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都要做一个好君王。”
夜色之中,姜幼萤抬起双眸。
一抬眼,便看见他坚毅的面容,以及他身后的天幕——那无边的夜色如幕布般铺展开来,其上散落了星子,一点一滴,带动着辉光,朝他这边袭来。
“阿萤,所以朕要做明君,朕要带着大齐军队,战胜燕尾。将先前的大齐城池夺回来,将阿姐接回来。”
呼吸微微一顿,他的声音,虽是不甚铿锵,却听得姜幼萤的心中又是一阵澎湃。
她抿了抿唇,却眼见着,姬礼说完这些话后,眸光忽然变得浑浊了些。
“不过……朕想着,明日再做个明君,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句话听得姜幼萤面上又是一怔,她没有反应过来,还不知姬礼这句话是何意。
只听他低低一笑,压下身,在她耳边轻声:
“朕如今,先做一夜的昏君。”
面颊忽然被人一捧,姜幼萤眨了眨眼睛,下一瞬,对方竟亲吻了下来。
“唔……阿礼。”
夜光拂动。
这漫天的、如海潮般的月色之中,二人如同一对游鱼,徜徉着。
他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身形,每至波动剧烈之时,少女就忍不住一声惊唤。
生怕自己与他一同掉下去了。
“阿、阿礼……”
姜幼萤的手指微蜷,声音亦是有些发颤。双脚忍不住蹬动着,手指却被人扣紧。
“莫怕,掉不下去。”
他的呼吸落在耳边,游离在少女的脑海深处。
风轻轻,眸光也温柔。
第71章 “怕……掉下去。”
耳边落了一道轻唤, 他的鼻息亦是落在耳畔,她一提心,有些紧张, 面颊侧更是发痒。
“阿礼,阿礼。”
姜幼萤慌忙出声, 企图将他从身上推开,“别闹了。”
她害怕。
一仰首, 眼前便是无边的星月, 如珠宝般, 散落在夜幕之中。
可她却推不开姬礼。
一方面是她的力道过小, 另一方面,她怕自己使出全力,将对方推到房顶底下去了。
手指被男子扣着, 十指相嵌, 他又逼近。
温柔的,和缓的气息,如同春风裹体。姜幼萤面色一红,他的唇角落在少女的唇瓣上。
有些发凉。
可那片肌肤,又一瞬间,变得滚烫。
“阿、阿礼……”
她有些受不住了,欲哭无泪。
“真的、真的要掉下去了。”
猛然一仰面, 手腕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指自她的指尖滑到素腕处, 力道让少女咬了咬牙。
春夜, 流风,明月。
一只小鸟拍打着翅膀,飞上枝头。
翠绿的叶扑闪, 簌簌而落,姜幼萤一抬头,只见他的衣裳亦是拉下,露出光洁的双肩与胸膛。
那翠叶,恰恰落在姬礼的肩头。
少女呼吸微微一滞。
跟着身体的晃动,翠绿的叶也是一抖。姬礼的肩上出了些汗,有些黏腻,他再一垂首,一滴汗珠顺着面颊滑下,从下颌处滴下来。
汗水黏住绿叶。
映得她眼底一片翠绿的春意。
“阿……阿礼……”
姜幼萤舌尖打着颤儿。
“莫要、要被鸟看见了。”
脑袋羞赧地埋入男子的胸膛,他忽然猛一抬起上半身,肩头的绿叶终于坠落而下。姜幼萤的眸光顺着那片绿叶望去——只见那抹翡翠一般的绿影,轻飘飘地从房顶飘落而下,坠入这一片、无边的夜幕中。
她好像要化作那绿叶,觉得整个身子,都要碎了。
都要被掐碎,都要被捏碎,都要被挤碎。
再与他一同从房顶上滚落下去,四肢百骸,全都摔碎开来……
……
春风震碎夜色。
姬礼慢条斯理地爬起身。
他先一弯腰,从袖中取出块素净的帕子。方才那一场,底下定有许多污秽。姜幼萤一见着那帕子,立马想起在龙椅上的那一晚,二人亦是这般,而后遗落下一串水渍。
那是龙椅,是万人敬仰的龙椅。
是龙椅,更是皇权。
姬礼却不屑一顾。
再度见着帕子,虽然不是同一块,她的脸却也红了。少女将衣裳轻轻拉上去,她伸了伸手,想将帕子接过,方欲说一声“我来”,姬礼已经低下头去。
他的动作温柔,似乎怕伤到她。
“朕抱你下去,去玉池洗一洗,好不好?”
