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大人不傻,陛下也不傻,沈大人从各个皇商那里贪污那么多钱,肯定不是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敢做出来的事。
廷尉大人亲自审,每日写奏折禀报进度,恐怕就是为了审出沈大人背后的那条大鱼。
“主子,让我去吧,我有很多话想问问父亲,并且我去的话也不容易让人起疑。”映月抹掉眼泪站起身子。
“好。”苏棠给她一个证明身份的令牌,确保她能顺利的进入牢狱见到她父亲。
映月带些吃食出府,被刚进来的九公主撞了个正着,本来想打招呼的九公主,看到映月只顾着低头走路,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只好作罢。
“皇姐。”九公主双手交叠放于身前,捏着手帕施施然的走到苏棠的身边,声音轻柔平缓的响起,“映月去做什么了,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苏棠看着自己的这个皇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端庄,皆可入画,性格柔软却内心刚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简直就是苏棠心目中一位公主该有的样子。
“她出去采买了。”苏棠请她坐下,倒上茶水,“璃妹妹怎么想起到我这来了?”
苏璃脸上端着得体的笑意,“早就该来看皇姐的,听说皇姐回京后挺忙的,就一直等到现在才过来。”
“我还以为四公主又欺负你,来找我哭鼻子的呢。”苏棠笑道。
苏璃母亲在后宫只是位良人,地位不高,连带着苏璃也经常受欺负。
苏棠刚穿越过来那会,认识的人不多,就见到那时候才十六岁的苏璃,蹲在后花园的角落里哭鼻子。
上前聊了几句发现这姑娘性格挺好,后来慢慢的熟识了关系还不错,那时候苏璃与映月经常一起带苏棠到处走走,给苏棠讲讲这里的事情寻找记忆,帮助苏棠快速熟悉这里的环境。
和苏棠走的近了,慢慢的很多皇子皇女就不敢欺负她,不过也有几个仗着母家势力不惧苏棠的还是会找她麻烦,每次受委屈就到苏棠这里哭一会。
“怎么会,我现在长大了,早就不哭了。”苏璃娇笑道,“听说皇姐有只宠物将城中那些不安生的贵公子们打的不轻,现在还没好利落不敢出门呢,今天怎么没有见到?”
“它自从打了诸位公子,就被父王罚去斗兽场打架去了,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到那里看看。”苏棠笑道。
“好。”苏璃喝口茶轻轻放下茶盏,唇角微动再次端起水杯。
苏棠看着她的小动作询问,“璃妹妹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苏璃深吸口气像是豁出去似的,“自从皇姐回来之后,四姐姐母亲的宫中招待官眷的次数格外多些,我只是觉得有些反常,就来和皇姐说说。”
王后多年未立,四公主的母亲掌管后宫,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给太子殿下打小报告,指不定又要怎么欺负她和她母亲。
毕竟像太子殿下这样,早早的就出宫自立府邸的皇子皇女不多,她还要在后宫讨生活呢。
“我知道了,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
苏棠送走苏璃琢磨着她说的话,苏棠不记得自己和四公主有过什么交集,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不过也说不好,自从成了太子,好像谁跟自己都有仇似的。
另一边的映月来到大牢,看着年近四十的父亲穿着脏兮兮的囚衣,头发被一根木棍随意的束起,松松垮垮十分狼狈的样子,眼睛有些发酸。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是喜欢她的,也会抱着她认字,是什么时候慢慢变得不喜欢和她说话的呢。
或许是娇艳大胆的小妾生下嘴巴抹蜜般的女儿后,或许是母亲受了小妾的委屈,故意不理父亲之后,父亲就很少去她们的院子,也慢慢的不爱理她了。
沈丛文坐在稻草堆里神色木讷的抬起头,看到静静立在牢房外的身影,猛地站起身来,趴在木头的缝隙间欣喜又兴奋的盯着映月,“月儿,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快走近些让为父看看。”
狱卒说沈丛文是重犯,不能打开牢门,映月就静静的立在走廊中间,并未向前移动一步,努力压下因为想哭涌向鼻头以及眼眶的酸意。
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漠些,“原来父亲心里还有我这么个女儿,我还以为你早就忘得干净呢。”
“你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忘了你。”沈丛文抱着木栏看着映月,眼神是他这些年来对映月从未有过的慈爱。
“我与母亲在家中受小妾庶女欺凌的时候,父亲可想过我是你的女儿?
那个庶女打碎你喜欢的玉瓶,父亲将我关进祠堂三天三夜不给吃喝的时候,可想过我是你的女儿?
