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儿!”
明老夫人及时拉住她嚯地站起的身子低声叫道,冲门边坐着的端姨使了个眼色见她出去应对才沉着气说道:“莫要意气用事,一切都待回了城回了府再说。”
“娘!”
云听回过头,隔着帷帽彼此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但她骤然熊熊燃烧的怒火却轻而易举被人察觉。但她终非那只知愤怒而无有头脑之人,忍了又忍方压下怒意咬牙说道:“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她便是再怒再恨,也清楚知道自己无权无势,更无有底气站出去与那自称将军府中别有意图之人对峙叫嚣。
可她头一次如此恨,如此憋屈,为何这世道,怎就对她一介女子如此苛刻,如此不曾善待。就因为她容貌过人,又无有夫婿,便任意是谁就能欺她,就敢觊觎她,折辱她!
见她听话,明老夫人才缓缓松了口气。她可能不知,但她却是知道这将军府石公子是何来历。
历来一方城池皆有文武官员相辅相成又互相制衡。但若论地位,虽都是同级,但这手掌军权的将军,其实是比掌一方水土百姓的知府还要权重强势。
若没猜错,这石公子便就是将军府唯一的嫡子,只他们共居在这若水向来相安无事。今日怎会突然横路拦停了车架?
思及方才那人喊话之言,她便又已明白因由为何。
轻拍了拍她玉白细腻,攥紧的青筋骤显的手背,镇定道:“你安心坐着莫要出去,我来解决。”
“不行!”
云听立时便严声阻止:“此事因我而起,怎能让娘出面,绝对不行--”
“明少夫人,我们公子有事问询,你却派一老妇出面,可是对我们公子有何意见,亦或是对我们将军府心怀不敬,心中不满吗?!”
看吧,何为以权压人,这就是以权压人啊。有了权柄他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巧立名目来满足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可恨的是,她却毫无办法。
来时被那凤敖抢去云听都只是怒和惧,可能是因他曾救过她,所以从心里她便没有对他产生真正的怕与恨。可现在,这个她从未谋面的石公子,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便已令她心中恨极,怒极。
“看来少夫人是定要本公子亲自来请才能露面了,既如此,那本公子就成全了你!”
比之方才更加飞扬跋扈的男声响起时,车外轰地一乱,各道阻拦之声还未落下,紧闭的车门便已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下一瞬,云听头上的帷帽便被猛然的掀掉,一张倾国倾城的芙蓉玉面便带着惊怒显露人前。
来人满眼痴迷面露阴邪的看着她,喃喃道:“果然容貌绝美魅惑人心,果真没有骗我。”
而后便二话没说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将车厢内站着的明老夫人卷下车哐地声锁上车门,随着一道兴奋至极的回府声中,马车便飞快的跑了开去。
第21章 “是,你?”
若水城内,钦差别院
吕金收到派去的侍卫来信后顿时大惊,当下也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回了气氛紧肃的屋内,越过桌前跪着的几人径直来到书桌后慢条斯理翻看书信的主子身边,将来信禀知。
砰!
突兀的重击声令跪在地上本就胆颤心惊的几人蓦地身子一抖,佝偻着跪垂的身子顿时趴了下去。
凤敖睨了眼地上跪着的人,若无其事将手中供词看完交由手下收起,才冷哼了声霍然起身,视若无物般就将人晾在了此处挟着怒气大步走了出去。
“人到哪了。”
吕金跟在身后小跑着回道:“回爷,人是在城外五里处被劫,此刻应已入城往将军府去了。您别担心,按您的吩咐有人在夫人身边保护着不会让夫人真出了事。”
“人都被劫了这还不叫出事?”
凤敖冷暼了他一眼斥道:“爷让你盯着你就把人给爷盯到被人掳了去?自以为是的东西!”
同样的招数他难道会用两次?且此一时彼一时,他已将那小妇人看作自己的女人,自不会再让其受旁的男子觊觎。
“两刻钟后让他们过去。”
吕金虽被骂了一脸,但也听出他家爷是真动了怒,心中不由咯噔了下,也不敢狡辩听到命令连声应是。
若问若水百姓此地何人为霸,那必得属若水守尉之子石精雄首当其冲。此人仗着守尉府之势平日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酒楼,青楼,赌场,三不五时便能听得传出其豪掷千金大闹楼场之常事。
遂这日若水百姓远远便见到那石精雄与一群跟班自城外策马疾驰进城,便都身形矫健的熟练躲至一旁,吃了满鼻满嘴的扬尘,眯眼看着那一看便知是女子乘坐的马车被孤零零拉着疾驰的车影,无不眼含谴责心中暗骂,只可怜那不知又是哪家的女子被抢了去糟蹋。
待马车停下时,云听已是被颠的浑身都散了架,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伏在地上一下也动之不得。但此刻身体被颠簸磕碰的疼痛,却远没有胃腹翻滚头晕欲呕的不适要来得强烈。
当车门被人大力从外面拉开时,她强忍晕眩用力咬了下舌尖,蓦地睁大眼警惕戒备的盯着门外。因一直保持着抓握姿势的双手也僵硬的松开凳脚,撑着车面摇晃着半坐起身紧紧贴靠在车厢壁上,并将腰间藏着的红鞭紧紧抓在手里。
哪怕她明知自己身子无力一触即倒,此番举动不过徒劳,也仍不愿束手待毙,她只恨自己不够幸运,没有时间将那可做武器的簪子戴在身上,否则她即便不能逃脱,必要时也定会给予这恶人致命一击!
