句“可”字刚一落出声,姬礼再度追上来,他是极有力气的,只一只手,便又将少女的面颊半捧住,拉着靠向自己。
姜幼萤被他亲吻得头头发昏,又有些焦急,一寸一寸,急促地出声:
“哥哥,色、色.鬼……”
门口还立着那樽佛像,专门镇压从地府出来的小鬼。
“哥哥就是色.鬼。”
此时此刻,纵是被那密伽陀佛捉去、打入十八层地狱,姬礼想,他也认了。
他向来是不信佛的。
他更是不怕佛。
趁着少女微怔间,姬礼忽然一翻身,这一遭,惹得铺天盖地一阵急旋,素白的被褥带动着纱帘,被夜风吹动着,纷纷然落下。
姜幼萤身子一凛。
他的手指冰凉。
“姬礼、姬礼……”
她本就是畏寒,如何受得住这些折磨,忍不住慌忙将对方推开。她的力道落在少年身上,却是软绵绵地,姬礼轻轻一笑,“怎么又不叫哥哥了,嗯?”
“哥哥……”
“方才不是还唤容羲哥哥么?”
她、她再也不敢叫容羲了!
姜幼萤欲哭无泪。
里衣之下,是一件粉嫩的肚.兜,其上绣了一对鸳鸯,正是交颈。
好一番花前月下,春色窈窕。
他不光手掌冰冷,就连指甲盖也是冷的。
姜幼萤忽然想起来,肖德林曾千叮咛万嘱咐,每隔一晚,都要监督皇上喝上一碗药。
如今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她的耳垂几乎要红得滴出血来,试图跳转话题:
“皇上,您这两天,有没有喝药呀?”
定是没有喝的。
要不然,他的手指怎么会这么凉。
果不其然,一听到这句话,男子手指一顿。里衣扯了扯,露出少女圆润的肩头,和肩头上粉白色的带。
他有几分玩味地眯起眼睛。
“即便是没有喝药,哥哥也是弄得动的。”
姜幼萤一下子傻住。
姬姬姬……
姬礼!
少女羞愧难当,她压根儿就不是这个意思,但姬礼似乎完全误解了她,眼中的笑意愈发浓烈。他的眼眸很好看,素日里面对其他人时,是清冷自持的,像是一泓冷冽的清泉。面对她时,却又荡漾起一道道春波。
波光粼粼。
月亮倒映在波光之上,碎碎的,一池都捞不起来。
她拼命推搡着他,心中惦念着那院中的佛陀,可姬礼却以为她是欲迎还拒,愈发想要贴近……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啜泣声。
那是个女人的哭声,丝丝如律,怨气森森。姜幼萤吓得面色一白,慌忙扑入男子怀中。
“不、不会是那密伽陀佛,前来捉你了罢!”
她战战兢兢,舌头几乎打了结。
姬礼显然也听见了那声音,微微一拢眉,将她抱得愈发紧。
“不怕,且听听她在哭什么。”
姜幼萤往肩膀上提了提衣带子,屏息凝神。
可那女子只是哭,并不嚎啕,更未开口说什么话。那一阵哭泣声,不像是从院子中传来,倒像是——
“后山林。”
姬礼记得,方才童子引着二人来时,曾路过一片阴气森森的密林。
“阿礼,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对方这一直哭,叫他们如何睡觉呀。
那哭声哀婉、凄切,一丝丝,缠绕在姜幼萤心头。
让她十分慌。
姬礼想了想:“也好。走,我们出去看看。”
穿好衣裳欲出门时,姜幼萤忽然有些胆怯了。
“阿礼,我、我不敢。”
小姑娘猛地一拽回男子的手,整个人站在原地,“我害怕。”
月黑风高夜,若真有厉鬼,以哭声引二人前去,而后剥皮抽筋……
她怕被那厉鬼吃了!
清浅的月色落在少女面容之上,她站在那里,风飘飘,吹起她素色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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