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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缚——嗞咚

时间:2021-12-28 16:25:40  作者:嗞咚
  季央双眸呆滞涣散地望着帐顶,她扯动嘴角,“竟连死也死不了么……”
  一开口,喉咙处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溢出泪水。
  萤枝端着汤药进来,见季央已经醒了,喜出望外道:“小姐总算醒了,可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她说着已经红了眼睛,“往后奴婢一定半步不离小姐。”
  “萤枝,我好像真的见到他了。”季央的眼睛极漂亮,说话的时候像有细碎的光在闪烁,“他在等我。”
  “小姐,你这是说什么胡话呢。”萤枝急的快哭出来,“定是因为落水受了惊,被魇着了。”
  什么落水?季央头昏昏沉沉,眼圈蕴着不自然的红。
  萤枝用手在她额头上贴了贴,果真烫的厉害,“不成,还得再去请大夫来一趟。”
  萤枝慌不择路的就要往外冲。
  季央虚软无力的撑着身子坐起来,想让萤枝别费这个劲了。
  她看着四周陌生的布置微微愣住,意识到这不是在叶青玄关她的别院。
  萤枝拿来迎枕给她靠,又将药端给她,“小姐先将药喝了吧。”
  季央看着萤枝在跟前忙碌,萤枝是从前伺候母亲的李嬷嬷的女儿,与她一同长大,年长她几岁,但也不过双十的年华,鬓发间却因为忧心她而生了白发。
  季央颤抖着手去摸萤枝的头发……白发不见了,就连瘦削的脸颊也变成了早前的鹅蛋脸。
  萤枝一动不敢动,心里打着鼓,不知季央究竟是怎么了。
  这几日季央总是恍惚想起出阁前的时日,莫非是又在做梦?
  掌心传来的疼痛将季央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注意到自己一直紧握着没有松开过的右手,两端露出穗子,像是一块玉佩。
  萤枝也不知季央手里的东西是哪来的,“奴婢找到小姐的时候,你手里就一直握着这个,怎么也不肯松开。”
  季央摊开手心,是一块羊脂玉佩,因为握的太紧,纹路深深刻在了她的掌心。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玉佩,泪水毫无征兆的砸落,连指尖都开始发颤。
  这是裴知衍的玉佩!他曾告诉过她,这是他亲手雕刻的,她绝不会认错!
  可这块玉佩不是碎了吗。
  季央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会觉得痛,那就一定不是在做梦。
  季央再次看向屋内的摆设,  越发觉得似曾相识,放在窗子边的泥塑,帘帐上的绣花……怎么看都像是外祖母在通州武清县的庄子。
  出阁之前,每年夏日里暑气重的时候,她都会陪着外祖母来庄子上住一段时日。
  可她怎么会在这里?
  屋内还放了冰鉴,现在明明应该是秋末才对。
  怎么会这样?
  萤枝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越发着急,“小姐还是先将药喝了。”
  苦涩的药汁入喉,季央的思绪逐渐清晰起来,心中有了一个荒唐的猜测,她让萤枝扶着自己坐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她形容依旧憔悴,却不见了将死之人的衰败之相。
  芙蓉雪面莹润如皎月,因为发烧的缘故眼尾透出浅浅的红晕,眸中流波盈转着未干水雾,姿色娇丽。
  季央一垂睫,鸦羽遮去了犹带云雾的眼眸,这绝不是她现在该有的样子。
  季央闭了闭眼,她没有死,而是回到了三年前,她十五岁的时候。
  她记得是霖哥儿央着她要采莲蓬,她好不容易勾到了却不慎滑落溺水,足足昏迷了三日才醒,也是因为在那时候伤了身子,才会在定北候府一事后日渐病重。
  一切都重头来过了,季央心口跳得厉害,指尖不住的颤抖,可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
  萤枝想起还没向老夫人回禀,声音不觉的提高了些,“我这就去向老夫人禀告说您醒了,小姐昏迷了大半日大家都快急坏了。”
  季央微颦起眉,觉出不对来,“你说我昏迷了半日?”
  萤枝点头,她现在想起小姐昏迷不醒的模样还一阵阵的后怕。
  季央心里迟疑了起来,她清楚记得自己那时因为溺水太久昏迷了三日才醒,怎么这次却不同。
  她看向手里的玉佩,手指轻轻抚着上头的纹路刻痕。
  而且她十五岁这年,裴知衍甚至还没有回上京,随着谢侯爷在驻守边关,她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萤枝从未见过这个,可见季央神色眷恋,仿佛它就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小姐,这块玉佩是……”
  季央仓皇抬头,“你刚才说这块玉佩是我一直握在手里的?”
  萤枝神色为难,吞吞吐吐道:“这个……不是小姐您最清楚吗?”
  萤枝欲言又止,“是不是将您救起那人的?”
  季央又是一怔,思绪交织让她头疼的厉害,不应该是祖母带人将她救起的吗?
