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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门小户——晨晓茉莉

时间:2021-12-28 16:16:31  作者:晨晓茉莉
  “新来的知县?”
  秋棠姨娘苦笑着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家的规矩,外头的事是进不了二门的,我算是哪个牌位上的人,这样的事又怎么会知晓。别说是新来的知县了,你若是不说,我都不知道知县换了人做。”
  “可是出了什么事?”
  丁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张知县在唐家门口夸了唐家的姑娘们貌美如花。既然你养的姑娘今年十五了,那得有个数才好。”
  “这位张知县今年五十多了,刚来不过一年但家里的人已经办了七八回的喜事,就是妾室他也已经纳了两房,最新的那一位进门还没满一个月呢。”
  秋棠姨娘听到这话,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郑重地对丁氏行了个福礼,“多谢提点,我替三姑娘道声谢。”
  丁氏避开了些,“不值当,只是一句话而已。”
  丁氏和秋棠姨娘两人虽然以前有一段日子以姐妹相称,但现在一个是本县典史的娘,一个是本县乡绅的妾室,不但身份不同还中断了二十多年的联系,除了旧时在唐家的事情外没有别的东西可聊。
  秋棠姨娘也明白这个道理,她在听到丁氏给的消息之后显得心思重重,和丁氏再说了几句话后就告辞离去。
  等人走后,柳二丫好奇地问道:“娘,这人是谁啊?”
  “她叫做秋棠。”
  丁氏望着秋棠姨娘远去的背影道:“以前我们是一起被人牙子卖到唐家的,还在老太太屋里伺候的时候,她和我住一个屋。”
  “我们一个是一等,一个是二等。”
  丁氏牵着陶蓁往外走,“后来老太太把她给了唐大老爷,把我给了三姑娘,再后来我便出来了,一晃眼二十年过去,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上。”
  “哎,我们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丁氏显得有些沉默,不过等到了家就又好了。她让柳二丫把秋棠姨娘给的那枚金戒指收起来,然后就和以前一样过日子。
  而唐家,在唐家大姑娘出嫁后不到两个月唐家二姑娘和三姑娘就先后嫁了出去。一个嫁的是县里的穷秀才,一个是郡城那边一位中年丧妻、膝下无子的举人。这两次喜事,唐家并没有像上回那样大肆宴请宾客,只请了几个亲戚,摆了还不到十桌。
  陶家没有在邀请之列,所以这事柳二丫还是听陶砚干娘说了之后才知道的。
  阙氏带着孙儿来陶家,把这件事当做趣事说给了丁氏和柳二丫听,“听说为了这两门亲事,唐家内宅险些打出了狗脑子。”
  “姐妹两个都想嫁到郡城去,不过还是三姑娘拔了头筹。”
  “我们这个张知县啊,啧啧”
  阙氏边说边摇头,“看来唐家真的不会把女儿送过去了,不然也不会急匆匆地把两个姑娘都嫁出去。也是,张知县也不看看自己都一把年纪了,居然还好意思看上人家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真是个老不羞。”
  因为张知县之前做的那些事,县衙的家眷们都对他有意见,现在阙氏说起他的闲话来便毫不客气。
  “他拍马也比不上胡知县,人家胡知县爱民如子,他倒好,什么都想往自家扒拉,连几两银子都不放过。怪不得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只是个知县。”
  阙氏抱怨了大半天,到了傍晚才回去。
  柳二丫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她突然就对张知县有这么大的意见,以前她虽然也看不上张知县嗜钱如命的样子,但不会这样抱怨个不停。不过晚上她就知道了,因为这个月陶砚拿到的俸禄,变少了。
  “只有十二两银。”
  柳二丫数着银子,不解地问道:“怎么你的俸禄变少了?”
  陶砚的俸禄虽然只有十两,但每个月县衙还会另外发一笔孝敬银,这笔银子有时候多有时候少,但从来没有不发的。
  毕竟这些孝敬银都是本县三教九流以及各家铺子的掌柜,还有码头那边给的,柳二丫在码头那边开的小客栈就每个月会给五百文的孝敬银。然后县衙每个月会给底下的人分,陶砚现在每个月能拿五两,年节会更多些。
  这是朝廷上下不成文的规矩了。
  像知县这样的外官,每年年中以及年底都要给京城的官员们孝敬,美其名曰‘冰敬’‘炭敬’,这些上献的银子便是从这儿来的。
  陶砚有些郁闷,“那笔孝敬银张知县拿走了大半。”
  柳二丫惊讶,“大半?”