然她却不知自己这副如被雨打的娇花柔弱可怜却又顽强不畏的模样,只令看到的人越发的心痒难耐想要欺凌。
石精雄色咪咪的看着车内已是到了嘴边的美人,难得怜香惜玉的没有直接扑上,而是装得两分君子之皮凑到门口,目光露骨的看着里面我见犹怜明眸善睐容貌倾国的女子淫邪笑道:“少夫人绝世之姿果真名不虚传,如此一张闭月羞花的花容月貌夜夜独守空房实在暴殄天物,实令人心生不忍。遂夫人还是感恩识趣些与公子我共赴良宵夜夜笙歌,才不枉此一遭不是?哈哈哈哈,夫人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你前日里在般若寺私会旁的男子之事,本公子定替你守口如瓶,否则,”
语带威胁的说话间,他那勉强伪装的假面已尽数撕下,嘴角挂着迫不及待的狞笑,伸了那骨节粗大的手便猛地朝里面抓去。
云听心中又惊又恐,她来不及细思他怎会知道般若寺之事,只不停咬着舌尖逼得自己冷静不去做那无畏的尖叫之行。
她虽看不到外面如何,但却知马车既已停下必然已到了这人的地盘,也更知即便她能逃的了一时,以她现下满是伤痛的身子也不可能逃得出这狼窝。
可即便如此,她仍在那人面露狰狞的朝她抓来时,使了勉强积攒来的全部气力猛地起身从一旁的窗户处翻了出去。
云听抱着头努力睁着眼,她计划着要在落地的瞬间就要马上起身,只要离开了那逼仄的马车她就暂有旁的地方可逃。
这一刻,她没有想过会有人能来救她,便是她敬重的婆母也是无法,无有能力以一个平民百姓的身份来向这守尉府要人,所以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她甚至还在心中期望着她们能没有受伤,不被连累,更不要做那无用之功祈求哀求着来救她。因为她不怕,她已经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准备!
马车并不算高,车窗的高度也只是到她脖颈之处,她甚至还分心闪苦笑这极短的距离她竟就想了如此之多。
却在将要摔在地上的前一刻,一条遒劲有力的手臂突然横空出现,而后她便蓦地感到腰间一紧,眼前一花,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便落入在一个温热宽阔气息强悍的怀抱之中。
而在被人触碰时就扬起的手臂也被人以不被弄伤的力度堪堪圈住,两根微微粗粝的指腹轻轻一捏,她紧握在手里的红鞭便轻松被人卸下,与之同时好不容易积攒的气力也霎时倾泄而空,而此刻她浑身上下亦再无任何可自保反抗的武器。
“把人给老子放下!竟敢擅闯守尉府你活腻了!”
一得到消息就去堵人,且顺利的将人掳回来,连碰都没碰一下就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男人捷足先登,石精雄愤恨难当,睁着浑浊阴毒的眼恶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的大喊:“来人!将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少爷拿下,老子要活刮了他!”
府中家丁也从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身上回神,忙齐声应是后就扑过来要将人拿下,却只刚一动作就猛地被人压住了手脚用力反扣在了地上。
不论是这人仿佛从天而降般的突然出现,还是紧跟着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守尉府家丁拿下的随从,都出现的太过突然,也令在场所有人都愕然呆住。
“夫人才离开我多久这就出事了?看来以后你可得要寸步不离的跟着爷,才能保证安全无虞啊。”
慵懒狂傲的低语在耳边响起,令得云听紧紧掐着捆缚自己的大手,重新暗暗聚积体力的动作因这稍有耳熟的声音倏地顿住,猛然抬起头来,那人似是察觉她的视线,线条锋利轮廓完美的下颌微微收起,随后,一张俊美不羁眉眼狂傲的俊脸便赫然闯入眼中。
“是,你?”
凤敖垂眸望着怀中乌发披散娇弱无依,美眸流盼惊愕的仰望着自己的绝美女子,狭长深邃的凤眸微光波动带着安抚,勾唇一笑:“自然是我。且安心,有我在,无人敢能动你。”
云听真没想过会有人来救她,且因着他突然出现,让她在这孤立无援的绝境中看到一个相对熟悉的人,哪怕这人也对她心怀不轨,却仍让她难以抑制的松了口气,跳得飞快紧绷欲裂的心也得以短暂的安抚。
因为实在太过未有料到,这一刻,获救的惊喜,有那么一瞬间将他先前同样拦路劫她,非礼她的无礼之行都给压了下去。甚至她也就未曾多想他怎会出现在这里,知道自己在这里,还能如此及时赶到的事。
男俊女貌深情对视,是多么唯美的一幕,可如此般配的画面却是看得石精雄心头大恨。
他嚣张狂妄惯了,便以为这天下他老子最大,他老二。怒极之下连这人敢闯入守尉府将他家中家丁制住的大胆行径都没多思考底气为何,便怒喝一声随手抄起未扔下的马鞭就抽了过去。
“啪!”