玉池。
又是玉池……
小姑娘飞扑入男子怀中。
“我才不要去玉池呢,每次去玉池,唔……”
第一次,明明是沐浴焚香,他却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将她压在那石壁上面,一张脸对着石壁上的水珠。
第二次,明明是事后清洗,他却又走下水,将她整个人放在池子边,而后埋下身去。
她紧紧抓着姬礼身前的衣裳,咬了咬唇。
唇上有些痕迹,尚有些麻麻的。
她的双腿也有些麻麻的。
“阿礼,我走不动了。”
娇滴滴的一声,如同能掐出水来。
闻言,姬礼亦是宠溺一笑,低下头,“朕抱你去玉池。”
“可是我不想让你跟着进来。”
轻哼一声,她仰了仰头,“阿礼,擦擦干净了,咱们坐着聊一会儿天,好不好?”
过几日,他便要走了。
姜幼萤满脸的舍不得,“你要走了,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后宫也都被你遣散了,我可真要一个人留在这里,这般清冷孤寂……”
正说着,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听得男子心头兀地一软。
“好。”
坐下身,他转过头,姬礼手掌宽大,替她将衣裳重新穿好了。
又温柔一垂眼,将她落在衣领子里的青丝轻轻拨出来。
“不去玉池,阿萤,你不难受么?”
即便是将衣裳拉好了,姬礼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过头,关怀地问。
她是干净的,她是通透的,她是玲珑如玉的。
她什么都是香香软软的。
而他却不一样了。
一想起那东西,姬礼抿了抿唇。
“要不,朕再带你去玉池?朕保证,不会再乱来了。”
“不会难受的嘛。”
胳膊忽然被人一挽,小姑娘再度扑过来,又是一道软软的幽香。姜幼萤见着姬礼这般,一下子忍俊不禁。
不等她开口,姬礼又试探:“你……不会嫌弃么?”
不会觉得不干净……吗?
“不会呀。”
她扬了扬首,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
“这是姬礼的东西,是阿礼的,我就不在乎。”
“只要是阿礼,我什么都不在乎。”
脸颊贴入男子胸膛之处,姜幼萤笑了笑,只对方微微一怔,须臾,垂下眼眸。
眼中似乎有什么流动,闪着点点萤光。
姜幼萤又继续道:“反正每次也都清理不掉,而且……阿礼,我想与你生一个宝宝。”
不对,生一堆宝宝。
一堆小阿萤和一堆小姬崽。
如此说着,少女有些害羞了。方才那么一番折腾,她的头发全乱了,所幸将簪子拔下来,任由青丝披散着,如绸似水般,迤逦下来。
散落在周遭,与那春风一起,将她娇小倩丽的身形包裹着。
“阿礼,你想……你想要宝宝吗?”
她眨了眨眼睛,一双眼乌溜溜的,如珠宝一般,光芒璀璨。
那光芒,美好得让人不敢直视。
姬礼垂下眼,瞧着她,就这般,心头无端一软。
一个字,就这般从口中坚定地说了出来:
“想。”
很想,很想。
叫他忍不住,将怀中之人抱紧了。
她的身上很香,不光是玉颈、袖口,那发丝亦是带了几许清香。小姑娘靠在他怀中,那清香便这般,一下子萦绕在姬礼的鼻尖处。他怀抱着她,只觉心潮澎湃,周遭月色散落,忽然,他伸出右指来。
“阿萤,那便是燕尾的方向。”
姜幼萤顺着他的手指,抬起头。
“那颗星星吗?”
眨了眨眼睛,她亦是伸出手。
“嗯,是那一颗。”
“那……臣妾若是想皇上了,便跑来,看一看这颗星星。”
姜幼萤靠在姬礼怀中,话语轻轻。
忽然,她有些失落,“只是没有人再来带着臣妾跳上房顶了。”
她周围的人,都不会武功。
见她这般语气,姬礼抿了抿唇,将她又搂紧了。
还未开口,又听怀中之人再度发问,“那燕尾呢?皇上,您在燕尾,也可以看到大齐这边吗?”