当年宫中选宫女,我们家有一个名额的情况下,父亲将庶女留下,将我送进宫的时候可想到我是你的女儿?”
映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她对这个父亲有太多的不甘,太多的质问。
若是从她出生父亲就不喜欢她便罢了,可她明明记得在她小的时候,父亲是喜欢她的,父亲在她心里也曾是高大伟岸的,可是为什么就变成后来的样子呢,映月想不明白。
沈丛文听着映月的这些质问,无力的顺着木栏滑落在地上,那身影一下子苍老很多,声音哽咽苍凉。
“傻孩子,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女儿,你母亲温婉贤淑,当年一袭轻纱就那么入了我的眼,是我三次上门提亲才娶回来的妻子,你们母女是我心里最惦念的人,只是我这辈子做错了一件事,一步错步步错。”
第194章 思念与悔恨的折磨
映月仿佛听到了笑话似的,抹去泪痕轻蔑的笑出声,“父亲这些年对我们母女的所作所为,不用我多说吧,竟然还能说的出口这样的话。”
“月儿,信我,你要信我。”沈丛文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映月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信你?你可知道自从你不去母亲的院子,母亲常常独自落泪,彻夜难眠,你让母亲受的那些委屈和心伤,如何让你说的出口信你的。”
映月将这些年憋着心里的话说出来,像是长舒一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她不需要父亲给她个说法,她只是想宣泄出去,宣泄这些年的不甘和委屈。
调整下心情,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父亲在这里面应该不知道,几天前主子登上太子之位。”
无力瘫坐在地上的沈丛文突然笑了,“长公主登上太子之位,好,好呀,真是太好了。”
映月走上前去,将食盒中各种好吃的拿出来,摆在木栏的边上,“父亲可知道你若是定罪,沈家上下恐怕会被一起抄斩。”
“月儿,自从我走进这座大牢就知道不可能活着出去了,可我不放心你们母女,只要我扛着不认罪一天,你们就能多活一天。”
沈丛文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心里说不出的欢喜,临死前能再看到女儿也是好的。
“父亲现在将话说的这么好听还有什么用呢?说的再好听我也不会求太子殿下救你出去的,主子她已经拿到了你贪污的证据,主子说只要你供出幕后主使,写下证词,就能保住沈家妻儿的性命。”映月将帛布还有笔墨递进去。
“我写,但是月儿,让太子殿下保住你们母女的性命就好,不必管其他人。”沈丛文紧张的叮嘱映月。
“为什么?那个小妾还有庶女不是你最心疼的人吗?”映月话语中的冷意多了几分疑惑,今日父亲与往常不一样,仿佛又变回小时候将她捧在手心里的那个父亲。
口口声声,字字句句都是她们母女两个,反倒没有提平日里他最宠幸的小妾和庶女。
“听我的,听我的就是。”沈丛文接过笔墨,用袖子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便开始写字。
谁指使他的,都贪污多少银两,有哪些,送给了谁,一桩桩一件件开始清清楚楚的写上去。
映月看着往日里意气风发的父亲,现在佝偻在地上写字,心里一阵阵的发紧,旁边明明有桌子的,为什么要趴在地上写字。
看着父亲紧紧依靠在木栏上的身子,难道只是为了离自己近一些吗?