“谁他娘敢打老--爹?您打我?”
“给我闭嘴!”
匆匆赶来的石守尉一巴掌阻了他胆大包天的举动,不等他继续说便怒斥了他,边抬脚将他踹跪在地,而后快步朝着几步远外抱着美人昂然站着的俊美男子跪了下去,
“下官石守田,拜见太尉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未能有失远迎实是下官失礼失敬,还请大人海涵!”
见礼过后他也不敢起身,就着跪趴的姿势继续请罪道:“犬子无状不识泰山险些冒犯了太尉,还请太尉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过后下官定严加管教惩治!”
说完便扭过头冲身后呆愣在原地的儿子横眉低喝:“逆子还不快向太尉大人请罪饶恕!”
二人间难得缱绻的温情被人打断,凤敖不悦的冷暼了眼去,却是又视若未闻般任那一城守尉卑微的跪着,转过眼凝着怀中仍水眸惶惶惊魂未定的女子,眸光柔下,怜惜低语:“莫怕,有我在,你安全了。”
说话间含着利光的幽深凤眸寸寸打量怀中犹带轻颤紧绷的娇躯,口中问道:“可曾受伤,有无人伤你?”
跪在地上的石氏父子闻听此言都不禁紧绷了身子,可因着那丰神俊貌的男子不怒自威用意不明的态度,二人竟连解释的话都不敢宣之于口。
云听猛地深吸口气,而后才觉神志与知觉回归身体,却第一反应不是与他回话而是身子用力挣扎着要从他怀中挣脱。
“放开我!”
本是严词语厉的话,却因她有些脱力和条件反射忍痛的克制而嗓音低了大半,连语气都有气无力到似是在撒娇一般。
凤敖听在耳中自是觉温软甜腻软煞心肠,竟是意犹未尽的想她再多说几句。但愉悦弯起的眉梢眼角,却在她挣扎时云袖自腕间滑落露出的那几些看得出是磕碰出来的,大小不一颜色深重不一的粉紫色淤青伤痕时陡然冷冽阴沉下来。
只腕上就如此之多,已可以想见身上会有多少。只此稍稍一想凤敖便怒不可揭已生杀意。
单手抱着人,另一手利落的脱掉外衫罩在虽衣发凌乱,却仍貌美惊人夺魂摄魄的女子身上。
双手略施巧劲以能压制着她不能乱动,又不令她伤上加伤的力道将人稳稳托抱在怀,俯下头在那隔着衣物仍能嗅到发香的耳边低声鬓语:“莫要乱动,等爷为你出了气再任由你闹。”
说完便直起头嘴角噙着冷酷的笑意,终于大发慈悲目光睥睨落在那石守尉身上,却是别有深意的嗤道:“石守尉虽是武官,这心思倒是比文官还细腻。教子不严纵子作恶,一句不识泰山便想轻轻揭过,呵,好大的脸。”
石守尉心中一惊,却不及细想忙开口解释:“太尉大人恕罪,下官--”
“闭嘴。”
语气淡淡漫不经心两个字却是令得堂堂四品大员,若水一霸被慑得立时收声,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凤敖嘲讽的暼了眼跪在地上看不清表情的男人,嗓音懒懒道:“你那儿子横行街市鱼肉百姓,如今竟敢当街抢人在本官头上动土,可见平日里何其猖狂。也可见石大人何其教子无方,既父不教,今日,本官便替你好好教教你这逆子如何做人!”
“太尉大人恕--”
“来人!”
“属下在,请大人吩咐!”
凤敖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语气强横霸道:“将以下犯上冒犯本官,迫害无辜百姓的罪人拿下,卸了手脚压入大牢,待升堂查察之后按国之律令,从重处置,数罪并罚!”
“属下遵命!”
由暗转明的钦差侍卫当下便将那石精雄卸了手脚下颌,连声喊叫的机会都不给他,如拖烂泥般转眼便将人拖了出去。
“太尉大人!”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石守尉一句完整的话,一个求情辩解的字都未得机会开口,他宠爱纵容的儿子便被人当着他的面这般欺辱拖走,他目呲欲裂的跪在地上扭头望着已没了踪影的方向,良久,才低垂着脸转回身,语气羞愧自责道:“都是下官教子无方,惹得太尉大人不快,下官不敢狡辩,只望太尉大人能看在臣为国朝忠心效力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
说完便五体投地长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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