  陶砚:“是啊,以前胡知县在的时候,他拿三成,魏大人一成,然后温叔他们这些分两成,县衙上下得两成,至于剩下的两成则送往京城。张知县来了之后亦是如此,然后这个月他的师爷直接取走了六成。”
  柳二丫数了数,“那还剩下四成。”
  她看着那孤零零的一两银子,“那以后你就只剩下一两了,那岂不是和你做捕快的时候差不多?怪不得今天干娘来的时候很不高兴,还骂了张知县一通。”
  “整个县衙都不高兴。”
  陶砚的语气懒洋洋的,“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这笔钱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啾恃洸,只好自认倒霉了。”
 
 
第106章 过渡章
  张知县的这一次次举动, 真的很让人厌烦。
  最起码陶砚就高兴不起来。
  若是对方搜刮民脂民膏,又或者是给百姓加一些苛捐杂税,那他们二话不说, 想法子往上告状就是了,不把他的乌纱帽扯下来不罢休。
  但他偏偏不是。
  张知县来了一年多, 心思一点都没放在百姓身上,他既不鼓励农耕, 又不勉励学子,就一门心思的找名目让人给他送礼。什么纳妾、过寿、抓周、满月等等,捞钱的花样一个接着一个, 如今还把手动到了县衙的‘孝敬银’上。
  这每一样都是在钝刀子割肉, 可又偏偏让人无法反抗又或者是不敢反抗, 因为他是朝廷任命的石县知县, 是整个县城最大的官。若是因为到手的‘孝敬银’变少了而做出什么不利于张知县的事, 那不管是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县衙的人虽然私底下抱怨纷纷,但都不敢做什么。
  陶砚亦是如此。
  他在县衙待的时间不长,之前的胡知县又是一个明察秋毫、体恤下属的人, 所以他对张知县这种无所作为, 只一心想着发财的官员是一百个不满意。
  柳二丫就没他想得那么多。
  如今家里进项多,也不缺陶砚这份俸禄,于是她把钱袋紧了紧, 然后再给他系上,“少了就少了吧, 胳膊掰不过大腿,你总不能从他的兜里把银子掏出来。好在我们家现在也不缺你这份俸禄,以后就留着自己花吧。”
  “对了过阵子就要秋收了,我打算收到田租之后, 就把家里的粮食换一换。去年的旧粮和今年上半年的都卖了,只留下一部分今年的新粮。”
  陶砚:“那就卖了吧,我们家也吃不了这么多粮食。”
  柳二丫:“我也是这样想的,估计能卖近百两银子。”
  “而且今年盼儿他们养的兔子里面有一半是白毛的,白色兔皮的衣裳讨姑娘喜欢,这样一来今年便能卖到更多的钱。兔皮衣裳能穿很久,我打算分一些到郡城卖,今年年底我们家估计就能攒够两千两了。”
  两千两,陶砚想着自家还有田地和铺子,每个月都有进项,的确是不缺县衙给的那几两银子,于是也就释怀了。
  不过陶家的人看得开,但其他人家却不是这样。
  有张知县领头,此后不但县衙的运转慢慢变得滞涩,不管做什么都要拿银子开路,还有些手紧的人也开始学着张知县往下捞银子。
  县城内的商家怨声四起。
  “绸缎两匹、点心四匣、银锁一个”
  “这是谁送来的?”
  柳二丫奇怪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今天家里既没有人过寿,陶砚也没有升官,怎么突然有人送东西来,这礼送得还挺重的。
  “太太,是早上有人来拜访老太太,送了这些礼来。”许婶子正在擦拭桌椅,听到柳二丫的问话解释,“她认识老太太,但没见过。”
  “那你收起来吧。”
  柳二丫道:“这些点心我没见过,好像不是外头卖的。”她吃了一块,这点心甜滋滋的不喜欢,于是又盖上盒子,“这点心太甜了,等下蓁蓁回来看她有没有喜欢的,她若是都不喜欢那许婶子你就和大妞分了吃吧。”
  “对了,也给二牛分一些。”
  他们家没谁爱吃这种甜滋滋的点心。
  许婶子:“是,太太。”
  柳二丫原本以为送点心来的是婆婆某个很久没见面的故人,但没想到晚上一问,丁氏说是那天见过的秋棠姨娘。
  “三姑娘嫁了人,所以她今天就送了礼过来道谢,你安心收着便是,不用准备回礼。虽说我们两个很久以前就认识,但我估摸着以后也不会见了。”
  毕竟一个在宅院里,一个在外面,而唐家又讲究内宅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丁氏觉得她们以后是没怎么机会再见面的了。上次正好遇上了,于是就顺口帮了一下,这回对方来正式道谢,她也借此知道了一些故人的现状,也就行了。
  既然婆婆都这么说,柳二丫便不再理会。
  此时已是深秋,等忙完秋收,再把稻谷都卖出去之后,又到了做兔皮衣裳的时候了。柳二丫请了相熟的妇人来家里,把积攒的兔皮和绸缎、细布等拿出来,一部分做成了漂亮的兔皮衣裳、兔皮斗篷、围脖等等。
  而另一部分兔皮由于人手不足,干脆就直接卖了,但没想到这样卖也挺多人买的,尤其是城里的几个大户人家。他们也买做好的兔皮衣裳,但更喜欢硝好的兔皮,一箱箱地买,这其中就包括最有钱的唐家。
  卖到最后,柳二丫险些凑不够送到郡城的数。
  柳二丫没有在郡城开铺子,她的这些兔皮衣裳和兔毛都是送到那边的绣庄寄卖,为了这件事她带着许婶子和二牛亲自去了一趟。
  郡城这边还是蒲大人在做知府,两家的关系自从陶砚帮忙找回了蒲大人曾孙女之后就变得更亲近了。不但年节会相互送礼,家里有喜事也会给对方递帖子。
  所以既然来了郡城,就不好不上门拜访。
  柳二丫亲自登门,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蒲夫人虽然还在,但其长孙一家却是回老家了。
  “我那长孙回去考乡试了。”
  蒲夫人笑道:“我家老爷今年年底就要致仕,所以就让他们先回去,不管这次他有没有考中,以后一家子都在京城安家了。”
  蒲知府年底要致仕了?