  她忍着头疼道:“你快说清楚了。”
  “奴婢也是猜测,方才小少爷哭着跑来说小姐落水了,等奴婢和其他人赶去时,您却已经被救了起来,就在池边的亭子里。手里,手里就握着这个。”萤枝说得越来越轻,直到彻底噤声。
  这个纹样的玉佩只有男子才会佩戴,若真是陌生男子救起了小姐,再想要赖上可就麻烦了。
  *
  太后寿辰,圣上下令在通州玉龙山灵泉寺修护佛三十七重塔,怎料祭祀那日佛像倒塌,太后受惊大病,圣上震怒命大理寺、都察院一同彻查。
  通州知州和武清县县丞坐立不安的等候在衙门,得知谢大人已经回来立即就要去求见,却被拦在了外面。
  裴知衍换下还泛着潮气的官服,披了件荼白色外袍就去了书房。
  沈清辞百无聊赖的坐着吃茶,见裴知衍进来,一笑道:“你算是回来了,等了你半日。”
  “你怎么在这里?”裴知衍嘴上问着话,神色丝毫却不见意外,信步走到了宽大的书案后坐下。
  白玉的手托起青瓷茶盏,温润雅致,袅袅蕴起的水汽朦胧,裴知衍垂眸饮了口茶,才抬眼看向沈清辞,细狭的凤眸神色淡淡,衣衫就这么随意搭在肩上也不觉失仪,反倒有几分是清冷若仙意味。
  沈清辞挑眉,身体微微前倾,“倒是该我问你,怎么查个案子查的衣服都湿了?水里查的?”
  裴知衍看向高义,觉察到世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守在门外的高义后背一僵,不动如山。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沈清辞来了兴致,“救得是谁?叶老夫人可就那么一个外孙女,就是季家的嫡长女,你也听说过吧,据说生得极美,貌若仙娥。”
  裴知衍拿了一册公文翻开,头也不抬道:“你见过?”
  沈清辞也是听闻,这位季姑娘深居简出不似别的闺秀喜欢组些雅宴。
  “我都说了是据说。” 他潇洒打开手里的折扇轻摇,“你今日不是见了吗?可真是那么美?”
  裴知衍像是真的想了一瞬,随即淡道:“忘了。”
  沈清辞无趣地撇了撇嘴。
  裴知衍将册子合拢看向他,“我不知道救得是谁,你也别再胡乱说,污了姑娘家清誉。”
  沈清辞自然不会那么没分寸,“你这哪是怕污了姑娘清誉,我看你是怕人家姑娘缠上你。”
  裴知衍年纪轻轻就已经任大理寺少卿,又是定北候府世子,再加上这副祸国殃民的皮囊,惹得京中不知多少名门贵女暗自倾慕。
  就连沈清辞有时都要嫉妒。
  裴知衍没有回答,冷淡送客,“我还要疏理案情。”
  沈清辞望着自己的好友叹气,“你这样勤勉,倒显得我像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裴知衍难得松动了面容,凤眸轻扬,一时间风流尽显,他笑得戏谑,“难道不是?”
  “沈伯爷不是给你在詹士府谋了个职位,为什么不去。”裴知衍不痛不痒的抓住了他的软肋。
  沈清辞果真不再贫嘴,摇着扇子往外走,装模作样的叹道:“如今都到了要我自贬的地步才能让裴世子赏个笑脸了。”
  “不用送,早些查完了,还等你一道去西山狩猎呢。”
  裴知衍轻笑着摇头,继续写折子。
  待他搁笔,已是掌灯时分,裴知衍半眯了眼往椅背上靠,修长的手指握着杯盏并不端起,漫不经心的描绘的盏沿。
  佛塔一案事关太后,兹事体大,牵扯出的官员都罪责难逃,裴知衍凝神思索着案子,脑中却蓦然想起缠在今日自己救那女子时,她手脚并用缠住自己不肯放的模样。
  裴知衍眉头轻皱起,驱散思绪,拿了本书来看。
  *
  得知季央醒了过来,叶老夫人匆匆赶来看望,江氏也领着霖哥儿来给季央赔罪。
  霖哥儿穿着宝蓝色的锦缎,扎着两个抓髻,虎头虎脑的,站在季央跟前扯着嗓子哭得震天动地,“表姐我错了,不该让你去帮我采莲蓬,害你……掉到水里。”
  霖哥儿是叶二爷的老来子,打出生就被众人宠着惯着,季央从来也没见他哭成这样过,白胖的小手边揉着眼睛哭,边抽着小身板。
  季央本想说不打紧,霖哥儿是贪玩了点但也没坏心,可转念一想能让他长长记性也好,于是给他擦了擦眼泪,道:“你要我原谅你,光嘴上说说可不行。”
  霖哥儿也知道自己这次犯了大错,“我把大哥送的鸲鹆给你。”这是他近来最宝贝的玩意儿了。
  季央闻言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又白了几分,按在薄褥上的手指深陷进去,她是疯了才会要叶青玄的东西。
  “表姐不要你的鸲鹆。”季央半偏过头想了想说:“就罚你抄十遍论语,明日再给我剥一碟子核桃。”
  霖哥儿脸上挂着泪,用力点头应好。
  江氏上前道:“央姐儿没事就是万幸。”
  季央轻轻点头,垂眸藏下纷乱的情绪。
  叶老夫人见她不吭声,一副什么都好的样子,又心疼起来,她坐在季央边上握住她的手,“央央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一定要告诉外祖母。”
  季央的性子像她过世的母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软和柔弱也胆小,今日这出想必是把她吓得不轻。
  季央恨叶青玄,但外祖母确是真心待她好,定北候府出事之后外祖母曾来季家看过她,满眼心疼地抱住她哭着说,我苦命的央央。
  季央鼻子一酸,泪水在眼里打转,轻轻一眨眼就这么淌了下来。
  “外祖母。”
  叶老夫人心疼坏了,掏了手绢给她擦泪,“哪不舒服了?”
