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舜华:“出国?”
任竞年:“当然不是现在,而且我也不想一个人去。如果去的话,我肯定申请带着你和孩子一起去,最好是你也能在那深造,到时候我们一起进修,反正我们不会分开了。”
顾舜华:“这倒是不错,不过这种机会应该很少吧,现在公派留学生的名额太少,只能等以后了。”
任竞年:“嗯,怎么也得等我大学毕业,反正不着急,我们慢慢等机会。”
这时候,也吃差不多了,两个人等着孩子起身离开,谁知道离开的时候,恰好迎面走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倒是眼熟得很。
竟然是陆问樵。
说起来勤行里的人在一家饭馆里碰到也不稀奇,但就是这巧合怎么都让人不愉快。
陆问樵倒是有些意外,略看了看顾舜华,也就收回眼去。
顾舜华更是当没看到一样,带着孩子和任竞年出去了。
等到出去了志兴斋,任竞年才笑着问:“这是谁啊?冤家路窄了?”
顾舜华:“就我和你说的那个陆问樵,跩得二五八万一样,遇到别搭理就是了。”
任竞年有些意外,因为之前顾舜华提过这个陆问樵,他一直都以为这位“大师傅”怎么着也得三十多了,没想到这么年轻。
顾舜华:“反正就一手下败将,管他什么特级厨师,还不是输了!”
任竞年挑挑眉,没再说什么。
不过他却觉得,这个陆问樵他还是得留心。
怎么想怎么觉得那人看着顾舜华时,目光并不是太一样。
*
本来之前顾舜华还说请任竞年同学来家里吃一顿,不过看他们学业都紧张,也就算了,不过想着既然他们念着,也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正好元旦前玉花台进了一批兔子。
老北京人不喊兔子叫兔子,因为兔子和兔崽子音差不多,大家一般都叫野猫儿,这就像鸡蛋大家不叫鸡蛋,一般叫鸡子儿或者白果。
在中国宴席里,兔子是不上台面的,上不了正经宴,兔子肉没油,不像猪肉能炼油,也就不贵,入秋之后,郊区进城的农民挑着担子卖“野猫”,也就四五毛钱一斤。
可是入了冬后就少了,那些拿着铁砂子枪的农民很难再捉到什么了,不过偶尔也有。这次就是农民挑着个担儿,担子上挂了一溜儿大概有十几只,说是村里人一起进山里打的。
老农民冻得鼻尖都是红的,牛得水二话没说,都要了,要了后,其实也不太合适做宴席,便当福利给大家发了:“咱还有猪头肉,大家分着来,看想要什么,都按斤两算,这是你们年节前的补贴。”
大部分厨师还是想要猪头肉,兔子无人问津,顾舜华见此,干脆豁出去要了三只,把之后的一些分量也全都给预支了。
带回来后,好好打理了,仔细把兔子里面的铁砂子给取出来,用大缸酒腌了半天,之后又放在酱缸里。
腌到了元旦,已经腌得入味了,上火烤了烤,收起来正好元旦给他们同学吃。
那天顾舜华请了假,在家捯饬半天,傍晚时候,任竞年特意过来接顾舜华和两个孩子,一回来,看到顾舜华,倒是意外:“我都没认出来。”
顾舜华笑道:“是不是挺好看的?”
任竞年忙道:“对对对,是挺好看的,我都怕了,万一带过去学校,被年轻的男学生看到了怎么办!”
顾舜华瞪了他一眼:“少来,准备出发了!”
不过说实话,她今天确实打扮得不错,头发是新做的,骨朵儿的手艺,这绝对没得说,她又抹了雪花膏,稍微化了一点淡妆,涂了口红,反正自己感觉自己挺美的。
身上的衣服也都是好的,现在经济条件好了,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毛衣是王府井买的,好料子,款式也洋气,脖子那里露出白色的翻领衬衫,外面再披上棉大衣。
这样进了他们大礼堂,就可以脱掉棉大衣,只露出里面的白衬衫领和毛衣,看着清爽又洋气。
至于两个孩子,那自然都是用心打扮过的,小孩儿长得讨喜,团团软软的,可着粉嫩的颜色往身上穿,怎么看都是可可爱爱的。
任竞年笑道:“和你们比,我倒是显得土了。”
多多美美地转了一个圈圈:“多多可以把多多的毛衣给爸爸穿!”
满满从旁直接戳穿:“爸,她骗你的,她才舍不得呢!”