“会。”
他微微抬了抬头,眼中游动了些色彩。二人就这般并肩坐着,忽然,一时间无声。只听着风声细细穿过,又扑打在二人面上,撩动起青丝。
互相缠绕。
缠绵,悱恻,缱绻。
姜幼萤握紧了姬礼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掌心处,还有她十分熟悉的茧。先前她每次碰到那些茧,总觉得有些扎手,而如今抚摸着,却莫名感觉到无比的安心。
有他在身侧,有他陪着。
“阿萤,待此次征战结束,朕要一直与你一起。”
“无论到哪里去,都不要再分开了。”
萤火虫与月亮。
要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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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便是姬礼出城的日子。
姜幼萤日夜在宫内缝织着那件衫子,终于在他出城的前一天,将衣裳赶制出来。针脚因为过于急促,稍稍有些粗糙。
不过好歹是连夜缝制出来了,姜幼萤将其放到包囊里,刚系了个结,便听到绿衣在外面轻声唤道:
“娘娘,马车已经备好了。坤明殿那边也来消息,皇上已经准备出发了。”
这一次,姬礼要御驾亲征。
这一次,他要志在必得。
听见了绿衣的话,姜幼萤慌忙将包囊拿起来,与宫人一同朝外走去。
还没走到坤明殿呢,便看见成群的人马,于人群之首,姜幼萤看到了凌桓意。
“凌大人——”
有些着急地一唤,凌桓意听见了她的声音,转过头来。
“皇上呢?”
怎么没有见着姬礼的人?
对方语气恭敬,“娘娘,皇上此刻到东门了。许多大人都围在东门那里,微臣带您前去。”
姜幼萤点了点头,只见凌桓意翻身上马,忽地勒紧缰绳,猛然一声喝。
马蹄扬起,周遭人都认得他,慌忙躲闪开,让出一条道儿来。
姜幼萤跟在凌桓意身后。
听着马蹄声踏踏,姜幼萤握紧了手中的包裹,莫名有些惊慌失措。前几日,她在御花园也见过凌桓意一面,对方告诉她,皇上此番御驾亲征,是五成的胜率。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
凌桓意却是一阵沉默。
迎上对方的眼神,姜幼萤一阵心慌。
如今她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姬礼。
姬礼,姬礼。
一瞬间,她仿佛又回到三年前那个冬夜。
她被宫妃欺负,被人关进黑屋。那时姬礼因为宫宴一事,出宫拜佛。
太后与德妃无法庇护,梁贵妃气焰嚣张,那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想。
姬礼,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如今,他还未离开呢。
姜幼萤就开始想了。
第72章 “阿萤想陪着皇上。”
手中紧攥着装了衫子的小包裹, 马车疾行得很快,飒飒风声涌入,吹起暗色车帘。
明明是春夏之交, 这疾风却无端有些阴冷,拂动得她眸色一颤, 心中愈发迫切地见到姬礼。
在凌桓意的带领之下,她顺利地来到东门。
只一眼, 便看见人群之首的姬礼。
烈日之下, 他褪去了原本那袭明黄色的龙袍,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那般英姿勃发, 姜幼萤抬着车帘子的手一顿,似乎是某种感应,对方也朝这边望来。
男子稳当坐于高高的马背之上, 一手紧握着缰绳, 鸦青色的乌发高高束起,冷风猎猎,带动他的衣袍。
卷起残云万顷。
四目相触,一瞬之际,姜幼萤的心竟是猛地一颤。
呼吸一滞,心跳几乎是漏掉了一整拍。对方原本是清冽严肃的目光,却在转头望见少女的一刹那, 眸色一下变得柔和许多。不灭的还是他身上的雄姿英气,端的是, 锦衣裘马, 翩翩少年郎。
也只是对视了一眼,他身侧走上来一名副将,不知在姬礼耳边说了些什么, 对方的神色又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即便是远远望着,姜幼萤仍能清楚地看见对方的右手一紧,严严实实地将那马缰攥住。
周遭都是军马,或执长矛,或披铠甲。
姜幼萤不敢妄自走上前去。
凌桓意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走下马,来到车窗前。
恭敬地问道:“娘娘可有什么话,要同皇上说?”
态度虽是恭敬,这语气之中,仍有几分严肃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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