“为什么,父亲,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映月的心情难言,可她就是想问清楚,如果今天不问清楚,仿佛会后悔一辈子似的。
沈丛文自顾自的写字,长长的帛布写的密密麻麻,末了咬破自己的手指盖上指印。
将笔墨丢在一旁,小心的拿起帛布吹干上面的墨迹,折叠起来递给映月,“月儿,你快走,一定要交到太子的手里。”
“不,我不走,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反常,你还是那个最厌恶我和母亲的父亲吗?”映月将证词塞进怀里,直愣愣的看着沈丛文。
“月儿,我从未厌恶过你们,月儿,我这些年那么对你们是为了保护你们。”沈丛文见映月不罢休,哽咽开口。
“我一个穷酸的读书人走到今天,是走了捷径的,我投靠……”沈丛文谨慎的看看四周,“我投靠那个人,才得到今天这个官位,在京城掌管皇室财政收支,代价就是要我利用职权帮那个人敛财。”
“月儿,是我贪心了,看着你出生就想给你和你母亲更体面的日子,才入了狼窝再也出不来。
小妾是那个人派来监视我的,监视我会不会背叛,会不会将银子塞进自己的腰包,她仗着那个人的权势,料我不敢动她,在府上肆意妄为,我明明偷偷给她吃避子药了,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怀上孩子。
那个女人善妒强势,进府之后见不得我对你们母女好,屡屡找你母亲的麻烦。
月儿,你母亲出身低微,背后没有人撑腰,斗不过她,万一那个小妾起了歹心想要伤害你们母女,碍于那个人我都拿她没办法。
所以我只能远离你们,表现的不在乎你们,甚至对你们不好,那个小妾才能放心,才能放过你们。
我将你送进宫做宫女,是因为只有你进宫,那个小妾才伤不到你。
月儿,是我错了,我害了你们,害了这个家,这些年我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煎熬,为当初因为贪心踏错的那一步付出代价。
我只能蹲在角落里看着你母亲抹眼泪,心里像针扎着一样疼,看着你在祠堂跪到晕倒,我恨不得冲过去将那个小妾杀了。
可我不能,如果我那样做的话,那个人不会放过我们,我们最后都得死。”
沈丛文沙哑着声音诉说他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和最牵肠挂肚的妻女住在一个院子却不能亲近,反而和那样一个蛇蝎女人假装恩爱,他险些被思念与悔恨折磨疯了。
“父亲,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映月听着他说这些早就哭成泪人,她恨了这么久,怨了这么久的父亲原来是最爱她的那个人。
映月突然就要起身,“爹,你等着,我去求主子,主子说了只要不将你贪污的证据递上去,你就没办法定罪,就不会死。”
沈从文一把将映月拉回来,急促的交代着,“月儿,你听我说,我已经是那个人的弃子,不会留我活口的,那个人说我将这一切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那个人就会救你们母女,可我不信才一直扛到现在,但我信太子殿下,信她能救你们母女。”
“月儿,你现在就将证词交给太子殿下,你快走,那个人到处都有眼线,要是发现就完了,快走!”沈丛文催促着。
“不,我不走。”映月疯狂的摇头。
她不能看着父亲死,她不要父亲死,她才知道父亲是爱她的,她不想失去他。
“快走。”沈丛文将手从映月的手中抽回去,站起身往后退两步,“你要是不走,我现在就撞死在这里。”
“爹,我救你出去,你等我救你出去。”映月慌乱的站起身,抹去满脸的泪水,她要去求主子,现在就去,或许父亲还有救。
沈丛文看着映月跌跌撞撞往外跑的背影,紧紧的抱着栏杆喊到,“告诉你母亲,这么多年,我心里只有她,当年看她一眼入我心,这辈子就装不下别人了,下辈子我还和她做夫妻,下辈子过平凡日子。”
第195章 映月杀人了
直到看不见映月,沈丛文像是用光所有的力气,顺着木栏跌坐在地,脸上笑的凄凉又满足。
他见到女儿,知道她们母女能够平安的活下去,他就可以安心的闭上眼了。
映月出了牢狱以后,着急回去找苏棠,好在她向来机灵,身上放着这么重要的东西,更是格外的谨慎。
没走出去多远,就发现有人在身后跟踪她,映月找人多的地方走,越走速度越快,她知道要是被人掳走怕是会直接灭口。
京都的大街上公然行凶,那个人的胆子也是大到没边了。
就在她惊慌失措准备跑快些的时候,赵广出现在她的面前,苏棠之前想来想去觉得不放心她,特意让赵广出来接她回去。
看到赵广的出现,映月才算松口气,就直奔公主府。
“主子!”映月看到苏棠的第一时间就是跪下磕了个响头,“请主子救救我父亲。”
这架势将苏棠吓了一跳,苏棠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映月去的时候还一副对她父亲满怀怨念的样子。
回来就什么也顾不上,一心求苏棠救她父亲出来。
“起来说话,这是怎么了?”苏棠准备将映月扶起来。
却不想映月不肯起,将头贴在地面上,“请主子救救我父亲。”
苏棠无奈,“只要证据没呈到陛下的面前,你父亲就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
“不,主子,有人要杀我父亲灭口,要是晚一点就来不及了。”映月跪在地上往前挪两步期盼的看着苏棠。
她只能指望苏棠了,她也顾不上其他的,映月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父亲的性命,只要能将人救出来。
苏棠看着映月的样子,猜想事情恐怕很严重,“那我派人先去牢狱中守着你父亲……”
话音刚落,就有人匆匆来报,“太子殿下,刚才廷尉大人派人来传话,说沈丛文在牢中畏罪自杀了。”
听到这句话,映月像是受到打击似的,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清泪流淌,“父亲,你为什么要自杀,不等着我来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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