任竞年和顾舜华都笑起来,两个人领着孩子,过去了中国理工大学,到了那里,却发现原本掉光了叶子的林荫道上已经挂上了彩色的小灯,一闪一闪的,看着简直是梦幻一般的世界。
多多和满满欢喜得跑过去,四处看,高兴得直叫唤。
边玩边往前走,很快到了他们大礼堂,这个时候人已经快坐满了,顾舜华先看到任竞年的一个女同学,叫何丽娜,好像是副班长。
她便把那袋子烤兔肉递给何丽娜:“给你们带的,这是烤酱兔,如果你们有啤酒的话,搭配着吃最好了。”
何丽娜一听,眼睛都亮了:“我们有葡萄酒,可以吗?”
顾舜华:“那敢情好啊,更合适了!”
何丽娜高兴得不行了,一个劲地感谢:“嫂子,你就是我们的亲姐姐,我们都馋死了,最近食堂伙食不行,你的西瓜酱也没了,这日子太难熬了,我都好久没吃到肉了!”
她这一说,旁边好几个同学听到动静,全都两眼发光,跟饿狼一样。
顾舜华想笑,不过忍住了,还是低声说:“等会给你们分。”
这时候节目已经差不多开始了,何丽娜却提着袋子,弯着腰,偷偷地跑出去了,她得先把烤兔藏起来!
这时候元旦晚会的节目上演着,顾舜华看着这节目,不得不承认,大学生就是有才华,他们排练的节目富有思想性,有着对过去的反思,也有着对未来美好的向往,而且他们一个个都是多才多艺,让人敬佩。
顾舜华便小声对多多和满满道:“仔细看着,这都是好节目,咱们都要学着点。”
何丽娜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便坐在一旁陪着顾舜华,和顾舜华说话。
何丽娜笑着说:“嫂子,任大班长才是最优秀的,等会你就知道了,任大班长在我们节目中出演一个重要人物,没有了他,我们的话剧就黯然失色了。”
顾舜华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他还有这个才艺,以前他顶多就是当当主持人,就是穿着中山装,笔直地站在那里,报一下节目,现在竟然会演话剧了。
这时候又有一个他们班的女生凑过来:“嫂子,你等着,马上就是任大班长了,任大班长自己挑的角色,那可是整个话剧的灵魂!”
顾舜华倒是有些期待了,这些节目确实都演得不错,不知道任竞年会演一个什么角色,估计得穿着中山装?或者军装,甚至西服?
他长得个子高,当过兵的人身姿也足够挺拔,肯定很好看。
这时候,他们班的话剧终于开始了,话剧的名字叫《红房间、白房间、黑房间》,讲述的是上海回城知青李红星抛弃了农女葛藤子,但是不知情的葛藤子却带着儿子进城寻求丈夫。一群以贺水夫为首的租房子公路工人拿葛藤子这个农村妇女寻开心,不过后来却被葛藤子的真心打动,决定“绑架”李红星参加婚礼和葛藤子结婚。
顾舜华倒是听人提起过这个话剧,听说挺红的,当下也是精神起来,忍不住想,任竞年演什么,李红星?还是行侠仗义的贺水夫?
两个孩子也都期待地看起来。
很快,各人物上场了,顾舜华看着,李红星不是,贺水夫不是,甚至宁恒也不是,她便有些纳闷了,忍不住问何丽娜:“任竞年到底演什么啊?”
多多和满满也好奇:“阿姨,我们爸爸呢?”
何丽娜差点忍不住闷笑出声:“你们没认出来吗,他演房子,他就是那个房子啊!”
啊?
顾舜华仔细看过去,这才发现,话剧布置的背景,原来是一个大红房子,而这大红房子是会随着人物动的,既然会动,那肯定有人支撑着。
他原来演房子!
旁边几个女生闷笑着解释:“我们本来希望他演贺水夫,他演贺水夫多合适啊,又高,长得又好!可他非要演艾老头,艾老头就是出租房子一老头,这形象也不能太高啊,最后我们终于发现,他可以演红房子!”
顾舜华想了想,这题目就叫“红房间·白房间·黑房间”,他演红房子,可不就是灵魂人物了。
当下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了,她便对两个孩子道:“认出来了吗,你们爸爸就是红房子,这个话剧就叫红房子,所以你们爸爸就是演得最要紧的,你看,这些演员叔叔阿姨,一直上场下场,只有你们爸爸,一直在场上!你爸爸是全场最显眼的!”
两个孩子恍然,恍然之后也挺高兴的,正好这个时候剧情到了精彩处,其它观众鼓掌了,两个孩子也鼓掌,奶声奶气地喊道:“爸爸房子加油!爸爸房子好看!”