  柳二丫算了一下,好像他来这里是有两年多了,因为陶砚任典史已经两年了。他能够做到这个位置虽然有立了大功的因素,但还是因为胡知县看在蒲知府的面子上,让他去考了一个功名。
  不然怕没这么容易。
  而陶砚能够考□□名,也多亏了蒲大人大儿子送来的那些书。
  所以陶家对蒲家也是感激的,现在听说蒲大人年底就要致仕,虽然心有不舍,但蒲大人年岁已高,柳二丫还是衷心祝他们一路顺风。同时她也在心里面盘算着,等蒲大人真的卸任回京,他们一家要来送上一送。
  从郡城回来之后,就快要到过年了。
  临近过年,事情又多又杂。
  柳二丫一度忙得不可开交,等她处理完家里的杂事,便抽空去了一趟柳家村,因为一年过去,又到了给柳盼儿他们分钱的时候了。
  柳盼儿家变化很大。
  原本是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的泥砖房,但现在都变成了砖瓦房,看上去比村长家还气派几分。当然这不是最让柳二丫惊讶的,因为这新房子上梁的时候她还来过呢,最让她吃惊的是柳大郎,也就是盼儿那个哑巴夫婿,居然会说话了!
  “你也想不到吧?”
  柳盼儿抱着女儿哈哈笑,“大家都很吃惊,怎么大郎他突然会说话了,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奶她从床上掉下来,然后请了大夫给她看病?”
  柳二丫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
  她还想起来自从那次之后,大伯娘出门就会拿绳子把人绑了起来,免得她又掉地上去摔伤了哪里。
  她娘金氏还特地来家里跟她说过这事,还感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奶以前让大伯娘日夜不停地搓草绳,现在自己却被草绳绑起来。
  说她那是遭报应了。
  所以现在柳盼儿一提,她就想了起来,两个都是病人,她稍微一联想便明白了,“是那个大夫给妹夫看的病?”
  “是啊。”
  柳盼儿很高兴,“那位大夫说大郎他是小时候发热没治好,所以伤到了嗓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但只要好好治,还是有希望的。”
  “喝了一年多的苦药汁,他现在能说话了!”
  “你是不知道啊,其实药喝完之后他还是不能说话,虽然大夫说他早就好了,但是不知怎么的还是说不出话来。我们还以为没希望了呢,结果那天大壮欺负妹妹,然后他很生气地一吼,居然就说出来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柳二丫也为盼儿高兴,她知道虽然盼儿的日子越过越好,但是村子里还是有些闲话,现在柳大郎不是哑巴,那以后那些长舌妇们就不敢再说了。
  “是啊。”
  柳盼儿道:“自从家里越来越好之后,也多了一些烦心事。二丫,我之前都没和你说过,其实大郎他们家还来找过我们呢。”
  柳二丫想了想。“好像是莫家?”
  “是啊,大郎不是有个二弟吗?之前大郎想要入赘,就是为了给他二弟娶媳妇还有给爹娘养老,所以才会要那么多银子。”
  柳盼儿嗤笑,“结果看我们现在过得好,就想扒上来。还说我是他们家媳妇,要我们搬到莫家村去。二丫你想啊,我们搬过去,那岂不是要建屋子住,另外养的兔子也要搬,这是想白捡我们家的东西呢。”
  “不过被大郎拒了!”
  “大郎没等我说什么,他就说两家是亲戚,他会送节礼回去,但不会回莫家村。”柳盼儿感叹,“二丫,我当时做对了,我没有选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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