  换做以前,季央一定摇头要叶老夫人不要担心,而今她却越发大力的哭了起来,肩头发颤,抽抽噎噎地哑声哭诉:“嗓子好疼。”
  江氏连忙细语安慰,“这是呛水伤着嗓子了,且要养上些时日,我去熬一壶橘红青果茶来,总能舒服些。”
  叶老夫人连连点头,“快去。”
  江氏带了霖哥一起下去,季央抹去眼泪,慢慢平静下来,叶老夫人等她好些了,才遣退下人问她正事,“救你起来的那人,你可还有印象。”
 
 
第3章 玉佩
  季央心头被牵紧,轻轻摇头道:“我没看见他的脸,不过恍惚看见那人带了一块玉佩,纹样特殊,若是再见到,我一定能认得。”
  眼下的情形与她记忆中进出太大,她清楚记得裴知衍一年后才会回京,可萤枝却告诉她,他早在两年前就因为在战场上受重伤回到京中,之后任大理寺少卿。
  季央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再多的,萤枝也说不上来了,就这还是她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来的。
  季央又想起那双含着兴味笑意的狭长丹凤眼,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桀骜不驯。
  无论是云麾将军还是大理寺少卿,都是他。既然玉佩是他的,那救自己的人也极有可能就是他。
  季央轻轻动了动唇,“玉佩上,好似刻了个裴字。”
  姓裴?那会是谁?叶老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这事你切记不可往外说。”
  叶老夫人心里的担忧与萤枝相同,季央落水被人所救,传了出去是有损清白的,庄子上进出的人又多,若是摊上个什么阿猫阿狗,那她的外孙女这辈子就毁了。
  *
  隔日一清早,霖哥儿就拿着抄完的论语跑来给季央看。
  季央一整夜都辗转难眠,她生怕这又是自己的一场梦,一直熬到了破晓时分,听见鸡鸣才勉强入睡。
  此刻霖哥儿来找她,她倦得连眼睛都睁不开。
  季央指尖曲起撑在额侧,慢悠悠的翻着霖哥儿抄来的论语,才看了两章就忍不住个掩嘴打了个哈欠,眼尾沁出泪渍,看东西也朦朦胧胧的。
  萤枝在一旁看着说不出小姐有哪里不同,但就是和以往不一样了。
  好一会儿萤枝才恍然,往日若是有旁人在,小姐即便再累也会规规矩矩的坐着,不让人挑出半点错处,而非像现在一样,倚着半边身子,又娇又软。
  “不错。”
  霖哥儿垂着头老老实实的站在边上,听到季央说不错才眼睛一亮松了口气。
  “那我给表姐剥核桃。”霖哥儿往她身旁一坐,让跟着他的嬷嬷把东西拿上来。
  孙嬷嬷把篮子放到桌上,不放心地说,“少爷小心别弄伤了手。”
  季央看了眼篮子里的核桃,都是已经夹碎了壳的,一剥就能下来,她吃了两三粒就哄霖哥儿回去了。
  “小姐不如再去睡会儿。”萤枝收拾了桌上的东西,去扶季央。
  季央早已没了睡意,她对萤枝说:“你去找两个机灵点下人打探打探,昨日都有哪些人来庄子上。”
  萤枝昨天瞧见季央将那玉佩收在贴里的衣裳内时就已经懵了。她咬着唇,心里一顿七上八下,莫非小姐当真对那人倾了心。
  季央心里清楚萤枝所想,更没有想要否认,只催促,“快去。”
  萤枝哪还敢耽搁,即刻就去打探。
  好在昨日来庄子上的人不多,除了几个工匠来修葺西边的屋子,只有叶二爷与几位大人来庄子上商谈佛塔一案。来人里就有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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