旁边几个女同学全都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红房间·白房间·黑房间》这是80年代的上海话剧,故事最后那些公路工人也没能把李红星绑架过来结婚,葛藤子其实已经知道了一切,但她还是配合着公路工人们,举行了属于她一个人的婚礼。
1989年拍成了电影,巩俐演的葛腾子,大家有兴趣可以看看。
第87章 封灶酒
晚会结束,任竞年等演员也很快卸妆出来了,因为是元旦,也没什么人管,任竞年带着顾舜华两个孩子一起过去宿舍,还有几个女生,也都偷偷地跟着跑进了宿舍里。
进了宿舍,发现已经收拾过了,桌子也挪开了,中间腾出老大一个空地,大家把各自买的零食都拿出来,又把酱兔肉放在搪瓷缸里,大家可以撕着吃。
何丽娜还开了一瓶葡萄酒,每个人尝了一些。
吃着酱兔肉,喝着葡萄酒,大家惊叹不已:“这酱兔肉简直绝了!”
兔肉已经成了金红色,一看就味道浓郁,撕下来一块,放到口中,酥烂唯美,再喝一口葡萄酒,真是没比了。
大家吃着酱兔肉,聊着天,热火朝天的,他们特意拿出来收藏的报纸:“看,嫂子你的报纸我们都留着呢,这是我们宿舍的光荣!”
顾舜华倒是意外,简直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上心,当下也是感动:“等过年时候,我再给你们做糕点!回头西瓜酱也管够!”
大家一下子就起哄开了,都说顾舜华敞亮。
这么笑着闹着的,最后还唱起歌来,还让多多和满满给大家表演节目。
满满也就算了,他本来就不爱表演节目,不过多多却来劲了,她以前比较内向,也害羞,不太爱说话,可自从上了托儿所,人慢慢开朗了,爱说爱笑了,现在任竞年鼓励了她一番,她便当着大家的面,给大家表演了好几首小节目,奶声奶气的童声,逗得大家直乐,使劲地鼓掌!
何丽娜几个女生还送给她一条很长的大红绸子,给她编了花样复杂的小辫儿,倒是把多多美得不轻。
几个女生心灵手巧的,简直是把多多当洋娃娃一样打扮。
*
一群人都玩得开心,不过任竞年到底想着还得回去大栅栏,所以还是掐着末班车的时间,带着他们离开了。
正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车,车上基本没什么人,一家四口可以占据好位置了,不过上了车后,两个孩子困意来袭,很快脑袋一歪就要睡着了,于是任竞年和顾舜华一人抱着一个。
任竞年抱着满满:“冷吗?”
顾舜华:“还行。”
任竞年笑了:“就怕太臭美,衣服不厚实。”
顾舜华小有些不忿:“哪有,我这衣服挺暖和的。”
任竞年还是撩起了宽大的棉大衣,盖住了满满和多多,也盖住了顾舜华的腿,之后抬手,揽住她的腰靠紧了自己:“没事,一会就到家了。”
顾舜华听着这话,倒是觉得耳熟,什么时候呢,应该是以前在内蒙那会儿,她怀孕了,晚上肚子疼,他担心,生怕出什么事,便大晚上开车从山上下来过去团部给她看。
大夫检查了一番,也没说出什么,于是两个人又大晚上往家赶。
路上,她只觉得担惊受怕,又觉得车子颠得人心慌,生怕万一流产了怎么办。
那个时候矿上才有一位嫂子就是肚子疼流产了。
当时她很害怕,任竞年开着车,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说一会儿就到家了。
也许这并不是真的,只是安慰,但她确实被安慰到了。
她便微靠在他身上,他穿得军大衣确实暖和,精纺马裤呢的大衣,当时内蒙古兵团也就发了那么一次,后来就没发过了,所以他一直很珍惜,在内蒙古兵团天冷干脏活累活或者上矿的时候都不舍得穿。
紧靠着厚重的衣料,她感到了满心的熨帖和踏实。
她看着窗外,夜幕之下,副食店的灯光招牌格外显眼,白炽灯照得周围雪亮,前面一辆老式洒水车正缓慢地工作着,稀薄的水雾洒在路上,给这冬天的夜晚更增加了几分冷清。
顾舜华听着那洒水声,却想起任竞年他们学校的元旦节目,笑着问:“你怎么好好地想演房子,你不知道孩子看不到你,后来知道你是房子时那失望,幸好我机灵,赶紧把你夸了一通,孩子这才高兴起来。”
任竞年:“我觉得除了我,再也找不到这么合适的人当房子了!”
顾舜华听他不说实话,轻轻“呸”了声:“你就知道给我瞎扯!”
任竞年便收敛了笑,沉吟了片刻,才道:“他们倒是让我演贺水夫,那可是主角,我觉得我年纪不小了,有家有业的,犯不着出那个风头,再说我哪有那么多时间排练,就拒绝了,想偷懒,挑了这么一个演房子的活。”
顾舜华却道:“你是不是怕我多想啊?”
任竞年:“没有。”
顾舜华低哼了声:“少来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是怕太出风头了,回头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回头我和你闹。”
任竞年:“……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
顾舜华:“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至于瞎吃这种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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